剎那間，數(shù)道黑影從林中竄出，直撲二人！刀光劍影中，沈淵慌忙閃避，卻見一支弩箭直射面門！
電光石火間，蕭玦猛然將他推開，反手拔出腰間軟劍格開來箭。動作行云流水，赫然是蕭家劍法的起手式！
沈淵瞳孔驟縮：「你...」
刺客一擊不中，立即撤退，轉(zhuǎn)眼消失在楓林中。侍衛(wèi)們急忙圍上來：「尚書受驚了！」
沈淵恍若未聞，只死死盯著蕭玦：「方才那招...」
蕭玦收劍入鞘，神色自若：「晏某行走北境，學(xué)了些防身之術(shù)。讓尚書見笑了?！?/p>
「那招『回風(fēng)拂柳』，是蕭家劍法獨門招式?！股驕Y聲音發(fā)顫，「你究竟是誰？」
蕭玦微微一笑：「晏某姓晏名離，北境商人?！顾麚哿藫垡滦?，「倒是尚書，為何會招來刺客？莫非是朝中政敵所為？」
沈淵被問住，一時語塞。方才遇刺的驚險暫緩，疑竇卻更深了。
回程路上，二人各懷心事。將至山門時，忽見沈蓁急匆匆迎來：「父親！聽說你們遇刺了？」
她目光掃過蕭玦，見他無恙，明顯松了口氣。
沈淵將女兒反應(yīng)看在眼中，心中更是復(fù)雜。
當(dāng)夜，沈府書房。
「查清楚了？」沈淵面色陰沉，「那些刺客是什么人？」
心腹跪地回道：「刺客身份不明，但所用弩箭是軍中之物。而且...」他遲疑道，「他們似乎并非真要行刺，更像是...試探?！?/p>
沈淵猛地起身：「試探？」
「是。現(xiàn)場留下的痕跡顯示，他們本可下殺手，卻故意留了破綻?！?/p>
沈淵恍然——今日之局，他本想試探晏離，卻反被試探！那些刺客，恐怕是晏離的人！
好一個將計就計，反將一軍！
「好個晏離...」沈淵咬牙切齒，「好個蕭玦！」
他幾乎可以確定，晏離就是蕭玦。可偏偏找不到證據(jù)——今日他露的那手劍法，完全可以解釋為防身之術(shù)；他對寒山寺的熟悉，也都有合理解釋。
更棘手的是，經(jīng)此一事，朝中皆知他沈淵遭人行刺。若此時晏離出事，人人都會懷疑到他頭上。
「好手段...真是好手段...」沈淵跌坐椅中，第一次感到脊背發(fā)寒。
而此時，別苑中，蕭玦正擦拭軟劍。陳管事恭敬稟報：「一切按主子計劃進(jìn)行。沈淵果然懷疑刺客是我們的人?！?/p>
蕭玦頷首：「讓他疑，讓他懼。疑心生暗鬼，懼極必出錯?！顾虼巴饷髟拢赶乱徊?，該動動他的錢袋子了?！?/p>
復(fù)仇如棋，步步為營。而他，早已布好全局。
京城的初冬，第一場雪遲遲未至，天空總是灰蒙蒙的，壓得人喘不過氣。沈淵停職已有月余，雖保住了官位，卻失了圣心，門庭日漸冷落。
這日清晨，沈府管家急匆匆叩響書房門：「老爺，出事了！」
沈淵一夜未眠，眼底帶著疲憊：「又是何事？」
「咱們在城南的三家綢緞莊，今早同時遭人壓價收購?！构芗衣曇舭l(fā)顫，「對方出價比市價低三成，掌柜們頂不住壓力...」
沈淵猛地起身：「是誰如此大膽？」
「是...是北境來的晏離?！构芗业吐暤溃杆?lián)合江南幾家大商號，壟斷了生絲貨源。咱們的綢緞莊若無生絲供應(yīng)，只能關(guān)門歇業(yè)啊！」
沈淵面色鐵青。綢緞莊是他重要的財源之一，若被截斷，損失不小。
「備車，去晏離的別苑。」
別苑內(nèi)，蕭玦正與幾位江南商賈品茶議事。見沈淵來訪，他并不意外，只微笑迎上：「尚書大人大駕光臨，有失遠(yuǎn)迎?！?/p>
沈淵強(qiáng)壓怒氣：「晏先生好手段。不知沈某何處得罪，竟讓先生對沈家產(chǎn)業(yè)下手？」
蕭玦故作驚訝：「尚書何出此言？晏某只是正常經(jīng)商，何來下手之說？」他引沈淵入座，「今日正好有幾位江南朋友在，尚書不妨一起品茶詳談?！?/p>
幾位商賈起身行禮，神色恭敬卻疏離。沈淵心知這些都是晏離的人，今日怕是難有結(jié)果。
「明人不說暗話?！股驕Y冷聲道，「晏先生截斷生絲貨源，意欲何為？」
蕭玦慢條斯理地斟茶：「尚書誤會了。今年江南生絲減產(chǎn)，貨源緊張，晏某也是費盡周折才拿到這些?！顾七^一盞茶，「不過若是尚書需要，晏某倒是可以分些出來?！?/p>
沈淵瞇起眼：「條件？」
「聽說尚書在城西有處糧倉。」蕭玦語氣輕松，「晏某欲進(jìn)軍糧食生意，愿以市價收購，不知尚書可否行個方便？」
沈淵心中一震。那糧倉是他暗中囤積糧食，準(zhǔn)備趁明年春荒時高價出售的。晏離如何得知？
「糧倉乃朝廷儲備，不便出售?！股驕Y斷然拒絕。
「那真是遺憾。」蕭玦嘆道，「既然如此，生絲之事，晏某也愛莫能助了?！?/p>
談話不歡而散。沈淵回到府中，立即派人調(diào)查，卻發(fā)現(xiàn)更大的麻煩——不僅生絲，連藥材、茶葉等多項生意都遭到不同程度的打壓。晏離仿佛一張無形的網(wǎng)，正在慢慢收緊。
「父親，或許女兒可以去見見晏先生?！股蜉栎栎p聲道，「那日寒山寺他出手相救，女兒還未道謝...」
「不可！」沈淵斷然拒絕，「此人深不可測，你離他遠(yuǎn)些?！?/p>
然而三日過去，情況越發(fā)不妙。綢緞莊存貨告罄，只能關(guān)門歇業(yè)。其他生意也受到影響，資金周轉(zhuǎn)開始困難。
更讓沈淵心驚的是，朝中開始流傳他經(jīng)商失利、財力不支的傳言。官場最是勢利，往日巴結(jié)他的官員，如今都避而不見。
「老爺，這樣下去不是辦法?！构芗覒n心忡忡，「要不...就賣了糧倉？反正明年糧價如何還未可知...」
沈淵沉吟良久，終于咬牙：「備帖，請晏離過府一敘?！?/p>
這次會面設(shè)在沈府花園暖閣，只有他們二人。沈淵開門見山：「晏先生想要糧倉，可以。但生絲貨源必須保證供應(yīng)，價格也不能高于市價?！?/p>
蕭玦微笑：「尚書爽快。不過...」他話鋒一轉(zhuǎn)，「晏某最近資金周轉(zhuǎn)有些困難，糧倉價格恐怕要再低兩成?！?/p>
沈淵面色一沉：「先生這是趁火打劫？」
「尚書言重了。」蕭玦把玩著茶盞，「生意場上的事，你情我愿。尚書若是不愿，晏某也不強(qiáng)求?！?/p>
沈淵盯著他，忽然道：「先生如此針對沈某，可是因為阿玦？」
暖閣內(nèi)一時寂靜，只聞窗外風(fēng)聲。
蕭玦放下茶盞，笑容不變：「尚書何出此言？晏某與蕭將軍并無交集?！?/p>
「是嗎？」沈淵緩緩道，「那先生為何對沈家產(chǎn)業(yè)如此了解？又為何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(xiàn)？」
蕭玦迎上他的目光：「晏某只是商人，趨利而已。尚書若覺得吃虧，這筆交易作罷便是?！?/p>
沈淵與他對視良久，終于敗下陣來：「好，就依先生所言?！?/p>
交易達(dá)成，沈家產(chǎn)業(yè)暫解危機(jī)。但沈淵心中的疑竇更深了。他派人暗中盯緊晏離，卻發(fā)現(xiàn)對方行事謹(jǐn)慎，毫無破綻。
這日，沈蓁蓁在書房外聽到父親與管家的談話，心中憂慮。她思忖再三，終于瞞著父親，獨自前往晏離的別苑。
別苑門房見她來訪，略顯驚訝，但還是引她入內(nèi)。蕭玦正在院中賞梅，見她來了，眼中閃過一絲訝異。
「沈小姐怎么來了？」
沈蓁蓁屏退左右，輕聲道：「蓁蓁今日冒昧來訪，是想請教先生一事?！?/p>
「小姐請講?！?/p>
「先生...是否認(rèn)識蕭玦哥哥？」她直視蕭玦雙眼，聲音微顫，「那日寒山寺，先生使的那招劍法，蓁蓁見過的?！?/p>
蕭玦心中一震，面上卻不動聲色：「小姐說笑了。晏某那只是防身之術(shù)，怎會是蕭將軍的劍法？」
「蓁蓁不會看錯?！顾龍远ǖ?，「蕭玦哥哥練劍時，蓁蓁常在旁觀看。那招『回風(fēng)拂柳』，是他獨創(chuàng)的招式，外人絕不可能會使?！?/p>
蕭玦沉默片刻，忽然笑道：「小姐既然如此在意蕭將軍，可曾想過他若真的還活著，最想做的是什么？」
沈蓁蓁愣?。骸篙栎璨恢?..」
「復(fù)仇。」蕭玦聲音轉(zhuǎn)冷，「向所有背叛他、傷害他的人復(fù)仇?！?/p>
沈蓁蓁臉色發(fā)白：「先生為何這么說...」
「因為這就是人性。」蕭玦轉(zhuǎn)身看向梅樹，「被最信任的人背叛，任誰都會想要復(fù)仇吧？」
沈蓁蓁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，忽然覺得無比熟悉。那站姿，那語氣...
「你...」她聲音發(fā)顫，「你真的是...」
蕭玦忽然轉(zhuǎn)身，笑容溫文：「小姐怕是話本看多了。晏某還有事，恕不遠(yuǎn)送。」
沈蓁蓁恍惚地走出別苑，心中疑竇更深?；氐礁?，她猶豫再三，還是去找了父親。
「父親，女兒今日去見晏先生了?！?/p>
沈淵勃然大怒：「誰讓你去的！你可知那人多危險！」
「父親，女兒覺得...他可能就是蕭玦哥哥。」沈蓁蓁急切道，「他的眼神，他的習(xí)慣...女兒不會認(rèn)錯！」
沈淵盯著女兒，忽然道：「即便他是，又如何？蕭家謀逆是事實，他若活著，就是欽犯！」他抓住女兒肩膀，「蓁蓁，記住，蕭玦已經(jīng)死了?，F(xiàn)在的晏離，只是我們的敵人。」
沈蓁蓁淚眼婆娑：「可是...」
「沒有可是?！股驕Y語氣冰冷，「若他真是蕭玦，為父自有辦法對付。」
送走女兒，沈淵眼中閃過厲色。他召來心腹，低聲吩咐：「去查查三年前為蕭玦驗尸的仵作，還有當(dāng)年處理尸首的衙役。我要知道，那具尸體到底是不是蕭玦！」
與此同時，別苑內(nèi)，蕭玦站在窗前，手中摩挲著一枚玉佩。今日沈蓁蓁的來訪，打亂了他的計劃。
「主子，沈淵已經(jīng)派人去查當(dāng)年的事了?！龟惞苁碌吐暤?，「要不要...」
「不必?！故挮i淡淡道，「讓他查。所有的證據(jù)都顯示蕭玦已死，他查得越深，只會越困惑?！?/p>
「可是沈小姐那邊...」
蕭玦沉默片刻：「她不會說出去的。」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。
三日后，沈淵收到了調(diào)查結(jié)果——所有的證據(jù)都表明，當(dāng)年墜崖身亡的確實是蕭玦。仵作驗尸記錄、衙役證言、甚至還有幾件蕭玦常佩的飾物為證。
「這怎么可能...」沈淵對著調(diào)查報告，眉頭緊鎖。所有的證據(jù)都指向蕭玦已死，可他的直覺卻告訴他，晏離就是蕭玦。
兩種截然相反的結(jié)論，讓他陷入深深的困惑。
就在這時，管家又來稟報：「老爺，晏離派人送來請?zhí)?，說是要在醉仙樓設(shè)宴，慶祝糧倉交接完成?！?/p>
沈淵眼中閃過厲色：「好，我去倒要看看，他還能玩什么花樣！」
醉仙樓宴席上，晏離談笑風(fēng)生，仿佛之前的種種交鋒從未發(fā)生。沈淵強(qiáng)壓疑慮，與他虛與委蛇。
宴至中途，忽有下人急報：「邊關(guān)八百里加急！漠北大軍壓境，陛下召群臣即刻入宮！」
席間頓時嘩然。沈淵立即起身，卻見晏離神色平靜，仿佛早有預(yù)料。
「晏先生似乎不吃驚？」沈淵試探道。
蕭玦微笑：「北境商人，消息總是靈通些。」他舉杯，「祝尚書馬到成功?！?/p>
沈淵匆匆入宮，心中卻越發(fā)疑惑——漠北入侵的時機(jī)，未免太過巧合了。
而他不知道的是，此刻醉仙樓雅間內(nèi)，蕭玦正對著一位漠北裝扮的男子舉杯。
「告訴你們可汗，」蕭玦語氣平靜，「我要的東西，該送來了。」
男子躬身：「可汗說，多謝先生這些年的糧食和鐵器。漠北勇士，永遠(yuǎn)不會忘記朋友的幫助?！?/p>
蕭玦望向窗外皇宮方向，唇角勾起冷冽的弧度。
沈淵，你以為斷我生路，就能高枕無憂了嗎？
殊不知，螳螂捕蟬，黃雀在后。
這場博弈，才剛剛開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