御國千夜霜白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視野，但那震徹人心的威壓和那句“吾將同行”卻如同滾燙的烙印，深深刻在幾個少年的靈魂里……
回程的路上異常沉默。齊稚緊緊攥著拳，指節(jié)泛白，胸膛里仿佛有戰(zhàn)鼓在擂動，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、近乎燃燒的渴望。明哲則眉頭緊鎖，心事重重，顯然御國千夜的降臨帶來的不僅是震撼，還有現(xiàn)實(shí)的沉重考量。元劫的腳步最快，他低著頭，目光卻亮得驚人，仿佛夜空中點(diǎn)燃的星火，體內(nèi)奔涌的熱血讓他幾乎無法平靜行走。雨純跟在后面，不時擔(dān)憂地看著兄長的背影。
最終，他們停在家住街區(qū)邊緣的一塊巨大條石旁，這是他們常聚的老地方。劍網(wǎng)流動的光芒映照在臉上，忽明忽暗……
“你們幾個說句話啊……”齊稚的聲音打破了沉默，“咳，我肯定還是要去參軍的，只不過我未來是要去皇家衛(wèi)的！守望者風(fēng)險太大了，我真冒不了這個險，別說我不夠義氣啊，元劫！”
“沒關(guān)系，你有你的志向……不過劍神大人親自出城！這比什么都更能證明守望者存在的意義！即使這次……他們折損慘重，即使那個老奶奶的兒子……沒能帶回任何東西……”他的聲音低沉下去。
“沒錯……御國千夜大人是五大兵團(tuán)的元帥，他今天能為守望者撐腰，足以說明守望者的重要性……”明哲長長吸了一口氣，又緩緩?fù)鲁?，語氣變得有些掙扎：“其實(shí)我也……想，想突破劍網(wǎng)，那才是真正的男兒應(yīng)當(dāng)追尋的方向?？伞?/p>
他無奈地抓了抓頭發(fā)，“老爹老娘把我當(dāng)成文官的料，一直想讓我讀典籍庫的藏書，考個文書。如果我告訴他們我想?yún)④?，未來加入守望者……嘖，準(zhǔn)保又是一場暴風(fēng)雨?！?/p>
“你需要認(rèn)真考慮……明哲，你跟元劫不一樣，他有一股子熱血，你呢？照我看你先參軍再說吧，如果受不了，大不了一年后哪個軍團(tuán)都不去了直接退伍，然后再去考文書！”
“你說的對，這樣的規(guī)劃更符合實(shí)際，我爹媽可能會同意我去歷練歷練……那好，那就下個月一起去報名！”
兩人說完，目光灼灼地看向元劫。元劫背對著他們，目光透過劍網(wǎng)望向城墻之外那片被暮色籠罩、危機(jī)四伏的廣袤荒野……
那里有著摧毀一切的鐵甲軍，也有著無數(shù)像趙大栓那樣沉埋的枯骨。他腦中閃過瘦骨嶙峋的戰(zhàn)馬、沉重滴血的斗篷、老婦崩潰的哭嚎，最后定格在那驚鴻一瞥的霜白身影和貫穿靈魂的四個字上——“吾將同行”。
他霍然轉(zhuǎn)身，眼中燃燒的火焰足以點(diǎn)燃漸沉的暮色：“好！齊稚，明哲，我們?nèi)值?，下個月一起去報名！”一股前所未有的壯懷激烈涌上心頭，他用力拍在條石上，“我一定要成為守望者，擺脫這劍網(wǎng)的方寸之地！我要親眼看看外面的世界，我要揮劍……斬盡鐵甲軍！”聲音不大，卻帶著斬釘截鐵的決絕，仿佛每一個字都在磨礪鋒芒。
“那我呢？！”一個帶著焦急和委屈的清脆聲音響起，雨純沖到元劫面前，抓住他的手臂，“哥哥！我也要跟你一起！”她的碧綠色眼睛里盛滿了渴望和擔(dān)憂，小臉緊繃著。
元劫看著妹妹眼中的倔強(qiáng)，心中一陣柔軟，但更多的是深沉的責(zé)任。他蹲下身，雙手扶住雨純纖細(xì)的肩膀，眼神溫柔卻不容置疑：“不行，雨純?！?/p>
“為什么？”雨純的眼眶開始泛紅。
“哥哥答應(yīng)你帶你去看外面的世界……”元劫的聲音低沉而堅定，“但不是現(xiàn)在。外面太危險了，就像今天看到的……連那些經(jīng)驗(yàn)豐富的守望者，也……”他頓了一下，沒有說出那個殘酷的詞，“你雖然有劍道天賦，但父親母親需要你的陪伴！”
元劫也不傻，他知道自己這么做的代價，自己有可能會死在外面，但即便那樣他也愿意！不過他不能讓妹妹步自己的后塵，也不能讓父母身邊一個人都沒有……
“哥哥會變強(qiáng)，變得比任何人都強(qiáng)！”元劫的眼神銳利如刀，仿佛穿透了眼前綿密的劍網(wǎng)，直指那鐵甲猙獰的大地，“等到有一天，哥哥我斬盡城外鐵甲軍，將它們徹底驅(qū)除出我們的家園！等到那一天……”他的聲音帶上了一絲遼闊的向往，“哥哥會親自來接你！帶上最好的坐騎，去探索鐵甲軍未曾踏足的、真正美麗壯闊的世界！讓陽光毫無顧忌地照在你臉上，讓你看看傳說中的海洋！這個約定，哥哥絕不會忘記！你也要在這里，好好照顧爹娘，等我兌現(xiàn)承諾！”
雨純看著哥哥眼中那火焰般的信念和不容置疑的溫柔，洶涌的情緒漸漸平息，化為一種酸楚卻堅定的依賴。她用力點(diǎn)頭，淚水再次滑落，這次卻是因?yàn)槟莻€遠(yuǎn)大的承諾：“嗯！我答應(yīng)你哥哥！你要活著回來！一定要帶我去看！”
她緊緊抱住元劫的脖子。
從這一天起，劍網(wǎng)邊緣那塊巨石旁的小空地上，天剛蒙蒙亮就能聽到清脆的金鐵交鳴聲。三個少年的身影在晨曦微光中騰挪閃轉(zhuǎn)。
鶴林山看著兒子身上那股從未有過的、如熔爐般蒸騰的銳氣，以及他那兩個同樣變得眼神堅毅的朋友，心中了然。他放下手頭工作，靜靜觀察了兒子和他同伴們幾天笨拙卻異?？炭嗟膿]劍。
一天傍晚，訓(xùn)練結(jié)束，少年們汗流浹背，手臂酸軟得幾乎抬不起來。鶴林山罕見的來到了這片空地上……
“給你們的?！柄Q林山的聲音依舊低沉沙啞，仿佛金屬在摩擦。
三人帶著疑惑和恭敬走過來。鶴林山?jīng)]說從身后拖出一個沉重的狹長木箱。
“哐當(dāng)！”木箱蓋掀開。
里面靜靜躺著三把尚未裝配劍鞘、但鋒芒已成的利劍！
每一把劍的形制都略有不同，但都線條流暢，鋒芒凝聚，在劍網(wǎng)的映照下流淌著冰冷的寒光。
老鶴拿起最上方那柄劍身最寬、劍脊厚重如山岳般的長劍。劍格尚未裝上，但劍刃的弧度帶著一種沉穩(wěn)的力量感。他將其遞給元劫：“你的！”
元劫雙手接過，這把劍有點(diǎn)特殊，看上去尺寸很大沉重?zé)o比，但拿在手里卻十分輕巧，感覺像是空心的……
但是他能清晰地觀摩到精鋼錘煉萬次后的致密紋理，劍尖也仿佛能輕易刺破空氣，看來父親不是在糊弄自己，這一定是父親專為自己量身定制的利器！
鶴林山又拿起一柄劍身狹長筆直、劍鋒銳利如針、仿佛能刺穿一切的利劍，遞給齊稚：“快準(zhǔn)狠，是你的路?！?/p>
齊稚接過，輕輕一抖手腕，空氣中竟發(fā)出一聲細(xì)微的蜂鳴！
“太棒了！”齊稚贊嘆道。
最后，是一柄劍身略短、劍刃較寬、劍尖帶有輕微弧度的劍，劍身的重心控制得極好，兼具劈砍的力度和格擋的韌性。
“你的！”
明哲雙手接過來，試著揮舞了幾下，感覺異常順手：“謝鶴大叔！” 他眼中滿是興奮。
“你們幾個，記住……”鶴林山的聲音在熱浪中格外清晰，“劍本身只是載體，是空殼，真正的劍在心中?！?/p>
他沒看兒子，但元劫抬起頭，正好對上父親凝視著自己手中之劍的復(fù)雜眼神——有擔(dān)憂，有審視，或許還有一絲……認(rèn)可？又或許，是看著一柄新出爐的利刃將被投入殘酷淬火時的凝重？
“爹……我不會讓你失望的?！痹俚吐曊f，手指死死握緊了冰冷的劍身，那鋒刃仿佛已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，延伸著他斬斷鐵甲、探索疆界的渴望！
天色徹底暗了下來，唯有劍網(wǎng)的微光映照著三個少年和他們的新劍，光影在他們專注的眼神中跳躍、明滅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