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墨醒過來的時(shí)候，眼前一片白。
不是那種死人的白，是墻和天花板的白。
他躺在一張窄床上，身上蓋著薄被子。
空氣里有消毒水的味道。
“醒了？”
旁邊有人說話。
陳墨轉(zhuǎn)過頭，看見個穿白大褂的男人。
戴副眼鏡，臉很干凈，看著挺年輕。
手里拿個板子，上面夾著紙。
“我這是在哪？”陳墨問。
嗓子干得厲害。
“診所?！蹦腥苏f，“我姓沈，沈巖。你暈倒在路上了，好心人送來的。”
陳墨想坐起來，頭一陣暈。
沈巖按按他肩膀。
“別急，再躺會兒。你腦波有點(diǎn)異常，得觀察觀察?！?/p>
“腦波？”
“嗯?！鄙驇r把板子遞過來，指指上面的曲線圖。
“你看這兒，還有這兒，波動很不正常。普通人不是這樣的?！?/p>
陳墨看不懂那些彎彎繞繞的線。
他就覺得頭疼，像有根針在里頭鉆。
“你最近是不是受過什么刺激？”沈巖問。
“或者……經(jīng)歷過什么不尋常的事？”
陳墨沒吭聲。
他想起林薇在棺材里對他笑的樣子。
想起那本涂得亂七八糟的筆記本。
想起“回聲計(jì)劃”四個字。
沈巖等了一會兒，見他不說話，就拉過凳子坐下。
“你不說，我也能猜到一點(diǎn)?！?/p>
他推推眼鏡。
“你是不是……能感覺到一些別人感覺不到的東西？”
陳墨心里咯噔一下。
他盯著沈巖。
“你什么意思？”
“比如，”沈巖慢慢地說，“摸到一樣?xùn)|西，就能看見它過去的影子？或者……聽到一些不該存在的聲音？”
陳墨的手攥緊了被子。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“因?yàn)槟愕哪X波顯示，你和我們是一類人?！鄙驇r說。
“我們管這個叫‘回響感知’?！?/p>
“回響？”
“就是強(qiáng)烈的情緒留下的印記?！鄙驇r解釋。
“人死了，念頭沒散干凈，附在東西上，或者留在老地方。一般人感覺不到，但有的人能‘聽’見，‘看’見。”
陳墨想起銀行保險(xiǎn)庫那個小格子。
那股子寒意。
林薇的恐懼。
“林薇……”他脫口而出。
“你認(rèn)識林薇？”
沈巖的表情變了一下。
他站起來，走到門口，朝外看了看，然后把門輕輕關(guān)上。
“我不光認(rèn)識她?！彼D(zhuǎn)回身，聲音壓低了些。
“我以前和她一起工作過。‘回聲計(jì)劃’，我就是那里的研究員?！?/p>
陳墨猛地坐直了身子，也顧不上頭暈了。
“那是什么計(jì)劃？林薇到底是怎么死的？”
“官方說法是意外?！鄙驇r說。
“但實(shí)際上，是因?yàn)樗l(fā)現(xiàn)了計(jì)劃的真相，想把它公之于眾，所以被滅口了。”
他走到窗邊，撩開百葉窗往外看了一眼。
“那計(jì)劃聽著挺玄乎，說是研究怎么把人的情感能量轉(zhuǎn)化成實(shí)際的東西。悲傷啊，憤怒啊，愛啊……這些強(qiáng)烈的情緒，理論上能對現(xiàn)實(shí)世界產(chǎn)生一點(diǎn)點(diǎn)影響?！?/p>
“理論上？”
“實(shí)驗(yàn)失敗了?！鄙驇r轉(zhuǎn)回頭。
“能量是能捕捉到一點(diǎn)，但根本控制不住。而且……有副作用。接觸多了，人會瘋，會產(chǎn)生幻覺，甚至……引來一些不好的東西?！?/p>
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。
“林薇是計(jì)劃里最成功的實(shí)驗(yàn)體，也是受影響最深的一個。她后期經(jīng)常說，能‘聽’見那些實(shí)驗(yàn)失敗者的哭喊，說他們‘卡在回響里了’，出不來了。”
陳墨想起筆記本上那些被涂黑的段落。
那得是多可怕的內(nèi)容，才讓她寧愿全部抹掉。
“她死前……”陳墨嗓子發(fā)干。
“是不是很痛苦？”
沈巖沉默了一會兒，點(diǎn)點(diǎn)頭。
“他們給她注射了一種藥，說是鎮(zhèn)靜，其實(shí)是放大她的感知，讓她……活活被自己‘聽’見的東西嚇?biāo)赖?。我阻止不了?！?/p>
他摘下眼鏡，用力擦了擦。
“我后來逃出來了，開了這個小診所，一方面躲他們，一方面……也想看看，還有沒有像她一樣的人。”
他重新戴上眼鏡，看著陳墨。
“直到你暈倒在我門口。我給你做檢查的時(shí)候，就發(fā)現(xiàn)了?！?/p>
陳墨坐在床上，半天沒說話。
信息太多，他得慢慢嚼。
前妻的死，不是意外，是一場謀殺。
因?yàn)樗胝f出真相。
而他自己，莫名其妙地，也有了這種該死的能力。
“為什么是我？”他問。
“不知道?！鄙驇r說。
“可能是她死的時(shí)候，你就在附近？強(qiáng)烈的情緒沖擊，有時(shí)候會像傳染病一樣，打開另一個人的‘開關(guān)’。也可能是別的原因?！?/p>
他走過來，拍拍陳墨的肩膀。
“但既然你已經(jīng)‘聽見’了，躲是沒用的。你得學(xué)會怎么控制它，不然，遲早會變得和她一樣?！?/p>
“你能教我？”
“試試看吧。”沈巖說。
“我懂得也不多，但總比你一個人瞎摸強(qiáng)。首先你得明白，你‘聽’到的不是鬼魂，是過去的影子。是回聲。它們傷不了你，除非你自己被它們嚇住?！?/p>
陳墨低下頭，看著自己的手。
就是這雙手，摸到照片，摸到筆記本，看到了林薇最后的恐懼。
“我得找到證據(jù)?！彼f。
“證明他們是兇手?！?/p>
“很難?！鄙驇r搖頭。
“那些人勢力很大，計(jì)劃背后牽扯的東西很深。林薇試過了，結(jié)果你也看到了?！?/p>
“所以她就白死了？”陳墨抬起頭。
“躺在那個豪華棺材里，對著我笑？那不是笑，沈醫(yī)生，那是在叫我呢?！?/p>
沈巖看著他通紅的眼睛，沒再勸。
他嘆了口氣。
“你先好好休息。養(yǎng)足精神，再說后面的事。”
他遞給陳墨一杯水。
“以后這兒，你可以常來。有什么不對勁的感覺，就來找我。記住，別輕易相信你‘聽’到的所有東西，有些回聲……很會騙人?！?/p>
陳墨接過水，喝了一口。
水溫溫的，順著嗓子滑下去，稍微舒服了點(diǎn)。
窗外天快黑了。
云壓得很低，看著還要下雨。
診所里安安靜靜，只有儀器偶爾滴一聲。
陳墨躺回去，閉上眼睛。
腦子里卻安靜不下來。
好多聲音在響，好多畫面在閃。
林薇的笑，她的哭，她的恐懼。
還有那些涂黑的字。
他知道，從今往后，日子不一樣了。
他得學(xué)會和這些“回聲”活在一起。
直到找出那個真正的兇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