別墅大廳里，水晶吊燈亮得晃眼，卻半點也驅(qū)不散那股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。
龍哥陷在客廳正中的真皮沙發(fā)里，正拿一塊白布，慢悠悠地擦著一把匕首。
刀刃上寒光一閃，刺得我眼睛發(fā)疼。
兩旁站著他最親近的幾個手下，一個個跟餓狼似的，眼珠子死死釘在我身上。
整個大廳，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。
我把肺里的濁氣吐干凈，臉上立刻堆滿了我練了一路的、最諂媚的笑。
“龍哥，您找我？”
他眼皮都沒抬一下，聲音輕飄飄的，卻像塊石頭砸在我心口。
“阿默，來了?！?/p>
“坐?！?/p>
我在他對面坐下，只敢坐個沙發(fā)邊，后背繃得像根鐵棍。
龍哥終于抬起了頭，那雙眼睛盯著我，嘴角勾著，眼底卻沒有半分笑意。
“阿梅呢？”
“她不是你的跟屁蟲嗎？今天怎么沒跟來？”
心臟狠狠一墜。
來了。
我壓下翻江倒海的驚懼，眉頭一皺，臉上全是恰到好處的厭煩。
“龍哥，您可別提那臭娘們了?！?/p>
“跟您說句掏心窩子的話，我他媽早受夠她了！不就是跟您沾點邊嗎？天天對我指手畫腳，真拿自個兒當老板娘了？”
“我今兒剛跟她大吵一架，讓她滾蛋了，這會兒指不定在哪兒哭鼻子呢?！?/p>
我說得唾沫橫飛，把一個被女人管得不耐煩的男人演得活靈活現(xiàn)。
我跟阿梅的關系，整個場子的人都清楚，三天一小吵，五天一大鬧。
這套詞兒，天衣無縫。
“哦？是嗎？”
龍哥臉上的笑意更濃了，那笑看得我頭皮發(fā)麻。
他輕輕拍了拍手。
兩個馬仔從偏廳拖出一個黑色的旅行袋，鼓鼓囊囊的，一路拖，一路往下滴著血。
“刺啦”一聲，拉鏈被扯開。
我的世界，塌了。
袋子里是阿梅。
她渾身是血，皮開肉綻，那張曾讓我心動的臉，此刻爛得不成樣子。
唯獨那雙眼睛，還死死地睜著，直勾勾地瞪著天花板。
腦子里“嗡”的一聲，什么都聽不見了。
殺了他們。
殺了龍哥。
殺了這里所有的人！
攥在身側(cè)的拳頭，指甲已經(jīng)摳進了肉里。
掌心傳來的劇痛，把我從崩潰的邊緣，硬生生拽了回來。
不能動。
沈默，你他媽不能動！
還沒等我做出任何反應，龍哥動了。他用手里的匕首尖，從阿梅殘破的衣領里，輕輕一挑。
一條被扯斷的十字架項鏈，帶著血污，被他挑了出來，隨手丟在我腳邊。
“這玩意兒，眼熟嗎？”
我的瞳孔驟然收縮。
是那條項鏈！裝著芯片的項鏈！
他知道了多少？他是不是已經(jīng)拿到了芯片？阿梅有沒有機會把它換掉？無數(shù)個念頭像炸彈一樣在我腦子里引爆。
龍哥那雙鷹一樣的眼睛，一眨不眨地，像在解剖我臉上的每一寸肌肉。
我花了足足十幾秒，才把那股幾乎要沖破喉嚨的腥甜壓下去。
我逼著自己把視線從她身上，挪到那條項鏈上。
然后，我笑了，“噗嗤”一聲，笑得又尖又刺耳。
我從沙發(fā)上彈起來，走到阿梅身邊，蹲下。
我伸出手，像是想摸摸她的臉。
手在半空停住，隨即像碰了什么臟東西一樣猛地縮回來，還在褲子上使勁蹭了蹭。
接著，我一腳踢開腳邊那條項鏈，滿臉都是劫后余生的慶幸和毫不掩飾的鄙夷。
“媽的！我就說這婊子不對勁！”
我一拳砸在地上，咬牙切齒。
“原來是個條子！怪不得整天神神叨叨的，還老想套老子的話！幸虧我他媽夠機靈，一直防著她，半點要緊事都沒跟她透過！”
我爬起來，連滾帶爬地湊到龍哥跟前，一張臉寫滿了后怕和諂媚。
“龍哥！您真是火眼金睛??！幸虧您把這禍害給揪出來了，不然咱們都得讓她給坑死！”
我咽了口唾沫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，趕緊補充道：“對了龍哥！這臭娘們之前老他媽旁敲側(cè)擊地套我話，問咱們的生意。我煩得要死，又不敢得罪她，就瞎編了幾個假的交易地點和時間糊弄她！您看……我要不要把這些假情報跟您說一遍？免得條子拿著這些玩意兒亂動，壞了您的真事兒！”
我一臉急切，把一個想要將功補過、撇清自己的小人嘴臉演到了極致。
龍哥就那么靜靜地看著我，眼神明明滅滅，分辨不出情緒。
空氣里，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。
后背的冷汗，已經(jīng)把襯衫都浸透了，黏糊糊地貼在皮膚上。
過了足足半個世紀那么久，龍哥臉上，終于又露出了那種熟悉的笑。
他拿起茶幾上那把沾血的匕首，站起來，走到我面前。
他用沒拿刀的手，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“阿默，我就知道，我沒看錯你?！?/p>
聲音溫和得像個慈祥的長輩。
下一秒。
他握著匕首的手，閃電般向下一扎！
“噗嗤！”
一聲悶響。
他臉上溫和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，甚至還用另一只手輕輕扶了一下茶幾的邊緣，防止它晃動。
鋒利的刀刃，直接貫穿了我的左手手背，把我整只手，死死地釘在了面前的實木茶幾上！
仿佛不是在釘穿一只手，而是在給一件藝術(shù)品，裝裱畫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