電話掛了。屋里靜悄悄的。陽光從窗戶外面照進(jìn)來，把地板曬得暖烘烘的。
我站起來，走到廚房。張媽正在洗菜。水嘩嘩地流。
“晚上要做幾個(gè)菜？”我問。
張媽回頭看我?！笆€(gè)熱菜，六個(gè)涼菜。湯兩個(gè)。甜點(diǎn)四種?！?/p>
“辛苦你了?！?/p>
“應(yīng)該的?！睆垕尣敛潦郑熬褪侨耸植惶珘?。要不要再叫個(gè)人來？”
我想了想。“不用。我能幫忙?！?/p>
張媽有點(diǎn)驚訝?！疤H自下廚？”
“嗯。”我挽起袖子，“有幾道菜，我來做。”
張媽笑了?！澳歉仪楹谩Ｏ壬類鄢阅龅募t燒肉了。”
我也笑笑。沒說話。
肉要選五花三層的。切方塊。先焯水。再炒糖色。蔥姜蒜爆香。加黃酒，醬油，八角，桂皮。小火慢燉。
我在廚房忙活。周嶼安從書房出來。聞到香味。
“做什么呢？這么香?！?/p>
“紅燒肉?！蔽艺f，“你最愛吃的?！?/p>
他走過來，從后面摟住我的腰?！斑€是老婆疼我?！?/p>
我身子僵了一下。很快又放松了。“快去忙你的。這兒油煙大?！?/p>
他在我臉上親了一口?！靶量嗬?。”
他走了。我繼續(xù)切姜片。刀在案板上噠噠地響。
蘇晚晴從樓上下來。穿一件真絲裙子。粉色的。襯得皮膚很白。
“姐，有什么要我?guī)兔Φ膯?？?/p>
我抬頭看她?！安挥谩Ｄ闳バ?。”
她站在廚房門口，有點(diǎn)不安。“我真的可以幫忙的。”
“那你去把水果洗了?！蔽艺f，“在冰箱里?！?/p>
她打開冰箱。拿出葡萄，草莓，橙子。站在水池邊洗。
周嶼安又出來了。拿個(gè)文件。看見蘇晚晴在洗水果。
“晚晴也幫忙啊？”他笑著說。
蘇晚晴回頭?！笆前?。不能光讓姐姐忙?！?/p>
周嶼安走到她身邊?！拔?guī)湍隳帽P子。”
他們的手碰了一下。很快分開。但我看見了。
我低頭切肉。刀有點(diǎn)重。
電話響了。周嶼安去接電話。蘇晚晴繼續(xù)洗水果。洗得很慢。
我的手機(jī)也響了。是個(gè)陌生號碼。
我走到陽臺接電話。
“文件收到了?！蹦沁呎f，“加密挺復(fù)雜的?！?/p>
“能破解嗎？”我問。
“得花點(diǎn)時(shí)間。三天左右?！?/p>
“盡快?！蔽艺f，“錢已經(jīng)打過去了?！?/p>
“明白。”
電話掛了。我回到廚房。蘇晚晴還在洗水果。葡萄洗了三遍了。
“差不多了。”我說，“再洗就破了。”
她這才停下來?！敖?，晚上我來擺果盤吧。我學(xué)過插花，擺得好看。”
“行啊?！蔽艺f。
周嶼安打完電話過來了?！巴砩侠罾习逅麄円瞾?。說要帶兩瓶好酒?！?/p>
“那好啊。”我說，“正好缺酒?！?/p>
他看看我，又看看蘇晚晴?！澳銈兘忝脗z真是能干?！?/p>
我們都沒說話。
紅燒肉在鍋里咕嘟咕嘟地響。香氣飄滿了整個(gè)屋子。
張媽開始炒菜了。刺啦一聲。油鍋爆響。
周嶼安的手機(jī)又響了。他看了一眼，走到書房去接。
蘇晚晴的眼神跟著他走。
我拿出一個(gè)土豆，開始削皮。削得很慢，很仔細(xì)。
土豆皮一圈一圈地掉下來。落在垃圾桶里。
周嶼安打完電話出來。臉色不太好看。
“怎么了？”我問。
“沒事?！彼f，“公司有點(diǎn)事。已經(jīng)解決了。”
他走到蘇晚晴身邊?！巴砬?，幫我個(gè)忙。書房那盆花好像該澆水了。我不太會弄?！?/p>
蘇晚晴點(diǎn)頭。“好的?！?/p>
他們一前一后進(jìn)了書房。門沒關(guān)嚴(yán)。
我在廚房切土豆。土豆片切得薄薄的。透明的一樣。
張媽說：“太太刀工真好。”
我笑笑?！熬毝嗔司蜁恕！?/p>
書房里傳來輕微的聲音。像是花盆移動(dòng)的聲音。又像是別的什么。
我放下刀?！拔胰ツ脗€(gè)盤子?！?/p>
走到書房門口。門開著一道縫。我看見周嶼安的手放在蘇晚晴的腰上。蘇晚晴在給花澆水。手有點(diǎn)抖。
我推門進(jìn)去?！澳莻€(gè)青花瓷的盤子放哪兒了？”
他們迅速分開。周嶼安的手抬起來，假裝在整理書架。
“好像在西邊的柜子里?！敝軒Z安說。
蘇晚晴低頭澆水。水灑出來了些。
“哦。我去找找?！蔽艺f完，退出來。關(guān)上門。
回到廚房。張媽正在炸魚。
“找到了嗎？”她問。
“沒有?！蔽艺f，“可能記錯(cuò)了?！?/p>
魚在油鍋里炸得金黃。香味更濃了。
周嶼安和蘇晚晴從書房出來了。一前一后。隔得很遠(yuǎn)。
“晚上喝什么酒？”周嶼安問我，“紅酒還是白酒？”
“都準(zhǔn)備點(diǎn)吧?！蔽艺f，“有人愛喝紅的，有人愛喝白的。”
蘇晚晴走到我身邊?！敖?，水果洗好了。我現(xiàn)在擺盤嗎？”
“擺吧?！蔽艺f。
她開始擺果盤。手很巧。草莓切成花狀。橙子切片擺成扇形。葡萄串放在中間。
周嶼安站在旁邊看?！巴砬缡终媲伞！?/p>
我說：“是啊。從小就手巧?！?/p>
記得小時(shí)候，她喜歡用野花編花環(huán)?？偸蔷幍帽任液每?。
現(xiàn)在她擺果盤。草莓花擺得真漂亮。
紅燒肉好了。我關(guān)火。打開鍋蓋。熱氣騰起來。肉香撲鼻。
周嶼安深吸一口氣?！罢嫦惆??！?/p>
他拿出手機(jī)。“我得拍張照。發(fā)朋友圈炫耀一下?！?/p>
他對著紅燒肉拍照。又拍了幾張廚房的照片。拍到我正在盛肉。拍到蘇晚晴在擺果盤。
“姐，你看姐夫多得意。”蘇晚晴笑著說。
我也笑。“他就這樣?！?/p>
周嶼安拍完照，開始發(fā)朋友圈。打字：家有賢妻，幸福滋味。
我盛出一小碗肉?！皣L嘗咸淡?！?/p>
周嶼安接過碗，吃了一塊?！班?！好吃！”
他又夾一塊給蘇晚晴?！巴砬缒阋矅L嘗。”
蘇晚晴張嘴接了?！罢婧贸?。姐你教教我吧?！?/p>
“好啊?！蔽艺f，“下次教你?！?/p>
電話又響了。是李老板。
“都準(zhǔn)備好了？”他問。
“差不多了?！蔽艺f。
“記者那邊我也聯(lián)系了。說是今晚一定到?！?/p>
“好的?！?/p>
“那個(gè)陳老板……”李老板頓了一下，“他好像帶了個(gè)人來。”
“誰？”
“不清楚。說是他表弟。做媒體的。”
我擦擦手。“沒事。來就來吧?！?/p>
“好嘞。晚上見?！?/p>
“晚上見?！?/p>
掛了電話。周嶼安看我?！罢l??？”
“李老板。說晚上帶兩瓶好酒來。”
周嶼安點(diǎn)頭?！八屏亢?。我得小心點(diǎn)。”
蘇晚晴笑了?！敖惴蚰憔屏恳膊诲e(cuò)啊。”
“老了老了?！敝軒Z安擺擺手，“比不得年輕人。”
我看著他們。一個(gè)穿著西裝，一個(gè)穿著真絲裙子。站在我的廚房里。說著笑著。
紅燒肉的熱氣還在冒。飄在空中。慢慢散開。
窗外的天開始暗了。太陽西斜。
客人快要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