寅時的天剛蒙著層魚肚白，楚羽的院落里已響起輕微的吐納聲。
青石案上擺著一盞燃了半截的“凝神香”，淡青色的煙絲裊裊升起，帶著安撫心神的異香——這是楚家特意為修行者準備的低階靈香，能小幅提升靈氣吸收效率，尋常家族子弟每月也只配給三炷。
他盤膝坐在鋪著“靈蠶軟墊”的石凳上，軟墊上細密的蠶絲泛著微光，那是用三階靈蠶吐的絲編織而成，自帶聚靈效果。
胸前墨玉隨著呼吸微微起伏，氤氳出一層幾乎看不見的淡金光暈。
按照玄麟納靈訣的心法運轉靈息，四周稀薄的天地靈氣像是被無形的旋渦牽引，連帶著凝神香的靈氣與靈蠶墊的絲蘊，爭先恐后地鉆入他的經脈。
與往日修煉玄階功法時，僅能吸收天地間游離靈氣、如細流般遲緩不同，此刻靈氣在訣法引導下，裹挾著靈香的安神之力與靈蠶絲的精純靈韻，化作暖流淌過四肢百骸。
所過之處，阻塞的靈脈竟隱隱傳來酥麻的脹痛，隨即是破開滯澀的通暢感，連經脈壁都似被靈氣沖刷得更寬闊了些。
“蠢貨，沉氣！靈氣過丹田時要繞‘氣海穴’轉三圈再入靈府，你急著投胎嗎？”腦海里突然炸響玄獄吞天麟的聲音，帶著毫不客氣的訓斥，“枉費這凝神香和靈蠶墊的靈氣，被你浪費了一半！當年老夫教弟子都沒這么費勁，你這靈脈跟被水泡過的麻繩似的，虧得老夫用靈韻給你溫著，不然早斷了！”
楚羽額頭沁出細汗，連忙調整氣息。
他能感覺到玉佩里傳來一股更溫和的暖流，順著經脈幫他梳理紊亂的靈氣，將靈香與靈蠶墊的殘余靈氣重新聚斂，剛才還滯澀的靈息頓時順暢許多。
“前輩，這功法……真能三天突破四階？”他忍不住在心里問道，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胸前玉佩，感受著靈氣在訣法下成倍增長的奇妙。
“少廢話！老夫的《玄麟決》乃是圣階功法，總共有七重，你如今才修煉第一重‘玄麟鍛體’，第一重已經足夠你在黃靈境無敵了。”
玄獄吞天麟哼了聲，“黃靈境不過是打基礎的泥胎境，三階到五階這點差距，對老夫的《玄麟訣》來說跟喝水似的。你要是肯咬破指尖滴點血喂玉佩，引動里面的本源靈韻，別說四階，七天沖六階都不在話下。到時候別說這低階靈香，就是乾霄院的‘紫霧靈露’，你也能更快吸收！”
楚羽心頭一動，又有些猶豫。父親說過血脈精元不可輕損，尤其他靈脈本就不算強盛，平日修煉除了家族配給的凝神香和靈蠶墊，連補充氣血的“赤棗膏”都舍不得多吃。
“慫包！”玄獄吞天麟看穿他的心思，“就一滴血能讓你少走三個月彎路，這筆賬都算不清？等你進了乾霄院，有的是補氣血的靈藥，什么千年參膏、靈髓玉液，比你這赤棗膏強百倍！現(xiàn)在摳摳搜搜守著這點低階資源，將來怎么跟那些大家族子弟爭？”
正說著，院門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。楚羽收了功法睜眼，見阿瑤端著個木托盤站在廊下，身上已換了身楚府丫鬟的淺綠布裙，洗去塵垢的小臉透著幾分清秀，只是那雙大眼睛里還帶著怯意，見他看來，慌忙低下頭：“二……二公子，丫鬟姐姐說您寅時練功，耗損靈氣，讓我……讓我送些加了‘靈米’的清粥來?！?/p>
托盤里的粥碗冒著熱氣，隱約可見米粒泛著淡淡的瑩白光澤——那是用一階靈谷熬制的靈米，比尋常稻米蘊含更豐富的靈氣，是楚家子弟修煉時的標配吃食。
楚羽起身接過托盤，溫聲道：“辛苦你了?！背鸾舆^托盤，指尖觸到粥碗的溫熱，鼻尖縈繞著靈米特有的清香。
他舀起一勺粥，米粒入口即化，淡淡的靈氣順著喉嚨滑入腹中，與方才修煉殘留的靈息相融，驅散了晨練的疲憊。
“靈米粥熬得很糯?！背鹦χQ贊，見阿瑤依舊拘謹?shù)卣驹谠?，便往她手里塞了塊精致的糕點。
“這個你也嘗嘗，是府里廚子用‘蜜靈花’做的，甜而不膩?！?/p>
那糕點泛著淺黃，上面點綴著細小的花瓣，正是用三階靈植蜜靈花的花蜜制成，不僅口感清甜，還能滋養(yǎng)氣血。
阿瑤捧著糕點，指尖微微顫抖，小聲道：“謝……謝謝楚羽哥哥。”這聲“哥哥”叫得極輕，卻讓楚羽心頭微暖。
就在這時，院外傳來家丁匆匆的腳步聲，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漢子快步走進來，臉上帶著急色：“二公子，不好了！前院來了幾個城主府的兵衛(wèi)，說我們楚家綢緞莊賣的靈紋綢緞是假貨，要查封鋪子，還、還說要您親自去對質！”
楚羽眉頭一皺，將粥碗放回托盤。靈紋綢緞是楚家主營的生意，用特殊靈蠶絲織成，每匹都要經過“凝靈水”浸泡三次，再由玄靈境修士刻上簡易聚靈紋，專供修行者做內袍，不僅能聚靈，還能抵御低階靈技沖擊，每匹都有楚家火印，怎么可能是假貨？這分明是來找茬的。
“來了？”玄獄吞天麟的聲音在腦海里響起，帶著幾分嘲弄，“李家那老狐貍急了，知道明搶玉佩沒用，就想趁你準備修煉時攪事，讓你分心。他們定是在綢緞上動了手腳，比如用‘化靈粉’破壞了聚靈紋，這種陰損手段，也就李家做得出來?！?/p>
楚羽心中一凜?；`粉是種低階邪藥，能悄無聲息中和靈紋靈氣，尋常驗貨根本查不出來源頭。“他們想讓我去城主府？”他指尖在玉佩上輕輕一按，“或者故意拖延，讓我錯過招生考試？”
“算你還有點腦子?！毙z吞天麟道，“那老東西精得很，知道現(xiàn)在動你會落人口實，故意拿生意說事。你要是去對質，他們就找借口扣你幾天；你要是不去，他們就砸了鋪子，傳出去說楚家理虧，損你名聲，讓乾霄院的人覺得你連家族生意都護不住，難堪大任?！?/p>
楚羽放下托盤，眼神沉了沉。他看向阿瑤，見她小臉發(fā)白，顯然是被“城主府”三個字嚇到了。
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，將那塊蜜靈花糕點塞到她手里：“別怕，在院里待著，我去去就回。這糕點你趁熱吃，等我回來教你認靈草。”
阿瑤用力點頭，攥著糕點的手指卻更緊了，大眼睛里滿是擔憂。
走到前院時，果然見十幾個身著黑色甲胄的兵衛(wèi)堵在府門前，為首的是個獨眼漢子，腰間佩刀，正指著楚家大管事呵斥：“楚大管事，別給臉不要臉！城主府驗出你們的靈紋綢緞聚靈效果不足三成，分明是摻了凡絲、用劣質靈蠶絲以次充好！今日若楚二公子不出來說清楚，這楚府門我就封了！”
周圍已圍了些看熱鬧的街坊，對著楚府指指點點。楚家大管事手里拿著一卷賬簿，直接怒罵道：“給臉不要臉怎么了，這里是我楚家的地盤，就算你是條蛆也得給我繞道走。再說，這批綢緞用的是‘云蠶絲’，每匹成本比尋常靈蠶絲高五成，怎么可能摻凡絲？你們定是弄錯了！”
楚羽撥開人群走出，目光落在獨眼漢子身上：“我就是楚羽。不知我楚家綢緞莊哪批貨出了問題？可有驗貨文書？按大乾律例，指控商家售假需持三司認證的驗貨單，還需列明靈紋損壞原因，你僅憑一句話就敢封我楚府？”
他聲音不大，卻帶著一股沉穩(wěn)的底氣，周身還殘留著凝神香與靈蠶墊的淡淡靈氣，讓獨眼漢子下意識瞇起了獨眼。獨眼漢子是黃靈五階，竟從這三階靈息里感覺到一絲壓迫感，仿佛對方身上有什么寶物在隱隱散發(fā)靈威。
“文書自然有！”獨眼漢子梗著脖子道，“但需你跟我回城主府一趟，當面核對！否則就是抗命！”
“不必?！背鸬溃叭粽媸羌儇?，楚家愿十倍賠償。但要我跟你走，需城主府親自下文書，寫明傳喚理由。你一個兵衛(wèi)隊長，還沒資格讓我隨叫隨到?！彼D了頓，目光掃過兵衛(wèi)們腰間的佩刀，“何況你們腰間佩刀用的‘寒鐵’，還是上個月在楚家鐵鋪買的吧？要不要我讓人取賬本出來，看看是誰買了化靈粉？”
獨眼漢子臉色驟變。他們買化靈粉時做得極為隱秘，這楚羽怎么會知道？
“你敢抗命？”獨眼漢子色厲內荏地拔刀，刀身映著晨光，“城主有令，阻撓公務者，就地拿下！”
“拿下我？”楚羽唇角勾起一抹冷意，“你可以試試。”
就在刀光即將出鞘的瞬間，楚羽胸前的墨玉突然微微發(fā)燙，玄獄吞天麟的聲音在他腦海里低喝：“蠢貨，用靈息引玉佩里的‘斂息陣’反震！把你剛才吸收的靈香靈氣全灌進去，讓他知道厲害！”
楚羽不及細想，立刻將凝神香與靈蠶墊殘留的靈氣注入玉佩。
剎那間，一道幾乎看不見的淡金光暈從玉佩擴散開來，獨眼漢子的刀剛拔到一半，就像撞到了一堵無形的墻，“當啷”一聲被震回鞘中，整個人踉蹌后退三步，捂著胸口悶哼一聲，嘴角竟溢出絲血跡。
周圍一片嘩然。沒人看清發(fā)生了什么，只看到獨眼漢子拔刀時突然自己震飛了刀，還受了傷。
楚羽摸了摸胸前的玉佩，心中了然。他面上不動聲色，冷聲道：“城主府的兵衛(wèi)，就是這樣仗勢欺人，動手傷人的？今日之事，我會寫文書遞到州府監(jiān)察司，倒要問問李城主，縱容手下用化靈粉栽贓陷害，該當何罪！”
獨眼漢子又驚又怒，卻不敢再動手。剛才那股無形的力量里，分明有凝神香的靈氣波動，這楚羽竟能將低階靈香的靈氣化為攻擊？他咬了咬牙，怨毒地瞪了楚羽一眼：“好！楚二公子有種！這事沒完！我們走！”
兵衛(wèi)們灰溜溜地撤走，圍觀街坊見沒熱鬧看了，也漸漸散去，只是看向楚羽的眼神多了幾分敬畏。
大管事松了口氣，抹著汗道：“二公子，您剛才太險了，那獨眼是李逸風的狗腿子，下手狠著呢。還好您留了一手，知道他們用了化靈粉?！?/p>
楚羽望著兵衛(wèi)消失的方向，眼神深邃：“躲是躲不過的?！彼仡^看向大管事，“讓人去查，最近綢緞莊有沒有給城主府送過貨，尤其是李逸風那邊。另外，把庫房里的‘驗靈鏡’取出來，咱們去綢緞莊親自驗驗那批被指認的綢緞?！?/p>
驗靈鏡是楚家祖?zhèn)鞯亩A靈器，能照出靈紋是否被動過手腳，更能顯現(xiàn)化靈粉的殘留痕跡。大管事眼睛一亮：“是，我這就去辦！”
回到后院時，阿瑤還站在廊下等他，手里的糕點只咬了一小口。見他平安回來，大眼睛里的擔憂散去，卻又多了幾分好奇：“楚羽哥哥，你剛才用的是……靈香的靈氣嗎？”
楚羽笑著點頭，揉了揉她的頭發(fā)：“是啊，修行不僅要靠天賦，更要會用身邊的資源。走，我先教你認認這凝神香的靈植來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