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公然“叫板”，讓會議室的氣氛降到了冰點。
顧言澤死死地盯著我，那溫文爾雅的假面終于掛不住了，眼神銳利得像要在我身上戳出幾個洞。
秦K也有些驚訝地看著我，她大概沒想到，我這個平時以“摸魚”為己任的人，會為了她，去硬扛一個副總裁。
“數(shù)據(jù)？”顧言澤冷笑一聲，重新把矛頭對準(zhǔn)我，“季馳是吧？年輕人，有想法是好事，但不要太氣盛。數(shù)據(jù)是死的，人是活的。市場瞬息萬變，有時候，經(jīng)驗和直覺比冷冰冰的數(shù)字更重要?！?/p>
“顧副總說得對?！蔽尹c了點頭，話鋒一轉(zhuǎn)，“但經(jīng)驗和直覺，也分兩種。一種是基于多年行業(yè)深耕的敏銳洞察，另一種，是脫離市場太久的想當(dāng)然。不知道顧副總，是哪一種？”
我這話，等于是在指著鼻子罵他“外行指導(dǎo)內(nèi)行”。
“你！”顧言澤的臉徹底黑了。
“好了。”秦K終于開口，打破了僵局。她看了我一眼，眼神復(fù)雜，然后對顧言-澤說，“顧副總，季馳是項目組長，他的意見，我尊重。這件事，就按原計劃執(zhí)行。散會。”
說完，她率先走出了會議室。
一場沒有硝煙的戰(zhàn)爭，暫時以我的“險勝”告終。但我知道，我徹底把顧言澤得罪了。
接下來的日子，顧言澤明里暗里給我使了不少絆子。不是卡我的報銷，就是否我的申請，甚至把我辛辛苦苦談下來的一個渠道資源，硬生生給了白霏。
白霏自然是樂得坐享其成，對顧言澤言聽計從，儼然成了他在市場部的“心腹”。她看我的眼神，也充滿了幸災(zāi)樂禍。
我倒是不在乎。兵來將擋，水來土掩。這點小動作，還影響不了我準(zhǔn)點下班。
反倒是秦K，好幾次都想替我出頭，但都被我攔下了。
“秦總監(jiān)，沒必要?！蔽以诓杷g堵住她，“他針對的是你，我只是個靶子。你越是維護我，他越是來勁。放心，我有分寸。”
她看著我，欲言又止，最后只是說：“有什么事，隨時告訴我?！?/p>
“好嘞?！蔽倚Φ脹]心沒肺。
其實我心里清楚，顧言澤越是這樣，秦K心里那桿秤，就越是會偏向我。有時候，男人的戰(zhàn)爭，不見得非要動拳頭。
這個微妙的平衡，在一個暴雨傾盆的周五晚上，被徹底打破。
那天我加了個小班，回到家已經(jīng)快十點了。剛換下濕透的衣服，門鈴就響了。
我以為是外賣，打開門一看，直接愣住了。
門口站著的，是秦K。
她渾身濕透了，昂貴的真絲襯衫緊緊貼在身上，勾勒出玲瓏的曲線。頭發(fā)濕漉漉地搭在肩上，水珠順著她蒼白的臉頰往下淌。她沒戴眼鏡，那雙總是藏在鏡片后的眼睛，此刻正帶著一絲無助和茫然看著我，像一只被暴雨淋濕的貓。
這是我從未見過的秦K。
“秦總監(jiān)？”我趕緊把她拉進屋里，“怎么回事？你沒帶傘？”
“不是……”她聲音都在發(fā)抖，指了指對門，“我家……被淹了?！?/p>
“什么？”
我跟著她跑到她家門口，一股水汽撲面而來。只見她家的門縫里，正不斷地往外滲水。
她哆哆嗦嗦地拿出鑰匙開門，門一開，里面的景象讓我倒吸一口涼氣。
整個客廳，已經(jīng)成了一個小型游泳池，水都快沒過腳踝了。天花板上，一個消防噴頭正在瘋狂地灑水。
“應(yīng)該是煙霧報警器被水汽觸發(fā)了……”秦K喃喃自語，顯然已經(jīng)嚇傻了。
“總閥！總閥在哪？”我沖她喊道。
她指了指廚房。我趟著水沖進廚房，找到了總水閥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關(guān)上。
消防噴頭停了，但屋子已經(jīng)一片狼藉。地板全泡了，家具的邊角也浸在水里。
秦K呆呆地站在客廳中央，看著這一切，眼圈一下子就紅了。
我知道，這個房子，是她自己打拼買下的，是她在這個城市里唯一的“家”?，F(xiàn)在，這個家被淹了。
我走過去，脫下我的外套，披在她冰冷的身上。
“別怕，”我說，“有我呢?！?/p>
那一刻，我忘了她是我上司，忘了她是我房東，我只知道，眼前這個女人，需要我。
我先是打電話給物業(yè)報修，然后開始幫她搶救屋里的東西。我們把文件、電腦這些怕水的東西搬到高處，又用盆和桶往外舀水。
忙活了快兩個小時，屋里的水才算處理得差不多了。
我倆累得癱坐在沙發(fā)上，都成了落湯雞。
“謝謝你，季馳?！彼椭^，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。
“客氣什么?！蔽铱戳丝催@滿目瘡痍的屋子，“今晚是肯定住不了了。你去我那湊合一晚吧。”
她抬起頭，有些猶豫。
“放心，”我舉起三根手指，“嚴(yán)格遵守‘租客三大鐵律’第二條，絕不帶不明身份的異性回家過夜。當(dāng)然，你不是不明身份的異性，你是我的債主?！?/p>
她被我逗笑了，眼淚還掛在臉上，卻笑出了聲。
我讓她先去洗個熱水澡，免得感冒。我從衣柜里翻出一件干凈的T恤和運動褲給她。
等她從浴室出來的時候，我正趴在地上擦我這邊被殃及的地板。
她換上了我的衣服，寬大的T恤穿在她身上，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。頭發(fā)用毛巾包著，臉上不施粉黛，干凈得像個大學(xué)生。
“我來吧?！彼哌^來想拿我手里的抹布。
“別，”我按住她的手，“病人就該有病人的樣子。你坐著，我去給你煮碗姜湯?！?/p>
她的手很涼，我的手很熱。觸碰的那一刻，我們倆都像觸電一樣，迅速收了回去。
氣氛，瞬間變得曖昧起來。
我逃也似的沖進廚房，煮姜湯。
她就坐在客廳的沙發(fā)上，安安靜靜地看著我忙碌。
“季馳，”她突然開口，“顧言澤……是我前男友?！?/p>
“嗯，我知道。”
“我們大四那年分手的。因為他為了一個更好的工作機會，去了另一座城市，而我……不想放棄我的保研名額?！?/p>
“聽起來，是個很俗套的故事?！蔽艺f。
“是啊，”她自嘲地笑了笑，“他說我為了前途放棄了他，我說他為了利益背叛了我。其實，那時候我們都太年輕，也太驕傲，誰也不肯為對方妥協(xié)。”
她頓了頓，繼續(xù)說：“他這次回來，說是為了追回我。但我知道，他更是為了創(chuàng)星正在競爭的那個‘星辰計劃’。拿下那個計劃，能讓他的履歷，再上一個臺階?！?/p>
我把煮好的姜湯端給她：“所以，你早就看穿他了？”
“差不多吧?！彼踔鵁釟怛v騰的碗，眼神有些悠遠，“只是，看到他，還是會想起以前那些不好的事?！?/p>
“那就別想了。”我坐在她旁邊的地毯上，仰頭看著她，“都過去了。你現(xiàn)在是秦K，是那個能自己修水管、自己買房子、自己帶團隊的‘滅絕師太’。你比以前，強大多了?！?/p>
她低頭看著我，眼睛里，仿佛有星光在閃爍。
窗外，暴雨還在下。
屋里，燈光溫暖。
我們都沒有再說話，但有些東西，已經(jīng)悄悄地，在改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