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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

新神譜 齊榮 130464 字 2025-08-23 08:05:1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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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:十歲的“預(yù)言”

石洼村的春天總來得早,三月剛過,村口老槐樹就抽出新綠,田埂上的薺菜冒出頭,風(fēng)里裹著泥土的清香,連空氣都透著股鮮活勁兒。齊晨站在院子里,踮著腳夠槐樹上的嫩芽——他今年十歲,個子比去年躥高半頭,粗布褂子套在身上顯得局促,眉眼長開了些,褪去了幼時的圓鈍,唯獨(dú)那雙眼睛依舊清亮,像浸在溪水里的鵝卵石,看東西時總帶著股不撞南墻不回頭的執(zhí)拗。

院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,護(hù)村獵戶王大叔扛著獵刀,背上掛著半只剛打的野鹿,臉上堆著笑,一進(jìn)門就喊:“齊娃,在家沒?”

齊晨從柴房跑出來,手里還攥著本泛黃的《雜記》——這是他爹留下的書,記滿山川地理、奇聞異事,他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,書頁邊緣都磨出了毛邊?!巴醮笫澹砹??”

“給你送點(diǎn)好東西?!蓖醮笫灏岩奥雇刃断聛磉f給齊晨娘王桂英,又轉(zhuǎn)向齊晨,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:“跟大叔去看熱鬧不?鄰村青風(fēng)村要建神廟,請的是鎮(zhèn)上大神廟的正牌神官,聽說還見過真神顯靈,比咱們村那破廟氣派十倍!”

“神廟?”齊晨眼睛一下子亮了。石洼村只有村頭一座破山神廟,木雕開裂、供桌積灰,他長這么大,從沒見過“正經(jīng)”神廟,更沒見過“正牌神官”。他立刻轉(zhuǎn)向王桂英,眼神里滿是期待,像盼著糖的孩子。

王桂英犯了難。齊晨這孩子從小就“邪門”,上次動了土地神的祭品就惹過麻煩,這次去青風(fēng)村,要是再說出什么“不敬神”的話,惹惱了神官可咋整?可看著兒子亮晶晶的眼睛,又想起王大叔向來靠譜,不會讓孩子吃虧,最終還是松了口:“去可以,但不許亂說話、亂摸東西,跟著大叔好好看,聽見沒?”

“知道啦!”齊晨趕緊點(diǎn)頭,把《雜記》往懷里一揣,拉著王大叔的衣角就往外走。

從石洼村到青風(fēng)村要走半個時辰山路。一路上,王大叔絮絮叨叨講青風(fēng)村的事:“青風(fēng)村比咱們村富,去年收了不少糧食,村長就想建座神廟求保佑。這次請的劉神官,會看風(fēng)水、選吉日,鎮(zhèn)上大戶人家辦大事都請他?!?/p>

齊晨沒怎么搭話,心里還在琢磨《雜記》里的內(nèi)容——書里有幾頁寫著“建廟需避邪祟,忌陰石、死水”,他忍不住想,青風(fēng)村的神廟選址會不會犯這些忌諱?

剛到青風(fēng)村村口,就聽見一陣喧鬧。順著聲音往村里走,很快看到建廟工地:村子中央的空地上,幾十號人圍著方正的地基忙碌,有人扛木頭,有人和泥,還有人用鋤頭平整土地。地基邊緣用白石灰畫了圈,規(guī)整又氣派。

最惹眼的是地基邊站著的男人。他穿寶藍(lán)色錦緞長袍,領(lǐng)口袖口繡著金線,手里捏著黑拂塵,腰間掛著銅羅盤,頭發(fā)用玉簪束起,跟村民們的粗布衣裳格格不入。他低頭盯著羅盤念念有詞,聲音不大,卻透著威嚴(yán),周圍人都屏住呼吸,眼神里滿是敬畏,連大氣都不敢喘。

“看見沒?那就是劉神官?!蓖醮笫鍓旱吐曇?,指著那人,“據(jù)說他的羅盤是神賜的,能測福氣、辨邪氣,選的日子保準(zhǔn)萬無一失?!?/p>

周圍村民跟著附和:

“劉神官有真本事!上次李家莊建祠堂請他選日子,后來年年豐收!”

“人家見過真神,說的話就是神諭!”

“咱們村有他主持,以后肯定風(fēng)調(diào)雨順!”

齊晨卻沒看劉神官,也沒聽議論。他的目光落在地基中央——土里露出塊拳頭大的黑石,表面光滑得不像天然形成,在陽光下泛著冷幽幽的光,跟周圍黃土格格不入。他突然想起爹筆記里的話:“陰石聚邪,其性至寒,忌建屋宇、設(shè)神壇,否則易招災(zāi)損”,心里一下子咯噔一下,像被什么東西揪緊了。

這時,劉神官放下羅盤,清了清嗓子,聲音抬高幾分:“諸位鄉(xiāng)親!經(jīng)羅盤測算,今日辰時乃神選吉日,此地地基穩(wěn)固、氣場祥和,可破土動工!”

人群立刻爆發(fā)出歡呼,幾個壯漢拿起鋤頭走到地基邊,擺出要開挖的架勢。

“不能動!”

一聲清脆的喊聲突然響起,像顆小石子投進(jìn)平靜的湖面,工地瞬間安靜下來。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轉(zhuǎn)向聲音來源——齊晨站在人群邊緣,眉頭皺得緊緊的,眼神里滿是認(rèn)真,粗布褂子在人群里顯得格外單薄。

王大叔心里一緊,想把齊晨拉到身后,可已經(jīng)晚了。劉神官皺起眉頭,上下打量齊晨,眼神里滿是傲氣和不耐煩:“黃口小兒,在此嚷嚷什么?可知打斷神官議事,是對神的不敬?”

齊晨沒怕,從人群里走出來,徑直走到地基邊,指著那塊黑石,聲音清晰:“這里面有塊陰石,專門吸邪氣。今天動工,神廟蓋好遲早會塌?!?/p>

“放肆!”劉神官臉色一沉,拂塵“啪”地甩在地上,錦緞長袍下擺都跟著晃,“小小村童也敢妖言惑眾!這地基是我用神賜羅盤選定的,經(jīng)神諭認(rèn)可,哪來的‘陰石’?你莫不是被邪祟附身,故意搗亂?”

青風(fēng)村村長趕緊跑過來,矮胖的身子跑得氣喘吁吁,指著齊晨就罵:“哪來的野孩子?是不是石洼村的?趕緊滾!別耽誤建神廟,惹惱了劉神官,讓你吃不了兜著走!”

周圍青風(fēng)村村民也跟著起哄:

“毛孩子懂什么建廟?”

“劉神官的本事輪得到你說三道四?”

“把他趕走,別壞了咱們的好日子!”

王大叔趕緊擠到前面,把齊晨護(hù)在身后,對著劉神官和村長陪笑道歉:“神官息怒,村長息怒,這孩子不懂事,就是瞎嚷嚷,您別跟他一般見識。我們這就走,這就走。”

“不懂事就該好好管教!”劉神官冷哼一聲,眼神里滿是不屑,“下次再讓我看見他搗亂,休怪我用神術(shù)替你們管教!”說完,他轉(zhuǎn)向壯漢們,提高聲音:“別被妖童影響,動工!”

壯漢們你看我、我看你,猶豫了一下——他們剛才也瞥見了黑石,心里本就犯嘀咕,可看著劉神官發(fā)怒的樣子,又想起他“正牌神官”的身份,最終還是咬咬牙,舉起鋤頭往地基里挖去。

“?!?/p>

鋤頭碰到黑石,發(fā)出清脆的響聲,像石頭在抗議。齊晨看著黑石被鋤頭壓得往下陷,又被黃土埋住,心里悶悶的,像壓了塊石頭——他知道自己沒說錯,可沒人信。

王大叔怕齊晨再說話惹麻煩,硬拉著他往村外走。一路上,齊晨都沒吭聲,小拳頭攥得緊緊的,指甲都快嵌進(jìn)掌心??斓绞荽鍟r,他才小聲開口,聲音里帶著委屈:“大叔,那石頭真的不對勁,爹的筆記里寫過,陰石聚邪,建在上面的房子遲早會出事?!?/p>

王大叔嘆了口氣,停下腳步摸了摸他的頭:“齊娃,大叔不是不信你??蓜⑸窆偈擎?zhèn)上請來的正牌神官,比咱們懂規(guī)矩。再說,神廟是磚石砌的,哪能說塌就塌?說不定那就是塊普通黑石呢?”

齊晨沒反駁,只是輕輕搖頭。他知道王大叔是安慰他,可他心里清楚,那不是普通石頭。

王大叔的話勸著齊晨,齊晨的話卻像顆種子,悄悄落在了王大叔心里。接下來幾天,王大叔每次進(jìn)山打獵,都會繞到青風(fēng)村附近,遠(yuǎn)遠(yuǎn)看神廟進(jìn)度——看著磚墻一天天高起來,他心里的擔(dān)憂也一天天重。

過了半個月,青風(fēng)村的神廟蓋到一半,磚墻砌起一人多高,屋頂木梁也架好了,遠(yuǎn)遠(yuǎn)看去氣派得很。青風(fēng)村村民都很高興,覺得再過不久就能有座像樣的神廟。

可天突然變了臉。

那天早上,晴朗的天空突然烏云密布,狂風(fēng)呼嘯,豆大的雨點(diǎn)緊跟著砸下來。一開始還是小雨,半個時辰后就成了瓢潑大雨,雨勢大得像要淹了村子。地里的積水漫過腳踝,小河水位漲得快漫過堤壩,村民們只能躲在家里,聽著外面的雨聲發(fā)愁。

這場暴雨一下就是三天三夜。直到第四天早上,雨才漸漸停了。

雨剛停,青風(fēng)村的消息就傳到了石洼村——神廟塌了!

來報信的是個青風(fēng)村村民,渾身濕漉漉的,臉上滿是驚慌,一進(jìn)石洼村就大喊:“塌了!我們村的神廟塌了一角!暴雨沖垮了地基,靠近黑石的地方,磚墻整個陷下去,還砸傷了兩個工匠!”

石洼村村民聽得目瞪口呆,紛紛圍上來問詳情:

“真塌了?劉神官不是說地基穩(wěn)固嗎?”

“那塊黑石……是不是齊娃說的陰石?”

“我的天,齊娃說的話應(yīng)驗了?”

大家你一言我一語,看向齊晨的眼神徹底變了——不再是之前的忌憚、排斥,多了幾分復(fù)雜的敬畏。有人小聲議論:

“連正牌神官選的日子都沒用,齊娃咋能看出來?這本事也太邪乎了……”

“說不定齊娃真能跟神溝通?不然咋每次都應(yīng)驗?”

“可他才十歲啊,咋會懂這些?”

沒過幾天,青風(fēng)村真的有人來石洼村了。來的是個干瘦老頭,頭發(fā)花白,穿洗得發(fā)白的藍(lán)布褂子,拄著拐杖,走路顫巍巍的。村民們打聽才知道,這是青風(fēng)村的老族長,輩分最高,說話最有分量。

老族長直接找到石洼村村長家,一進(jìn)門就緊緊握住村長的手,臉上滿是急切又不好意思的神色:“老哥,我這次來是求你個事。我們村那神廟塌了一角,剩下的半截不知道能不能接著蓋。村里都聽說了,你們村的齊娃眼光準(zhǔn),能看出不對勁的地方,想請他去給指條明路?!?/p>

村長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笑容瞬間變得不自然。他既怕齊晨去了青風(fēng)村再說出“驚世駭俗”的話,惹來更多麻煩;又不想得罪老族長——兩個村子離得近,平時少不了互相幫忙,鬧僵了不好相處。

他趕緊打哈哈轉(zhuǎn)移話題:“老哥,你這話說得不對。齊娃就是個不懂事的孩子,上次那事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,他哪懂看地基、看石頭?都是村里人瞎傳,你可別當(dāng)真?!?/p>

老族長還想再說——青風(fēng)村工匠挖開塌掉的地基,真挖出了那塊黑石,石頭周圍的土又濕又冷,還帶著股怪味——可村長一個勁擺手,一會兒說“家里雞沒喂”,一會兒說“要去看麥子”,就是不接話。老族長看出來村長不想讓齊晨去,只能嘆著氣,失望地走了。

這一切,都被躲在柴房里的齊晨聽得清清楚楚。他本來在柴房畫畫,畫的是爹筆記里的“陰石破解之法”,聽到院外的對話,手里的鉛筆一下子頓住了。

他其實想去青風(fēng)村。不是為了證明自己厲害,也不是為了讓別人感激,只是想弄明白那塊黑石的來頭,看看爹的筆記里有沒有破解的法子,能不能讓青風(fēng)村的人把神廟建得安穩(wěn)些。

可他也知道,村長不會讓他去。村里的人還是把他當(dāng)“妖童”,怕他說“不吉利”的話,怕他給村子惹麻煩。

傍晚,王大叔偷偷來找他,手里拿著只烤得金黃的野兔腿,塞到齊晨手里:“齊娃,別往心里去。青風(fēng)村老族長來過了吧?我都聽說了。村長不讓你去是怕你惹麻煩,不是不信你。要是青風(fēng)村人再來,我?guī)湍愀彘L說,肯定讓你去?!?/p>

齊晨接過野兔腿,咬了一口,肉香在嘴里散開,心里卻有點(diǎn)不是滋味。他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,沒說話,只是低頭看著手里的糙紙——紙上畫著“建屋先看地,避邪方為安”,旁邊還畫了塊小小的黑石,紙頁上的金光淡淡的,像一層薄紗輕輕閃爍,像是在安慰他。

他知道,自己的“預(yù)言”越準(zhǔn),就越會被當(dāng)成異類。村里人會怕他、躲他,甚至像青風(fēng)村村長那樣覺得他是“妖童”??伤刂撇蛔∽约骸切┎粚诺牡胤健砺闊┑碾[患,就像眼里的沙子,不指出來,總覺得心里難受。

夕陽透過柴房的破窗戶照進(jìn)來,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光斑,把齊晨的影子拉得很長。他拿起鉛筆,在紙上畫了個小小的人影,人影旁邊畫了很多問號。他不知道,自己這些“不合時宜”的話、別人眼里的“妖言惑眾”,會在多少人心里埋下懷疑的種子——懷疑劉神官的“神諭”,懷疑《舊神譜》的“規(guī)矩”,懷疑那些大家深信不疑的東西。

他更不知道,這些種子將來會掀起多大的風(fēng)浪。他只知道,看得清真相,總比蒙在鼓里等災(zāi)難降臨要好。

齊晨咬了口野兔腿,把紙折好放進(jìn)爹留下的木盒子里。盒子里已經(jīng)放了好幾張畫著“新規(guī)矩”的紙,每張紙的光都淡淡的,卻都帶著堅定的力量。他輕輕合上盒子,心里悄悄想:等以后大家愿意聽他說話的時候,他一定要把這些“規(guī)矩”告訴所有人,讓大家不再被蒙騙,不再因為錯誤的“神諭”吃苦頭。

王大叔看著齊晨低頭擺弄木盒子的樣子,心里也不好受。他拍了拍齊晨的肩膀,補(bǔ)了句:“其實青風(fēng)村那黑石,我偷偷去看過一眼。挖出來的時候,石頭上還沾著濕泥,摸起來冰涼冰涼的,跟你說的‘陰石’一模一樣。村里老人們都說,那是地下邪祟顯形了,要不是你提前說,他們還不知道要吃多大的虧。”

齊晨抬起頭,眼睛亮了亮:“大叔,您真看到了?那石頭周圍的土是不是也是濕的?爹的筆記里說,陰石會吸地下的水汽,時間長了地基會變軟,下雨就容易塌。”

“可不是嘛!”王大叔點(diǎn)頭,“塌掉的那角地基,挖開一看土都是稀的,跟爛泥似的。青風(fēng)村工匠說,從沒見過這么奇怪的地基,明明是高崗地,不該這么容易積水。”

兩人正說著,院門外傳來王桂英的聲音:“齊娃,該吃飯了!”

齊晨應(yīng)了一聲,把剩下的野兔腿包好放進(jìn)懷里——想留著明天吃。王大叔站起身笑著說:“我也該回去了,明天再去青風(fēng)村那邊看看,有消息再跟你說?!?/p>

看著王大叔離開的背影,齊晨心里暖和了不少。在這個村里,王大叔是少數(shù)不把他當(dāng)“異類”的人,愿意聽他說話,愿意信他的話。

晚飯時,王桂英看著齊晨,欲言又止。她也聽說了青風(fēng)村神廟塌了的事,知道老族長來找過村長,可她怕勾起孩子的委屈,最終只是往齊晨碗里夾了塊咸菜:“多吃點(diǎn),長身體?!?/p>

齊晨知道娘的心思,乖乖吃飯,沒提青風(fēng)村的事。

夜里,齊晨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。他想起青風(fēng)村塌掉的神廟,想起那塊被挖出來的陰石,又想起爹筆記里的內(nèi)容——陰石雖邪,卻有破解之法:在地基周圍埋上曬干的艾草和朱砂,再用桃木釘固定四角,就能驅(qū)散邪氣,讓地基穩(wěn)固。

他悄悄爬起來,從柴房拿出筆記和鉛筆,借著月光把破解之法仔仔細(xì)細(xì)畫在紙上。畫完后,他把紙折成小塊放進(jìn)貼身口袋——就算村長不讓他去青風(fēng)村,他也要想辦法把法子告訴那里的人,不能讓他們再白費(fèi)勁。

第二天一早,齊晨剛起床,就看到王大叔匆匆跑進(jìn)來,臉上帶著興奮:“齊娃!好消息!青風(fēng)村的人又來啦!這次是他們村的工匠頭,說不管村長同不同意,都想請你去看看,還愿意給咱們村送十斤糧食當(dāng)謝禮!”

齊晨眼睛一下子亮了,趕緊摸了摸口袋里的紙:“真的?他們愿意讓我去?”

“愿意!當(dāng)然愿意!”王大叔點(diǎn)頭,“那工匠頭說了,上次是他們眼拙沒信你的話,才讓神廟塌了還傷了人,這次不管你說啥,他們都聽!”

兩人正說著,村長走了進(jìn)來。他臉上的表情不再為難,反而帶著點(diǎn)松動:“齊娃,青風(fēng)村的工匠頭在村口等著。你要是想去就去看看,但別亂說話,實在看不懂就說看不懂,知道不?“知道!我就看看,不亂說話!”齊晨趕緊點(diǎn)頭,眼里的光藏都藏不住。

王桂英雖然還是擔(dān)心,但看著兒子雀躍的樣子,終究沒再反對,只是反復(fù)叮囑:“跟著大叔和工匠頭,別亂跑,有啥不懂的就問,別自己瞎琢磨。”

齊晨跟著王大叔和青風(fēng)村的工匠頭,腳步輕快地往青風(fēng)村走。工匠頭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,手上滿是老繭,手里攥著把磨得發(fā)亮的木尺,一路上不停跟齊晨搭話,語氣里滿是客氣:“齊娃小先生,上次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,沒聽你的話,才出了這檔子事,你可別往心里去?!?/p>

齊晨搖搖頭:“大叔,我沒往心里去,咱們趕緊去看看地基吧。”

到了青風(fēng)村的神廟工地,幾個工匠正圍著塌掉的地基發(fā)愁,有的蹲在地上扒拉濕土,有的拿著木尺量來量去??吹烬R晨來了,工匠們都趕緊圍過來,眼神里滿是期待,連之前跟著罵過齊晨的兩個壯漢,也紅著臉湊上來:“齊娃小先生,你快給看看,這地基還能不能救?”

齊晨走到塌掉的地基邊,蹲下身仔細(xì)查看——挖出來的陰石比上次看到的更大,表面冰涼,還沾著黏糊糊的濕泥,放在一旁的木板上,連木板都透著股寒意。他又摸了摸周圍的土,果然像爹筆記里寫的那樣,又濕又軟,一捏就成了泥團(tuán)。

“大叔,這就是陰石。”齊晨指著黑石,對工匠頭說,“它會吸地下的水汽和邪氣,時間長了地基就會變軟,下雨的時候水滲不下去,就把地基泡垮了?!?/p>

工匠頭點(diǎn)點(diǎn)頭,又趕緊問:“那有啥法子能破解不?總不能真的換地方吧,這半個月的功夫就白費(fèi)了?!?/p>

齊晨從口袋里掏出那張畫著破解之法的紙,遞了過去:“我爹的筆記里寫過,在地基周圍埋上曬干的艾草和朱砂,艾草能驅(qū)邪,朱砂能鎮(zhèn)宅,再用桃木釘把地基四角釘牢,桃木也是辟邪的,這樣就能把陰石的邪氣壓住,地基就穩(wěn)了?!?/p>

工匠頭接過紙,湊到太陽底下仔細(xì)看,又遞給身邊的老工匠:“你看這法子靠譜不?”

老工匠接過紙,瞇著眼睛看了一會兒,突然一拍大腿:“靠譜!我小時候聽我爺爺說過,老輩人建房子遇到邪性的地,就是用艾草和朱砂鎮(zhèn)的!咱們之前光顧著按神官說的來,壓根沒考慮這些,才出了岔子!”

“那還等啥?趕緊找東西!”工匠頭立刻吩咐下去,“老張,你去村里收曬干的艾草,越多越好;老李,你去藥鋪買朱砂,記得要上等的;剩下的人跟我去后山砍桃木,做桃木釘!”

工匠們立刻忙活起來,齊晨也沒閑著,跟著工匠們一起收拾地基,時不時提醒一句:“艾草要埋在地基外圍,大概這么深就夠了?!薄疤夷踞?shù)孟骷恻c(diǎn),釘?shù)臅r候要對準(zhǔn)地基的角。”

王大叔站在一旁看著,心里滿是欣慰——這孩子雖然總被人當(dāng)成“異類”,但心里裝著的都是幫人的正事,比那些只會念禱文的神官靠譜多了。

到了傍晚,曬干的艾草和朱砂都找來了,桃木釘也削好了。工匠們按照齊晨說的,在地基周圍挖了淺溝,把艾草鋪進(jìn)去,上面撒上朱砂,再用土埋好;又在地基的四個角,分別釘進(jìn)一根半人高的桃木釘,釘?shù)美卫蔚摹?/p>

工匠頭讓人挑來兩桶水,往地基里澆去——神奇的是,這次水沒像之前那樣積在表面,而是很快就滲進(jìn)了土里,連地基邊的濕泥都慢慢變干了些。

“成了!真成了!”工匠頭高興得手都抖了,他蹲下身摸了摸地基的土,又敲了敲桃木釘,興奮地喊道,“土硬實了!水汽都滲下去了!齊娃小先生,太謝謝你了!我們明天就能接著蓋神廟了!”

青風(fēng)村的村民們聽說地基能救了,都紛紛圍過來,有的給齊晨送雞蛋,有的遞饅頭,還有個大娘拉著齊晨的手,塞給他一塊花布:“娃啊,之前是大娘不對,不該跟你嚷嚷,這塊布你拿著,讓你娘給你做件新衣裳?!?/p>

齊晨不好意思地把東西都推回去:“大叔大娘,我就是幫了點(diǎn)小忙,不用謝我。你們趕緊把神廟蓋好,以后就能安心求保佑了?!?/p>

老族長也來了,手里提著個布袋子,里面裝著十斤糧食,親手遞給王大叔:“這是給石洼村的謝禮,多虧了齊娃小先生,不然我們村的神廟就真廢了。以后咱們兩個村子,就是好鄰居,有啥難處互相幫襯!”

夕陽西下,晚霞把天空染成了橘紅色。齊晨跟著王大叔往石洼村走,雖然手里空空的,但心里卻滿滿的。他想起柴房里那些畫著“新規(guī)矩”的紙,想起紙頁上淡淡的金光,突然覺得,就算被人當(dāng)成“異類”也沒關(guān)系——只要他說的話能幫到別人,只要他畫的“規(guī)矩”能讓大家少受點(diǎn)苦,就夠了。

回到石洼村,村民們早就等在村口了,一看到齊晨就圍上來,七嘴八舌地問:“齊娃,青風(fēng)村的地基修好了?”“那陰石真的被鎮(zhèn)住了?”

齊晨點(diǎn)點(diǎn)頭,把事情的經(jīng)過簡單說了說。村民們看著他的眼神,徹底沒了之前的忌憚,多了幾分認(rèn)可,連之前總說他“邪門”的張大爺,也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齊娃這娃,真是有本事!以后村里要是有啥不對勁的地方,可得問問你。”

齊晨回到家,把今天的事告訴了王桂英。王桂英聽了,臉上露出了好久沒見的笑容,往齊晨碗里夾了一大塊肉:“好孩子,娘沒白疼你?!?/p>

夜里,齊晨坐在柴房里,拿出那張畫著陰石破解之法的紙。紙頁上的金光比之前亮了不少,像撒了一層碎星星,在燈光下輕輕閃爍。他又拿起鉛筆,在紙上寫下一行字:“規(guī)矩不是死的,能幫到人的規(guī)矩,才是好規(guī)矩。”

寫完后,他把紙放進(jìn)木盒子里,輕輕合上。盒子里的紙又多了一張,每一張都記著他看到的“漏洞”,記著他想出來的“新規(guī)矩”。他知道,這只是一個開始——以后他還會看到更多“不對勁”的地方,還會畫出更多“新規(guī)矩”,還會被人當(dāng)成“異類”。

但他不怕。

柴房外,月光灑在地上,像一層薄薄的銀紗。齊晨躺在床上,很快就睡著了。夢里,他看到青風(fēng)村的神廟蓋好了,紅墻黑瓦,氣派又安穩(wěn);看到村民們在神廟前放鞭炮,臉上滿是笑容;還看到爹的筆記在手里發(fā)光,上面寫滿了他看不懂的字,卻能感覺到,那是爹在為他高興。

他知道,總有一天,大家會明白,他不是“妖童”,他只是想讓那些“神的規(guī)矩”,變得更像“人的規(guī)矩”——不再有漏洞,不再有欺騙,不再讓無辜的人吃苦頭。


更新時間:2025-08-23 08:05:15