第二天一早,艾爾海森拿著手寫的清單去敲隔壁薇奧拉的房門。
薇奧拉沒開門。
里面安靜地像是死了一樣,和昨天的情形如此相似。
艾爾海森:“……”
抬頭看向一旁的走廊,陽光從窗外灑進來,照在墻壁的裝飾畫上,有點熱,清晨早早就已經(jīng)到來了。
暝彩鳥站在枝干上發(fā)出有節(jié)奏的叫聲,須彌城從逐漸蘇醒,但薇奧拉好像被遺忘在了后面。
——她需要的睡眠時間長到令人覺得匪夷所思。
等到下午,艾爾海森才終于看見薇奧拉打開了房門。
他敲了敲薇奧拉的門,拿著清單進了屋子,又把它擱置在桌子上。
“你是經(jīng)常很晚入睡,還是身體有什么疾病?”
他一針見血。
少年敏銳的觀察到薇奧拉的異常之處,薇奧拉抬起臉,眼中閃過了一抹極輕的詫異。
“是精神的問題?!彼寡?,“說不定哪一天我會死?但也說不定你會救我一命呢。”
她拿起桌上那張完備的物品清單,一樣樣物品名稱規(guī)整地排列妥當(dāng)。
艾爾海森的聲音從耳畔傳來:“那我是否可以理解為:你說要負(fù)責(zé)我的生活,其實只是想要我‘挽救’、或者‘緩解’你的精神問題?”
“哦對,還得外加一點祖母的囑托?!?/p>
薇奧拉放下清單:“如果我說是,你還會答應(yīng)繼續(xù)跟我一起生活嗎?”
實話說,這個問題一出口,在艾爾海森心中環(huán)繞不下、卻沒被他表現(xiàn)出來的緊張總算消退了些許。
少年心中一直緊繃的琴弦都松動了片刻,探明這個無緣無故對自己好的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,看清楚了自己或許應(yīng)該付出的代價,這反倒會成為一筆劃算的買賣。
所以……
他問:“你真正想要我做什么?我會視情況決定接下來的回答?!?/p>
薇奧拉想了想。
“也許……”她猶豫不決,“你隨意?我沒打算束縛你,但姑且想先換個生活的樣子看看。”
如果沒有這場變故,薇奧拉本來該去蒙德和燈盞女士介紹的人們好好相處,但在哪里相處不是相處?
一邊是異國他鄉(xiāng)的未知未來朋友們,一邊是老友家的小可憐遺孤,會因為心的偏向選擇誰簡直不言而喻。
“……算了。”
艾爾海森放棄了刨根問底,他答應(yīng)和薇奧拉一起生活,也確實因為他需要一個知論派的引路老師。
反正也是各有所圖。
薇奧拉從善如流轉(zhuǎn)移話題:“先吃午餐,再去挑選家具?不滿意的話定做也沒關(guān)系,璃月有幾位我認(rèn)識的老手藝人,就是工期長一點。”
艾爾海森綴在她身后,冷靜地像個小大人:“容我好心提醒一句:跨國定做的價格都不低,你錢還夠?”
“我的積蓄還沒被揮霍干凈?!鞭眾W拉道。
她在璃月往生堂工作期間結(jié)識的鐘離先生更是花錢如流水,那些老手藝人都是他介紹的。
什么衣食住行都要最好的,還動不動就“全都要了”,花錢之闊綽,簡直就像富家少爺來找份工作體驗生活。
薇奧拉大受震撼,隨即又覺得鐘離說得沒錯——人生苦短,賺錢不享受,難道握著錢入土嗎?!
一想到這里,薇奧拉的語氣驟然變得深沉了幾度:“小海瑟姆,如果我死了,你記得去璃月找老師傅訂一些紙家具燒給我,要好的?!?/p>
艾爾海森:“……”
話題到底怎么跳躍這么快的?
他不想回答,但薇奧拉越想越投入,甚至還開始提要求:“紙錢就別給我燒了,死后的世界金錢應(yīng)該貶值很厲害,我要實用性物品。”
“海瑟姆,你應(yīng)該會好好記住我的忌日吧?”
艾爾海森:“……”
他實在忍不?。骸吧顚δ銇碚f沒什么指望了?據(jù)我所知,你應(yīng)該是長生種才對,祖母在二十年前遇見你時你就是這副樣子,現(xiàn)在也沒變。”
艾爾海森覺得自己死了她都不會死,現(xiàn)在現(xiàn)實家具還沒買就想著燒什么樣子的紙家具,薇奧拉的想法簡直令人費解。
薇奧拉沒解釋,只是睜著一雙死魚眼“哦”了一聲。
無形的沉默持續(xù)了很長的時間,直到兩人相顧無言地吃完午餐,薇奧拉才終于補充一句:“也可以跟鐘離借錢?!?/p>
這話說得突然,艾爾海森反應(yīng)了好一會,才意識到她是在回答“你錢還夠?”這個問題。
“鐘離是誰?”
“在璃月帶著我吃喝玩樂的老朋友。”
不過她覺得事情不會走到那一步,是艾爾海森顧慮太重。
艾爾海森仿佛看透了她腹誹了什么,適時客觀補充:“我只是闡述正常人的想法?!?/p>
棕發(fā)棕眼的女性平靜挪開了視線。
半小時后,兩人來到販?zhǔn)奂揖叩牡赇佒小?/p>
家具店距離住處不遠,都在鬧市里,隔著兩條街,運輸不費時間。
兩人對家具的要求都不高,舒適即可,所以很快就選好了心儀的品類,還免去了特意找璃月工匠訂制的麻煩。
“還要購置必需品……”
從家具逛到布料,薇奧拉摩挲著花紋繁復(fù)的手工毯,輕易做出了決定。
她的語氣難得出現(xiàn)興奮的波瀾——
“這一個系列的手工毯,我全都要?!?/p>
跟在身后的艾爾海森:“……”
十二歲的少年突然產(chǎn)生了一種迷茫。
——這也算是必需品嗎?
老板倒是喜笑顏開,在頃刻間就拿出來一個箱子,麻利地給來給他們打包,留下地址后,兩人繼續(xù)逛悠。
看見柔軟的墊子。
“全都要。”
看見可愛的擺件。
“全都要?!?/p>
看見稀有的花種——
“我全都……”薇奧拉一頓。
艾爾海森旁觀她一路成為這條街的最豪客人,他只負(fù)責(zé)跟在后面給可以上門的商販們遞送地址,以及拎走無法送上門的商品。
聽到薇奧拉話說到一半不說了,他從懷中的商品堆里探出了腦袋,臭著臉問:“怎么不買了?”
“我想起來了……以前買花種的時候我也是全要了,種在院子里只種了三分之一,家里應(yīng)該還有剩。”
花種應(yīng)該放在雜物間的角落里,可以先回去找找看。
艾爾海森剛輕松一點:“……那樹苗?”
“這個全都要?!焙敛华q豫。
艾爾海森:。
在尚且短暫的一生中,艾爾海森所能記憶的時間本就不長,遇見薇奧拉到現(xiàn)在甚至沒超過五天。
但他已經(jīng)在祖母的描述和自己的經(jīng)歷中有了許多有關(guān)薇奧拉的判斷。
知論派曇花一現(xiàn)的天才,長生種族,冷漠、怠惰、功利、享樂主義。
可這樣的人……
“海瑟姆,我們?nèi)ゼs幾位裁縫,用剛剛定的料子給你做幾身衣服。”
走在前方的薇奧拉突然轉(zhuǎn)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