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在一陣窒息感中醒來的。
不是被人掐脖子,而是被……纏住的。
睜開眼,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大紅的帳頂,提醒著我身在何處。然后我才遲鈍地感覺到,一條結實的手臂正橫亙在我腰間,沉甸甸的,壓得我有點喘不過氣。后背緊貼著一片溫熱堅實的胸膛,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平穩(wěn)的心跳節(jié)奏。
而我那名義上的夫君,靖王爺趙澈,正從身后將我整個人嚴嚴實實地圈在懷里,下巴抵著我的發(fā)頂,睡得正沉。
這……跟昨晚那個舉著劍瑟瑟發(fā)抖躲我身后的,是同一個人?
我試著輕輕挪動一下,想從他懷里鉆出來。
結果我剛一動,那條手臂立刻收得更緊,身后傳來一聲無意識的、帶著濃濃睡意的嘟囔,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我耳廓:“唔……別動……”
聲音軟糯,帶著點撒嬌的意味,跟他清醒時那種時而強橫時而委屈的調調完全不同。
我僵住了。
這王爺,睡著了倒是挺誠實的。
正當我猶豫是該一腳把他踹醒還是繼續(xù)忍受這甜蜜的負擔時,門外傳來了侍女小心翼翼的聲音:“王爺,王妃,時辰不早了,該起身梳洗,準備進宮謝恩了?!?/p>
身后的趙澈猛地一顫,像是被針扎了一樣,瞬間清醒。
他幾乎是彈射著松開了我,猛地坐起身,扯過錦被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,只露出一張俊臉,瞪大眼睛看著我,臉頰以驚人的速度再次爬滿紅暈。
“你、你你……我、我們……”他結結巴巴,眼神慌亂地在我和他自己之間來回掃視,最后定格在自己散開的寢衣領口,仿佛看到了什么極其可怕的景象,耳朵尖紅得滴血。
我慢悠悠地坐起來,揉了揉被他壓麻的胳膊,故意逗他:“王爺,早啊。您昨晚睡得可好?抱得挺緊的?!?/p>
“轟——!”
趙澈的臉徹底紅透了,連脖子都染上了緋色。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,猛地跳下床,赤著腳連連后退幾步,差點被自己的寢衣絆倒。
“胡、胡說什么!本王那是……那是怕你夜里踢被子著涼!”他眼神飄忽,強作鎮(zhèn)定地整理著衣襟,試圖掩蓋自己的慌亂,“對!就是怕你著涼!本王一片好心!”
我看著他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,忍不住彎起嘴角:“哦?原來如此。那多謝王爺體貼?!?/p>
這時,侍女們端著洗漱用具魚貫而入。
趙澈像是找到了救星,立刻背過身去,假裝嚴肅地指揮侍女:“快、快給王妃梳妝!不得延誤進宮時辰!”聲音卻還有點發(fā)虛。
他自己則磨磨蹭蹭地走到屏風后,由著小廝伺候更衣,全程不敢再看我一眼。
洗漱梳妝的過程,氣氛詭異又好笑。
我坐在鏡前,透過銅鏡,能清晰地看到屏風后某人換衣服時偶爾露出的身影,勁瘦的腰身,線條優(yōu)美的背脊……以及他時不時偷偷瞄向我這邊的、做賊似的眼神。一旦與我的目光在鏡中對上,他立刻就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猛地縮回頭,假裝無事發(fā)生。
我忍著笑,由著侍女為我戴上沉重的王妃冠飾。
好不容易收拾妥當,準備出門。
趙澈已經恢復了人模狗樣……哦不,是恢復了靖王爺的雍容氣度。一身絳紫色親王常服,金冠玉帶,襯得他面如冠玉,身姿挺拔。只是那眼神依舊不太敢直視我,刻意板著臉,努力營造威嚴。
我們并肩走出新房院子。
一路上,下人們紛紛跪地行禮,口稱“王爺、王妃”。
趙澈目不斜視,微微頷首,端的是高貴冷艷。
然而,就在經過一處回廊拐角,四下暫時無人時,他卻突然猛地湊近我,壓低聲音,又快又急地問:“你……你昨晚睡得好嗎?沒有……沒有夢到什么不該夢的人吧?”
語氣里那濃濃的醋意和試探,幾乎要溢出來。
我腳步一頓,側頭看他。
他立刻移開視線,假裝看廊外的風景,喉結卻不自然地滾動了一下,暴露了他的緊張。
我故意拉長了聲音:“夢嘛……倒是做了一個……”
他倏地轉過頭,桃花眼緊緊盯著我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:“夢、夢到什么了?”
我湊近他,學著他壓低聲音,神秘兮兮地說:“夢到……一只特別肥的大橘貓,非要往我懷里鉆,攆都攆不走,重死了?!?/p>
趙澈先是一愣,隨即反應過來我在戲弄他,臉頰又有點泛紅,似是羞惱,又似是松了口氣。他瞪了我一眼,嗔怪道:“林瀟瀟!你……你放肆!”
只是那眼神閃爍,底氣不足,與其說是斥責,不如說是撒嬌。
我哈哈一笑,不再逗他,率先向前走去。
他愣在原地片刻,才快步跟上,與我保持著半步的距離,嘴角卻忍不住微微向上翹了一下。
王府門口,馬車早已備好。
按規(guī)矩,他先上車,然后轉身扶我。
當他伸出手時,我清晰地看到,他耳根那抹可疑的紅暈還未完全消退。
馬車緩緩向皇宮駛去。
車內空間寬敞,他卻坐得離我遠遠的,緊靠著車窗,再次擺出那副“本王很高貴凡人勿近”的姿態(tài),只是偶爾飄向我的眼神,泄露了他的不自在。
我懶得理他,自顧自地掀開窗簾一角,看著清晨的街景。
直到馬車快到宮門,他才忽然清了清嗓子,擺出正經臉色,開始給我立規(guī)矩:
“咳,進宮后,緊跟本王,莫要亂走。”
“見到皇兄和母后,謹言慎行,依禮行事便可,不必害怕?!彼f“不必害怕”時,下意識地挺了挺胸膛,好像真能給我多大依靠似的。
“還有……”他頓了頓,眼神飄忽了一下,聲音壓得更低,“若、若是遇到沈……遇到太醫(yī)院的人問安,點頭即可,不必多言!尤其不許對他笑!聽到沒有?”
最后一句,簡直是咬著牙根說出來的,醋味沖天。
我終于忍不住,翻了個白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