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實普通人類接觸鬼物的時間如此久，強度如此大，身體早就應該出現(xiàn)異常。
冰冷的刺骨的怨恨在土妞的意識中回蕩，仿佛聽見奈何橋下，忘川鬼哭，哭的土妞心浮氣躁。
鬼怪的意志像冰冷的潮水，帶著滔天的怨氣與徹骨的悲涼，強行擠入她的腦海。
它們已經完全忘記自己存在于世的記憶，只記得那刻骨的仇恨和執(zhí)念。
“殺了他們！撕碎他們！讓他們的血染紅這片骯臟的土地！”
虛幻的尖嘯聲猶如浪潮，一浪接著一浪推搡著土妞的理智。
但她從小就是在這樣的環(huán)境里長大的，無盡的來自外界的惡意，以及壓制著自身的恨意。
所以土妞行走動手仍然如同常人般理智清醒，但腦海之中，實則已經亂成了一鍋粥。顱腔轟鳴，每一個音節(jié)都帶著刻骨的恨意，震得她靈魂都在顫抖。
獵夢系統(tǒng)并沒有在此時探測土妞的識海，它忙著安頓那些新存入獵夢世界的鬼怪。
土妞清醒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失控。
她產生了一股強烈的、毀滅性的沖動，想要將眼前的一切活物——那些扭曲的影鬼、那些哭泣的人類、甚至遠處還在殺戮的尸體——統(tǒng)統(tǒng)撕成碎片！
但她仍然揮舞著木棍，只是這一棍子下去，沒能控制好力道，在被收入獵夢世界之前，扭曲人形狀態(tài)的影鬼就已經灰飛煙滅。
土妞握著木棍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，傷口崩裂，另一只手死死抓住自己的頭發(fā)，想要用疼痛讓腦海里的聲音清靜些。
“呃?。。?！”
有意識以來第一次，土妞將心中的情緒全部以喊叫的形式發(fā)泄出來。跪倒在地的土妞面容扭曲，一半是驚懼掙扎，另一半則隱約覆蓋著一張青白腐爛、雙目泣血的鬼怪面孔。
“憑什么？！”
怨念在她腦中咆哮，幾乎要將她的理智沖垮。
“憑什么？！憑什么？！憑什么？！”
“憑什么啊啊啊啊啊啊！??！”
土妞的視野逐漸被被血色和怨念填滿，她感到自己的手臂正不受控制地抬起，連獵夢系統(tǒng)的聲音也聽不太清了。
“殺了他們！碾碎他們的手指！打斷他們的腿！撕爛他們的嘴巴！挖出他們的眼睛！”
“他存在于世的每一次呼吸！都是對我的一次霸凌！”
“唯有死亡……能消解我的怨念……他得死！他也得死才行?。?！”
木棍尖銳的那一端，已經對準了土妞的喉嚨。
就在這千鈞一發(fā)之際——
“滋——”
一陣嘹亮、急促，甚至帶著幾分焦急的電流聲穿透了嘶鳴和咆哮，如同破開陰霾的一道陽光！
土妞的身體同時一震！仿佛被電流擊中一般匍匐在地。
不多時，她突然睜開眼睛，身體機械般坐直，起立。
眼皮每半秒有意識地眨一次，觀察四周是整顆腦袋一起轉動，手臂擺動和行走間，就像是一個剛適應身體的機械人一般。
下意識低垂的頭和向下看的眼睛此時全部抬起，木棍再一次被憑空召喚出來，只是這一次不再是握在“土妞”手上，而是懸浮在空中。
“檢測到玩家身體異樣，開始為玩家啟動殺毒程序。”
“土妞”張嘴，卻是女性柔和的機械聲音傳出來，在發(fā)生殺戮后顯得有些安靜的村莊里格格不入。
“殺毒程序期間，玩家身體由系統(tǒng)接管，正在生成任務日志?！?/p>
“檢測到玩家游戲外附加任務未完成，任務進度百分之六十二，達到標準，開啟系統(tǒng)輔助模式。”
“任務完成進度——百分之六十五?！?/p>
“任務完成進度——百分之七十二。”
“任務完成進度——百分之八十六。”
“任務完成進度——百分之九十七?！?/p>
“任務完成進度——百分之百?！?/p>
“獎勵發(fā)放中?！?/p>
“土妞”站在村子中間，一道道空洞機械的聲音在村莊內回蕩，此處聚集的影鬼、怨念便隨著聲音播報著任務進度的完成逐漸消失不見。
“殺毒程序完成，新建特殊精神力副本——小，新建特殊怨念副本——中?！?/p>
“系統(tǒng)即將退出接管，請玩家做好準備。”
昏昏沉沉的意識間，終于聽見了獵夢系統(tǒng)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。
它倒數(shù)的聲音越來越大，土妞對世界的感知便越來越清晰。
獵夢系統(tǒng)數(shù)到一的時候，土妞睜眼 ，村莊里的怨念集合已經全部不見了，而她的手心此時正握著一張黃色的符紙。
“獵夢系統(tǒng)？”
“我在。”
她抬眼四顧：“是你幫了我嗎？”
“附加任務中獵夢系統(tǒng)有理由確保玩家的人身安全與精神穩(wěn)定?！?/p>
“任務完成了？”
“是的，獎勵已經發(fā)放，請玩家注意查收?！?/p>
土妞便轉頭，再一次扎入漆黑的樹林當中。
“你是怎么做到的？我一點印象也沒有?！?/p>
“玩家彼時的精神力混亂程度過高，系統(tǒng)強制玩家進行休眠并接管了玩家的軀體完成了任務?！?/p>
“我只記得好像突然失去了意識……”
“玩家在游戲失敗，鬼新娘釋出之后一直在對抗獵夢世界的怨念侵蝕，一小時后鬼新娘回收，但是引動了村莊當中影鬼的暴亂，直接接觸怨念集合體，玩家堅持了四十六分鐘，即將被怨念吞噬的時候，系統(tǒng)便啟動了強制休眠?！?/p>
“……以后還會發(fā)生這樣的事情嗎？”
獵夢系統(tǒng)在分析土妞這句話中所包含的情緒，其中試探占據(jù)了百分之八十，恐懼占據(jù)了百分之五，剩下百分之十五，數(shù)據(jù)流淌閃爍，最后定格下來的詞語竟然是——解脫。
“……本次事件具有偶然性，社會文明程度提高，公民文化程度上升，此次事件為小概率事件。獵夢游戲合規(guī)合法，并在陰陽兩界有合法備案，強制休眠是出于對玩家精神狀態(tài)的保護……”
“噗……哈哈哈哈哈?！?/p>
土妞竟然忍不住笑了出來。
她一邊利落地越過盤根錯節(jié)的各種樹木，一邊捂住自己的嘴，偷偷地笑。
還真是……少見地被保護了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