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繡娘的繡繃上，那只孔雀的尾羽剛添了最后一抹寶藍，絲線卻突然“嘣”地斷了。她揉了揉發(fā)沉的太陽穴，望著窗外漸沉的暮色，只覺眼皮重得像墜了鉛——這已是本月第三次繡到一半斷線，更奇怪的是，近來無論睡得多沉，醒來總像熬了通宵般疲憊，臉色也一日比一日蒼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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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許是太累了?！彼哉Z，伸手撫過頸間那枚蛇形玉佩。這玉佩是半月前在繡坊后院拾到的，青白玉質(zhì)，雕成盤曲的蛇形，鱗片紋路細膩得仿佛真的一般，觸手竟帶著幾分溫熱。自戴上它，她的繡技莫名精進了許多，先前繡不出的靈動神韻，如今信手拈來，連鎮(zhèn)上最挑剔的張夫人都特意上門，訂了一幅《百鳥朝鳳》掛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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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這份“好運”背后，卻是越來越重的疲憊。這天夜里，蘇繡娘剛伏在案上睡著，就夢見一條青蛇從玉佩里鉆出來，纏繞著她的手腕，吐著信子吸食她指尖的靈氣。她驚得猛地睜眼，冷汗浸濕了衣衫，再看那玉佩，蛇眼處竟泛著一絲詭異的綠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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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清晨，一個云游道士路過繡坊，見蘇繡娘倚在門邊捶腰，不由駐足道：“姑娘，你印堂發(fā)暗，精氣被邪物所吸，怕是戴了不干凈的東西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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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繡娘心里一緊，連忙取下蛇形玉佩遞過去。道士接過玉佩，眉頭驟皺：“此乃蛇精所化的寄身之物！它借你繡技精進為餌，實則在暗中吸食你的精氣修行！再戴下去，不出一月，你便會油盡燈枯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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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可能！”蘇繡娘下意識反駁，“若它要害我，為何要助我繡技提升？”話雖如此，夢里的場景卻在腦海里揮之不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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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士正要再說，玉佩突然劇烈震動起來，“啪”地掉在地上，化作一道青影，在繡坊中央凝成形——竟是一位身著青裙的女子，眉眼間帶著幾分妖異的美，只是臉色蒼白如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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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道長休要危言聳聽！”青裙女子冷聲說道，“我并未想害她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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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吸食她的精氣，還敢說沒害她？”道士拂塵一揚，就要施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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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是不得已而為之！”青裙女子急聲道，轉(zhuǎn)向蘇繡娘，眼中滿是愧疚，“繡娘，你還記得二十年前，在城外破廟里救過一條被頑童打傷的小青蛇嗎？那就是我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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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繡娘一愣，隨即想起小時候確實救過一條青蛇，還為它敷了草藥，放歸山林?！澳恪闶悄侵恍∏嗌?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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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正是?！鼻嗳古狱c頭，“我修行百年，化為人形后本想報恩，見你繡技精湛卻郁郁不得志，便化作玉佩伴你左右，暗中助你提升繡技?？晌倚扌猩袦\，控制不住自身靈力，不知不覺間竟吸走了你的精氣，等我察覺時，已經(jīng)晚了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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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士聞言，神色稍緩：“你雖無害人之心，卻已犯了修行大忌。若想彌補，唯有自毀修為，將靈力還予她，否則她性命難保，你也會因濫吸精氣墮入魔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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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裙女子沉默片刻，抬頭看向蘇繡娘，眼神堅定：“只要能救繡娘，我甘愿自毀修為?！闭f罷，她周身泛起青光，身形漸漸變得透明。蘇繡娘只覺一股暖流涌入體內(nèi)，疲憊感瞬間消散，臉色也紅潤起來，而青裙女子的身影卻越來越淡，最終化作一縷青煙，融入那枚蛇形玉佩中——玉佩上的蛇形紋路變得黯淡，再無一絲靈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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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她……她怎么樣了？”蘇繡娘顫抖著拿起玉佩，聲音哽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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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她自毀了百年修為，變回了原形，藏在玉佩中休養(yǎng)，日后再無害人之力，也再難化為人形了?！钡朗繃@了口氣，“你若愿意，可將玉佩帶在身邊，也算給她一個安身之所。”說罷，道士轉(zhuǎn)身離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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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繡娘緊緊攥著玉佩，淚水落在玉佩上。她沒有再把玉佩戴在頸間，而是將它放在繡案上，每當繡累了，就會輕輕撫摸玉佩，仿佛在與那位青裙女子說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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幾日后，張夫人來取《百鳥朝鳳》掛屏，見蘇繡娘氣色好轉(zhuǎn)，繡品依舊精美，不由稱贊道：“蘇繡娘，你的繡技真是越來越好了，這掛屏比我想象中還要美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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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繡娘笑了笑，沒有說話。她知道，自己的繡技能有今日，離不開青裙女子的幫助。從那以后，她依舊在繡坊里一針一線地刺繡，只是不再追求名利，每當遇到貧苦人家來求繡品，她總會分文不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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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人說，蘇繡娘的繡品里帶著一股暖意，看了能讓人心里平靜；也有人說，夜里常能看到繡坊里有青影閃過，卻從未有人受到傷害。蘇繡娘從不解釋，只是每當月圓之夜，都會將那枚蛇形玉佩放在窗前，讓月光灑在上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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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年后，蘇繡娘老了，再也握不動繡花針。她把那枚玉佩傳給了自己的徒弟，囑咐道：“這玉佩里住著一位朋友，你要好好待它，莫要讓它再受傷害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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徒弟謹記師訓(xùn)，將玉佩好好珍藏。直到后來，那枚蛇形玉佩不知輾轉(zhuǎn)到了誰的手中，但蘇繡娘與蛇精之間那段報恩卻險些釀成悲劇的故事，卻在繡坊之間悄悄流傳開來，提醒著人們：善意若失了分寸，也可能變成傷害；而懂得彌補過錯，才是最珍貴的初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