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狄攻城的消息像一塊巨石砸進(jìn)沸騰的油鍋里,剛平靜下來的宴會廳瞬間炸開了鍋。官員們紛紛起身,交頭接耳的聲音里滿是慌亂,有人甚至下意識地攥緊了腰間的玉帶,仿佛下一刻就要沖出皇宮逃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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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啟帝扶著龍椅扶手,指節(jié)因用力而泛白,剛才斥責(zé)二皇子時的怒氣被突如其來的驚惶取代,他劇烈地咳嗽了幾聲,臉色比宣紙還要蒼白:“慌什么!”他的聲音帶著久病的沙啞,卻仍努力維持著帝王的威嚴(yán),“李德全,傳朕旨意,宣兵部侍郎、京兆尹、九門提督即刻入宮,再讓羽林衛(wèi)統(tǒng)領(lǐng)帶三千人馬,先去加固北門防線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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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奴才遵旨!”李德全連滾帶爬地往外跑,腰間的玉帶都歪了,平日里的從容半點(diǎn)不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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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硯之快步走到天啟帝面前,單膝跪地:“陛下,臣請求即刻前往北門督戰(zhàn)。禁軍已在宮內(nèi)布防,可?;蕦m安全,城外防務(wù)需有人統(tǒng)籌,臣熟悉城防布局,愿為陛下分憂?!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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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啟帝看著他,眼中閃過一絲猶豫,隨即重重點(diǎn)頭:“好!沈硯之,朕命你為城防總指揮,節(jié)制城外所有兵馬,務(wù)必守住金陵城!若是城破,你我都無顏面對列祖列宗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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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臣定不辱使命!”沈硯之叩首起身,轉(zhuǎn)身時目光掃過蕭策,兩人眼神短暫交匯,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慮——北狄向來冬歇,往年即便有異動,也只在開春后,如今大雪剛停就突然攻城,時機(jī)太過蹊蹺,分明是有人提前通風(fēng)報(bào)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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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硯之沒再多想,大步流星地走出宴會廳。殿外的雪已經(jīng)化了大半,泥濘的石板路上,禁軍正提著兵器匆匆跑過,馬蹄聲、甲胄碰撞聲混在一起,原本富麗堂皇的皇宮,瞬間被戰(zhàn)時的緊張氛圍籠罩。他翻身上馬,韁繩一勒,黑馬發(fā)出一聲長嘶,朝著北門疾馳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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剛出皇宮,就見街上一片混亂。百姓們背著包袱,扶老攜幼地往內(nèi)城跑,有的店鋪老板正急急忙忙地關(guān)門,門板“哐當(dāng)”一聲撞上門框,卻被擁擠的人群撞得又開了縫。幾個巡街的捕快拿著銅鑼,大聲喊著“北狄攻城,眾人莫慌,往內(nèi)城避難”,可聲音很快就被哭喊聲、尖叫聲淹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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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讓開!”沈硯之拔出腰間的佩劍,劍身在陽光下泛著冷光,“禁軍辦案,無關(guān)人等速速退到街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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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姓們見是穿禁軍鎧甲的人,紛紛往路邊躲,原本擁堵的街道終于讓出一條通道。沈硯之催馬疾行,很快就到了北門。遠(yuǎn)遠(yuǎn)望去,北門的城樓已經(jīng)被濃煙籠罩,城墻上的士兵正往下射箭,城下的北狄騎兵穿著黑色皮甲,像潮水一樣朝著城門沖鋒,手里的彎刀揮舞著,時不時有士兵從城墻上墜落,發(fā)出凄厲的慘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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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沈統(tǒng)領(lǐng)來了!”城樓上的士兵看到沈硯之,頓時高聲喊了起來,原本慌亂的士氣竟有了幾分提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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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硯之翻身下馬,快步登上城樓。兵部侍郎周顯已經(jīng)在那里了,他穿著一身文官袍,臉上沾了不少灰塵,正拿著一張城防圖,急得滿頭大汗:“沈統(tǒng)領(lǐng),你可算來了!北狄騎兵足有五千人,來勢太猛,城門快守不住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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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硯之接過城防圖,目光快速掃過——北門是金陵城最薄弱的防線,城墻比其他三門矮了三尺,護(hù)城河也淺,往年因?yàn)楸钡叶@里只留了一千守兵,如今面對五千騎兵,根本是杯水車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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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周大人,你立刻讓人去調(diào)西城的兩千步兵過來,半個時辰內(nèi)必須趕到!”沈硯之指著城防圖上的西城位置,語氣不容置疑,“再讓京兆尹組織百姓,往護(hù)城河填土,加高河床,延緩北狄騎兵的沖鋒速度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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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!”周顯連忙讓人去傳信,轉(zhuǎn)身時又想起什么,“對了,沈統(tǒng)領(lǐng),剛才九門提督派人來說,南門和東門也發(fā)現(xiàn)了北狄的小股部隊(duì),像是在牽制我們的兵力?!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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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硯之眉頭緊鎖。北狄向來擅長集中兵力突破一點(diǎn),如今卻分兵襲擾三門,顯然是有備而來,知道金陵城的兵力分布。他看向城下,北狄騎兵的沖鋒稍緩,一個穿著銀色盔甲的將領(lǐng)正勒馬站在陣前,手里拿著一面黑色的旗幟,旗幟上繡著一頭狼——那是北狄左賢王的標(biāo)志,此人驍勇善戰(zhàn),去年曾率軍突襲過邊境的三個驛站,殺了不少守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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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看來左賢王是鐵了心要破北門?!鄙虺幹站o佩劍,“告訴城上的士兵,弓箭省著用,等北狄騎兵靠近了再射,另外,把火油都搬上來,準(zhǔn)備火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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士兵們立刻行動起來,幾個伙夫抬著大桶的火油跑上城樓,將火油順著城墻往下倒。城下的北狄騎兵剛發(fā)起新一輪沖鋒,就被火油澆了一身,城樓上的士兵立刻將火把扔下去,火焰瞬間蔓延開來,慘叫聲此起彼伏,原本洶涌的沖鋒隊(duì)列,頓時亂了陣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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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硯之松了口氣,剛想讓人去查看西城步兵的動向,就見一個禁軍校尉匆匆跑上城樓,臉色慘白:“統(tǒng)領(lǐng)!不好了!西城的步兵……步兵被人攔在了半路,說是奉了二皇子的命令,沒有他的手諭,不準(zhǔn)調(diào)動一兵一卒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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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?”沈硯之瞳孔驟縮,二皇子已經(jīng)被打入天牢,怎么還能下令調(diào)動兵馬?他立刻反應(yīng)過來,是二皇子的舊部在作祟!兵部尚書趙磊雖被拿下,但他在軍中經(jīng)營多年,不少將領(lǐng)都是他的人,如今二皇子出事,這些人肯定不會坐以待斃,故意拖延援兵,就是想讓北狄破城,趁機(jī)混亂局面,救出二皇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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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廢物!”沈硯之怒喝一聲,“你現(xiàn)在就去,告訴攔路的將領(lǐng),就說本統(tǒng)領(lǐng)有陛下的口諭,若再敢阻攔援兵,以通敵叛國論處,格殺勿論!若是他不聽,你就帶身邊的人,直接沖過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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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!”校尉領(lǐng)命,轉(zhuǎn)身就往下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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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顯在一旁聽得心驚膽戰(zhàn):“沈統(tǒng)領(lǐng),二皇子的舊部勢力不小,若是他們真的抗命,西城的援兵怕是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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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會的?!鄙虺幹驍嗨?,目光堅(jiān)定,“他們只是想拖延時間,不敢真的通敵。只要我們態(tài)度強(qiáng)硬,他們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冒險(xiǎn)。”話雖如此,他心里卻沒底,西城的援兵若是不能及時趕到,北門撐不了一個時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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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這時,城下的北狄騎兵突然發(fā)起了猛攻。左賢王親自率軍沖鋒,他手里的長槍刺穿了一個守城士兵的胸膛,將尸體挑起來扔到城樓上,高聲喊道:“沈硯之!本王知道你們援兵不到,識相的就開城門投降,否則等城破之日,本王定要屠了金陵城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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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樓上的士兵聽到“屠城”二字,臉色都變了,有的士兵甚至開始往后退。沈硯之見狀,一把奪過身邊士兵的弓箭,拉滿弓弦,瞄準(zhǔn)左賢王的方向射了過去。箭矢帶著風(fēng)聲,擦著左賢王的耳邊飛過,釘在了他身后的旗幟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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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賢王愣了一下,隨即哈哈大笑:“沈統(tǒng)領(lǐng)的箭術(shù)不錯,可惜差了點(diǎn)準(zhǔn)頭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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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硯之沒理會他,轉(zhuǎn)身對城上的士兵喊道:“兄弟們!金陵城的百姓都在看著我們,若是城破,我們的家人都會死在北狄人的刀下!現(xiàn)在不是害怕的時候,拿起你們的兵器,守住城門,守住我們的家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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士兵們被他的話激起了斗志,紛紛舉起兵器,高聲喊道:“守住城門!守住家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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吶喊聲震耳欲聾,連城下的北狄騎兵都被震懾住了,沖鋒的速度慢了幾分。沈硯之趁機(jī)讓人補(bǔ)充弓箭和火油,剛布置好,就見遠(yuǎn)處的街道上出現(xiàn)了一隊(duì)步兵——是西城的援兵到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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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援兵來了!”城樓上的士兵歡呼起來,士氣大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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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城的步兵很快就趕到了北門,在城下列好陣型,朝著北狄騎兵發(fā)起反擊。北狄騎兵腹背受敵,頓時亂了陣腳,左賢王見勢不妙,連忙下令撤軍。沈硯之抓住機(jī)會,讓人打開城門,率領(lǐng)禁軍追擊,一直把北狄騎兵趕到城外二十里的山口,才下令收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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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北門時,天已經(jīng)黑了。城墻上的血跡被夜色掩蓋,只有火把的光芒在風(fēng)中搖曳,照得士兵們疲憊的臉龐忽明忽暗。周顯清點(diǎn)完傷亡人數(shù),走到沈硯之身邊,聲音沉重:“沈統(tǒng)領(lǐng),這次我們死了三百多士兵,傷了五百多,北狄那邊……大概死了一千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