停電是在凌晨兩點(diǎn)零七分。
程見微被雷聲驚醒時，窗外的雨正砸在玻璃上，像無數(shù)只手在拍門。她摸黑下床，在抽屜里翻出那個自制的月球燈——是去年生日時做的，用3D打印的球體，內(nèi)置LED燈珠，能模擬月相變化。
按下開關(guān)，柔和的白光填滿房間，像懸在半空的月亮。
林笙還在睡，側(cè)臥著，背對著她。月光燈的光暈在她背上流動，勾勒出蝴蝶骨的形狀。程見微坐在床邊看了一會兒，手指輕輕碰了碰林笙的頭發(fā)，很軟，像浸在水里的絲綢。
手機(jī)在床頭柜上震動起來。
這次是電話，沈硯。
程見微拿著手機(jī)走到陽臺，暴雨立刻裹著風(fēng)撲過來。她按下接聽鍵，沒說話。
"看新聞了嗎？"沈硯的聲音透過電流傳來，有點(diǎn)失真，"城西變電站被雷擊，整片區(qū)域停電。你那邊還好？"
"沒事。"程見微看著雨幕里的城市，霓虹燈在雨里暈開，像模糊的水彩，"有備用燈。"
沉默在雨聲里蔓延。程見微想起離婚那天，他替她扣紐扣的手指，指尖的溫度，像月球燈的光，明明滅滅。
"手稿..."沈硯突然開口，又停住，"算了。"
"我明天去拿。"程見微說。
"不用急。"沈硯的聲音很輕，"我不?；厝?。"
程見微握著手機(jī)的手指收緊，金屬外殼被雨水打濕，冰涼刺骨。"沈硯，"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抖，"我們已經(jīng)離婚了。"
電話那頭的呼吸聲頓了頓，然后是一聲極輕的笑，像電流雜音："我知道。"
掛了電話，程見微靠在欄桿上，雨絲濺在臉上，冷得像淚。
身后傳來腳步聲，林笙站在陽臺門口，披著程見微的外套，月光燈的光在她臉上投下柔和的輪廓。"誰的電話？"
"工作。"程見微轉(zhuǎn)過身，把手機(jī)揣進(jìn)兜里。
林笙沒說話，只是走過來，從后面抱住她。外套帶著林笙的體溫，混著雨水的涼意，像兩種溫度在她身上打架。"冷不冷？"林笙的唇貼在她的后頸，呼吸潮濕，"進(jìn)去吧。"
程見微沒動。
就在這時，手機(jī)又震動起來。這次是微信語音，宋聽瀾的。
點(diǎn)開，背景音是雨聲，很大，幾乎蓋過她的聲音：
**"程見微，我在你公寓樓下。雨太大了，能上來躲躲嗎？"**
程見微猛地回頭，看向樓下。
暴雨里，一輛紅色跑車的輪廓若隱若現(xiàn)，車燈亮著，但沒開遠(yuǎn)光，像兩簇微弱的火焰。
林笙的手臂突然收緊，勒得她生疼。"誰？"
程見微沒回答，只是盯著樓下的車燈。雨砸在玻璃上的聲音越來越響，像要把整座城市淹沒。
突然，一道閃電劃破夜空，瞬間照亮了整個房間。
在那極致的白光里，程見微看見：
林笙的臉貼在她的肩窩，眼神在閃電中亮得驚人；
自己的手機(jī)屏幕還亮著，宋聽瀾的頭像在黑暗里閃著；
床頭柜上，沈硯發(fā)來的那條短信還沒刪，"書房第三層抽屜"幾個字，像刻在屏幕上的光痕。
月球燈突然"滋啦"一聲，滅了。
黑暗徹底涌上來，吞噬了所有影子。只有窗外的閃電，一次又一次地曝光——
在白光閃過的瞬間，程見微感覺林笙的唇貼上了她的，帶著雨水的涼，和不容拒絕的熱。
而樓下的車燈，還在雨里亮著，像一雙不肯熄滅的眼睛。
（幕四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