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深時分,御苑的枇杷熟了。
蕭衍下朝后,難得有閑情逸致,邀沈芷一同游園。帝后同行,儀仗煊赫,宮人遠(yuǎn)遠(yuǎn)跟在后面,不敢近前。
行至枇杷樹下,金黃果實(shí)累累垂枝,香氣誘人。
"愛妃可喜歡枇杷?"蕭衍忽然問。
沈芷望著滿樹金黃,恍惚間又回到將軍府的初夏。那時顧承澤總會第一個爬上樹,挑最甜的摘給她,自己卻被枇杷絨毛惹得滿臉紅疹。
"臣妾...不甚喜歡。"她垂下眼,"酸澀刺喉。"
蕭衍挑眉,伸手摘下一顆熟透的枇杷,仔細(xì)剝?nèi)テ?,遞到她唇邊:"嘗嘗看,御苑的枇杷是江南貢種,或許不同。"
他的動作自然親昵,目光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壓迫。
沈芷遲疑一瞬,終是低頭,就著他的手輕輕咬了一口。果肉香甜多汁,并無酸澀。
"如何?"
"...很甜。"
他笑了笑,將剩下半個送入自己口中,目光卻始終未離開她的臉:"朕記得,沈?qū)④姼幸灿幸恢昀翔凌藰洌昴旯麑?shí)累累。"
沈芷的心猛地一沉。
"陛下如何得知?"
"這帝京之中,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?"他語氣淡然,抬手又摘下一顆枇杷把玩,"包括愛妃少時,常與顧小將軍在樹下嬉戲。"
空氣瞬間凝滯。遠(yuǎn)處宮人的身影在花木間若隱若現(xiàn),卻無人敢靠近這片無形的雷池。
沈芷緩緩握緊袖中的手,面上卻浮起恰到好處的哀戚:"年少無知,讓陛下見笑了。如今故人已逝,往事如煙,不提也罷。"
"好一個往事如煙。"蕭衍輕笑,指尖用力,金黃枇杷在他掌中變形,汁液淋漓,"但朕很好奇,若顧承澤未死,愛妃當(dāng)如何?"
四目相對,一個深不見底,一個平靜無波。
良久,沈芷微微屈膝:"陛下說笑了。臣妾既入宮門,生是陛下的人,死是陛下的鬼。與其他男子,從無半分瓜葛。"
蕭衍盯著她,忽然大笑起來,笑聲驚起飛鳥陣陣。
"好!好一個從無瓜葛!"他伸手扶起她,掌心滾燙,緊緊握住她冰涼的手指,"既然如此,愛妃陪朕去個地方。"
他拉著她,徑直朝御苑深處走去。宮人們慌忙跟上,卻被他厲聲喝退:"都不許跟來!"
沈芷被他拽得踉蹌,手腕生疼。穿過重重花木,眼前豁然開朗——竟是一片演武場。
兵器架上刀槍劍戟寒光閃閃,場邊豎著箭靶,顯然是帝王平日習(xí)武之處。
"聽聞沈家槍法冠絕天下,"蕭衍松開她,從架上取下一桿銀槍,拋給她,"讓朕開開眼界。"
銀槍入手沉甸甸的,熟悉的觸感讓沈芷指尖發(fā)顫。她已經(jīng)很久沒有握過槍了。
"臣妾技藝粗陋,恐污圣目。"
"朕恕你無罪。"他負(fù)手而立,目光銳利,"還是說,愛妃更擅長...別的兵器?"
意有所指的話,讓沈芷脊背發(fā)涼。他知道了什么?
不再推辭,她握緊長槍,起手式如行云流水。槍尖破空,紅纓飛舞,身影翩若驚鴻。這一套沈家槍法,她自幼看父兄演練過千百遍,閉著眼也能使出。
最后一招收勢,銀槍在她手中嗡鳴。額角滲出細(xì)汗,氣息微亂。
蕭衍鼓掌,眼中卻無笑意:"好槍法。只可惜..."
他緩步走近,突然出手如電,直取她面門!沈芷下意識抬槍格擋,招式凌厲,完全是本能反應(yīng)。
電光石火間,兩人已過了數(shù)招。他的武功路數(shù)詭譎狠辣,與她所學(xué)堂堂正正的沈家槍法截然不同。
最終,他一把抓住槍桿,用力一拽。沈芷猝不及防,整個人撞進(jìn)他懷中。
"愛妃的反應(yīng),可不像'略通皮毛'。"他在她耳邊低語,氣息灼熱,"方才那招'回馬槍',若是真刀真槍,朕恐怕已經(jīng)見紅了。"
沈芷僵在他懷中,心跳如鼓。袖中匕首的輪廓硌著肌膚,提醒她危險近在咫尺。
"陛下武功高強(qiáng),臣妾班門弄斧了。"她試圖后退,卻被他牢牢箍住腰身。
"朕很喜歡。"他低頭,鼻尖幾乎碰到她的,"以后常來陪朕練練。"
那一刻,沈芷分明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意,與興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