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隱揣著那張舊照片，繼續(xù)往黑市深處走。
越往里，燈越暗。人反而更多了，擠來擠去，像菜市場趕集。就是沒人吆喝。大家都低聲說話，嗡嗡嗡，像一群蚊子。
他來這里，是想找點零件。靈犀零件。
別人眼里是破爛，他眼里是寶貝。
他有個本事，叫“萬象調(diào)律”。說白了，就是會修東西，還會改東西。小到收音機，大到靈能武器，他瞅幾眼，摸幾下，就明白怎么回事了。
這本事，以前專門用來給師姐們跑腿打雜?，F(xiàn)在，他用來自保，順便，找點樂子。
路邊攤一個接一個。有的擺塊布，上面放幾樣?xùn)|西。有的干脆就放地上。
陸隱蹲在一個攤子前。
攤主是個戴帽子的男人，帽檐壓得很低，看不清臉。
攤上亂七八糟，什么都有。生銹的齒輪，斷了線的電路板，幾個亮不起來的燈泡，還有一捆顏色發(fā)黑的電線。
“老板，這個怎么賣？”陸隱拿起一個巴掌大的金屬圓盤，邊緣都磕破了。
攤主眼皮都沒抬。“三百?！?/p>
“三十。”陸隱說。
攤主這才看他一眼?！澳阕R貨嗎？這是老型號的靈犀傳導(dǎo)盤，雖然舊了點……”
“傳導(dǎo)紋路燒了三分之二，核心接口氧化，邊角有裂痕，靈能泄露得像篩子?！标戨[用手指彈了一下，發(fā)出沉悶的噗聲?！叭畨K，我拿回去當煙灰缸?！?/p>
攤主不吭聲了，擺擺手。
陸隱掏出三十塊紙幣遞過去，把圓盤揣進懷里破帆布包。包里叮當響，已經(jīng)塞了不少這類“煙灰缸”。
他又逛了幾個攤。用五塊錢買了一盒標稱已報廢的靈犀電池，用一頓午飯錢換了一小袋五顏六色、看不出原貌的螺絲電容。
他覺得自己像個收廢品的。
但心里有點高興。這些東西，到了他手里，就能活過來。
走到一個拐角，人少了點。旁邊有個小門臉，掛著個牌子：“老鼬雜貨”。
門開著，里面黑咕隆咚。
陸隱猶豫一下，走了進去。
店里更亂，東西堆到天花板?？諝饫镉泄设F銹和機油的味道。
一個瘦小的老頭，從一堆舊書后面探出頭，鼻梁上架著副老花鏡。
“買啥？”老頭問。聲音尖尖的。
“隨便看看?！标戨[說。
他在雜貨堆里翻翻撿撿。拿起一個壞掉的靈能烙鐵，又放下。
老頭看著他?！靶』镒?，你不是來買東西的?！?/p>
陸隱停下手?！澳俏沂莵砀陕锏模俊?/p>
“你是來‘淘’東西的。”老頭推推眼鏡，“我姓嚴，別人都叫我老鼬，或者鼴鼠。我賣雜貨，也賣點別的。”
“比如？”
“比如，消息。”鼴鼠先生嘿嘿笑兩聲，像老鼠叫。
陸隱從包里拿出剛才買的靈犀電池，扔過去?！斑@個，能換什么消息？”
鼴鼠接過電池，看了看?！皥髲U的。能量只剩一點點，夠讓我這燈泡亮五分鐘?！彼D了頓，看看陸隱，“你想問什么？”
“這地方，誰說了算？”陸隱問。
“明面上，沒人管。暗地里嘛……”鼴鼠壓低聲音，“有幾個大老板，罩著這場子。抽水，保平安?！?/p>
“哪些大老板？”
鼴鼠搓搓手指。
陸隱又扔過去一個生銹的齒輪。
鼴鼠接了，湊近些，聲音更低了?！疤鞓屑瘓F，你知道吧？蘇老板的產(chǎn)業(yè)。這里三成的攤位的‘安全費’，是交給他們的人的?！?/p>
陸隱點點頭。大師姐蘇晚晴。生意做到哪里，她的手就伸到哪里。
“還有呢？”
“七殺?！饼B鼠吐出兩個字，縮了縮脖子，好像怕這兩個字咬人。“她們的人不常來，來了就沒好事。一般是買消息，或者……清理消息?！?/p>
三師姐凌玥。專干臟活的。
“另外幾位呢？”陸隱問，“瑤光、妙言、紅綃、青鸞、白芷？”
鼴鼠嚇了一跳，驚訝地看著陸隱?！澳恪愕怪赖貌簧?。那幾位的手，也或多或少伸過來了。這黑市就像塊肥肉，誰都想咬一口?！?/p>
他嘆口氣?！靶』镒樱犖乙痪鋭?。打聽太多，沒好處。尤其別惹七殺的人，她們是瘋的。”
正說著，門口的光線暗了一下。
進來兩個人。
都穿著黑色的外套，沒什么表情。一個人手里拿著個小儀器，滴滴地響。另一個人的眼神像刀子，在店里掃了一圈，最后落在陸隱身上。
鼴鼠的臉一下子白了，趕緊低下頭，假裝整理賬本。
拿儀器的人看了看讀數(shù)，又看看陸隱?！吧婵住Ｄ芰糠磻?yīng)有點怪。你叫什么？”
陸隱站直了?！奥愤^，買點零件?！?/p>
“問你叫什么！”另一個人的語氣硬邦邦的。
“我叫什么，關(guān)你什么事？”陸隱說。他心里有點數(shù)了，這大概是七殺的人，凌玥的狗腿子。
那兩人對視一眼，朝陸隱走過來。
店里地方小，沒處躲。
陸隱手插在兜里。兜里有一塊剛才買的泡泡糖，還有那節(jié)快報廢的靈犀電池。
鼴鼠在旁邊發(fā)抖，不敢出聲。
拿儀器的人伸手要抓陸隱胳膊。
陸隱猛地從兜里掏出泡泡糖和電池，飛快地把泡泡糖嚼了兩下，黏在那節(jié)電池的正負極上，然后往地上一扔。
“啪嗒”一聲輕響。
那兩人一愣，低頭看。
只見那節(jié)電池突然發(fā)出刺眼的藍光，泡泡糖像活了一樣瘋狂膨脹，冒出滋滋作響的電弧，瞬間變成一大團黏糊糊、閃著電光的藍色膠狀物，啪一下糊在了那兩個黑衣人的鞋上和地上。
“什么鬼東西！”
“動不了了！”
兩人使勁抬腳，那藍色的膠狀物韌性極強，還帶著微弱的電流，電得他們腳底板發(fā)麻，一時竟掙脫不開。
陸隱趁這機會，扭頭就從旁邊堆滿雜物的縫隙里鉆了過去，撞開的后門，跑進了黑市后面錯綜復(fù)雜的小巷里。
“站??！”
“追！”
身后傳來氣急敗壞的喊聲和努力掙脫的摩擦聲。
陸隱跑得飛快，七拐八拐，像條泥鰍。
他聽到后面追趕的腳步聲，但越來越遠。
那泡泡糖陷阱，撐不了太久，但夠用了。
他一直跑，直到聽不見后面的聲音，才靠在一個臟兮兮的墻角，喘口氣。
心跳得厲害。
他從破帆布包里掏出那個當煙灰缸買的破傳導(dǎo)盤，看了看，臉上露出點笑模樣。
這玩意兒，修修好，下次能做個更帶勁的。
他回頭望了望黑市的方向。
燈光昏暗，人影幢幢。
師姐們的人，果然到處都在。
像一張看不見的網(wǎng)。
他捏了捏手里的破盤子，繼續(xù)往巷子更深處的黑暗里走去。
路還長著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