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寂。
如同墳?zāi)拱愕乃兰拧?/p>
風(fēng)停了,鳥也不叫了,連那夏日的蟬鳴,都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掐住了喉嚨,戛然而止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凝固了。
他們的眼球,像兩顆被釘在原地的玻璃珠,死死地、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個嵌在府門廢墟里、已經(jīng)不成人形的身影,以及庭院中央,那個緩緩收回手掌、一臉風(fēng)輕云淡的少年。
發(fā)生了什么?
剛才……到底發(fā)生了什么?
王家的那幾個跟班,臉上的諂媚笑容還僵在嘴角,眼神中卻已是翻江倒海般的驚恐。
王囂,他們引以為傲的王家大少,淬體境六重的天才,在整個都城的年輕一輩中,都算得上是一號人物。
可現(xiàn)在,他,就這么……被一巴掌扇飛了?
不是被一拳轟飛,不是被一腳踢飛,而是一巴掌!
那種感覺,就像一個成年人隨手拍飛了一只嗡嗡作響的蚊子,隨意、輕蔑,甚至帶著幾分不耐煩。
這已經(jīng)不是實力上的碾壓,這簡直是維度上的降維打擊!
月華圣地的那位長老,此刻也是一臉呆滯。他那張素來古井無波的臉上,第一次露出了名為“駭然”的表情。他自問修為高深,早已臻至凝脈之境,可就在剛才那一瞬間,他竟然完全沒有看清蕭然是如何出手的!
他只看到一道殘影,然后就是那聲響徹云霄的耳光,以及王囂那如同破麻袋般飛出去的身體。
快!
快到了極致!快到超越了視覺,超越了神識的捕捉!
這……是一個丹田破碎、修為盡失的廢物能做到的事情嗎?
他猛地轉(zhuǎn)過頭,看向蕭然,眼神中充滿了驚疑不定。他試圖用神念去探查蕭然的修為,可結(jié)果卻讓他更加心驚肉跳。
蕭然的體內(nèi)空空如也,感應(yīng)不到一絲一毫的靈力波動。
這只有兩種可能。
第一,他真的是個徹頭徹尾的凡人。
第二,他的修為已經(jīng)高到了一個自己完全無法揣測、無法理解的恐怖境界!
結(jié)合剛才那石破天驚的一巴掌,答案不言而喻。
“怪物……他是個怪物!”長老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。
而站在所有人中間的月清淺,此刻的感覺比任何人都要復(fù)雜、都要強烈。
她那雙清冷美麗的眸子里,此刻正異彩連連,閃爍著震驚、迷茫、荒謬,以及一絲……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異樣光彩。
她距離最近,看得也最清楚。
在蕭然揮出那一巴掌的瞬間,她沒有感受到任何殺氣,也沒有感受到任何力量的凝聚。
她感受到的,是一種更加玄奧、更加不可思議的東西。
那是一種……“懶”。
一種懶得與你計較、懶得與你廢話、懶得在你身上浪費一絲一毫多余力氣的極致“懶”!
仿佛這方天地、這片空間,都在隨著他的意志而“懶”了下來。所以,王囂那看似兇猛的一拳,在靠近他的時候變得遲緩、變得無力。而他那看似輕飄飄的一掌,卻因為“懶得”留手,而蘊含了最純粹、最原始、最不講道理的力量!
這……這也是一種“道”嗎?
一種她從未聽說過、從未想象過的,以“懶”為核心的……大道?
這個念頭一冒出來,連月清淺自己都嚇了一跳,覺得荒謬絕倫。
可眼前的事實,卻又讓她不得不信。
眼前的蕭然,和她記憶中那個意氣風(fēng)發(fā)、鋒芒畢露的少年已經(jīng)完全判若兩人。他不再是那柄出鞘的利劍,而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淵海。表面上風(fēng)平浪靜,可在那平靜之下,卻隱藏著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怖暗流!
她突然發(fā)現(xiàn),自己……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他。
無論是前一刻那個讓她感到屈辱和憤怒的蕭然,還是此刻這個讓她感到神秘與敬畏的蕭然,都讓她感到無比陌生。
這種陌生感讓她心慌,讓她……著迷。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
一陣劇烈的咳嗽聲,終于打破了這死一般的寂靜。
廢墟之中,王囂掙扎著被人從碎木和磚石里刨了出來。
他的樣子凄慘到了極點。
半邊臉頰已經(jīng)高高腫起,像一個發(fā)酵過度的紫色饅頭,上面清晰地印著一個五指分明的巴掌印。嘴巴歪向一邊,滿口的牙齒至少掉了一半,混合著鮮血和口水不斷地往外流淌。
他的一雙眼睛充滿了血絲,死死地瞪著蕭然,那眼神里不再有之前的囂張與輕蔑,只剩下無盡的怨毒和深入骨髓的……恐懼!
“你……你敢打我?”他的聲音含糊不清,如同漏風(fēng)的破鼓,“我……我是王家的人!我爹是王天龍!你……你死定了!”
到了這個時候,他還在用自己的家世來威脅。
蕭然聞言,掏了掏耳朵,臉上露出了一個極其人性化的煩惱表情。
“真是的,怎么就不能安安靜靜地讓我擺個爛呢?”他抱怨著,一步一步緩緩地朝著王囂走了過去。
他每走一步,那幾個攙扶著王囂的王家跟班就嚇得往后退一步。
他們看著蕭然的眼神,就像在看一個從地獄里爬出來的魔神。
王囂也怕了。
他眼睜睜地看著蕭然離他越來越近,那股無形的壓力讓他幾乎要窒息。他想逃,可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不疼,連動一動手指都做不到。
“你……你想干什么?我警告你,你別亂來!殺了我,我們王家是不會放過你的!”他色厲內(nèi)荏地嘶吼著。
蕭然在他面前站定,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,就像在看一堆垃圾。
他沒有說話,只是緩緩地再次抬起了右手。
那一刻,王囂的瞳孔驟然收縮到了極致!
那只手掌在他的眼中被無限地放大,仿佛化作了一片可以遮蔽蒼穹的烏云,帶著死亡的陰影朝著他當頭壓下!
“不——!”
王囂發(fā)出了一聲絕望到變調(diào)的尖叫。
月華圣地的長老臉色一變,下意識地就要出手阻攔。不管怎么說,王囂也是跟著他們一起來的,若是在這里被蕭然打死,他們月華圣地也脫不了干系。
可就在他即將動手的剎那,一股冰冷的神念如同鋼針一般狠狠地刺入了他的識海!
“他,我今天廢定了。”
“你若敢動一下,我不介意讓你們月華圣地從此在世間除名?!?/p>
那聲音平淡,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帝皇霸氣!
長老的身體猛地一僵,額頭上瞬間滲出了豆大的冷汗。
他毫不懷疑,對方說得出就一定做得到!
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蕭然那只看似平平無奇的手掌緩緩地落了下去。
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。
也沒有血肉橫飛的場面。
蕭然的手掌只是輕輕地按在了王囂的丹田之上。
然后,輕輕一握。
“啵。”
一聲極其輕微的、仿佛氣泡破裂般的聲音響起。
王囂那張已經(jīng)腫成豬頭的臉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血色,變得一片死灰。他那雙怨毒的眼睛也瞬間失去了所有的神采,變得空洞而絕望。
他能清晰地感覺到,自己苦修了十幾年的、賴以為傲的靈力氣旋,就在這一握之下如同一個被捏碎的雞蛋徹底崩解,化為了烏有。
他……被廢了。
被這個他眼中的廢物,用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,輕而易舉地廢掉了!
“啊——!我的修為!我的丹田!”
片刻的死寂之后,王囂爆發(fā)出了一聲比殺豬還要凄厲的慘嚎。那聲音中充滿了無盡的痛苦與絕望,聽得人頭皮發(fā)麻。
蕭然收回手,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他甚至還拿出一方手帕,仔仔細細地擦了擦自己的手掌,仿佛剛才碰了什么臟東西一樣。
然后,他將目光轉(zhuǎn)向了那幾個已經(jīng)嚇傻了的王家跟班。
“把他帶回去?!?/p>
“告訴王天龍,三天之內(nèi)讓他親自帶著能讓我滿意的賠禮上門道歉。”
“否則,我不介意親自去王家走一趟?!?/p>
“現(xiàn)在,帶著這堆垃圾從我眼前……消失?!?/p>
那幾個跟班如蒙大赦,連滾帶爬地架起如同爛泥一般的王囂,屁滾尿流地逃離了這個讓他們永生難忘的是非之地。
直到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街角,蕭家府邸門口那壓抑得令人窒息的氣氛才稍稍緩和了一些。
蕭然轉(zhuǎn)過身,目光再次落在了月清淺和那位月華圣地長老的身上。
他笑了笑,那笑容溫和,甚至帶著幾分禮貌。
“好了,蒼蠅已經(jīng)處理完了?!?/p>
“兩位,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,是不是也該請了?”
“畢竟,我今天曬太陽的計劃已經(jīng)被你們徹底打亂了?!?/p>
“我很不高興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