團建回來后,我和秦K之間的氣氛變得更加微妙。
在公司,她對我的要求依舊嚴格到變態(tài),但偶爾,在我匯報工作時,我發(fā)現(xiàn)她會不自覺地走神,目光落在……我的嘴唇上。然后又像被燙到一樣迅速移開。
這讓我覺得很有趣。
“幻海之心”項目全面展開,整個市場部都進入了戰(zhàn)斗狀態(tài)。秦K作為總指揮,更是連軸轉(zhuǎn),我好幾次深夜離開公司,都看到她辦公室的燈還亮著。
她就像一臺上了發(fā)條的永動機,永遠不知道疲憊。
直到她倒下的那天。
那是一個周三的下午,我們正在開項目進度會。秦K照例在給每個人挑刺。
“這個文案,太軟了,像白開水,用戶看了毫無感覺。重寫?!?/p>
“這張海報的配色,你想表達什么?葬禮風(fēng)嗎?換掉?!?/p>
輪到白霏匯報她負責(zé)的KOL(意見領(lǐng)袖)拓展計劃時,她講得磕磕巴巴,顯然準備不足。
秦K的臉越來越沉。
“白霏,”她打斷了白霏的匯報,聲音冷得像冰,“這就是你一周的工作成果?聯(lián)系了三個博主,兩個拒絕了,一個還在考慮?你是怎么跟對方溝通的?”
白霏的眼圈立刻就紅了:“秦總監(jiān),我……我很努力了??墒悄切┐骎,都很難約……”
“難,就不是理由?!鼻豄毫不客氣,“如果什么事都容易,公司花錢請你來干什么?給你三天時間,我要看到至少五個頭部博主的合作意向書。做不到,你就自己去人事部。”
這話說的極重,白霏的眼淚當(dāng)場就掉了下來,趴在桌上嗚嗚地哭。
會議室里一片死寂,沒人敢出聲。
我皺了皺眉,覺得秦K今天有點不對勁。她平時雖然嚴格,但很少會說出這種近乎羞辱的話。
我仔細看了看她,發(fā)現(xiàn)她的臉色異常蒼白,額頭上滲著一層細密的冷汗。她放在桌上的那只手,正緊緊地攥著。
“秦總監(jiān),”我開口道,“白霏這邊的工作可能確實需要點時間,不如……”
我話還沒說完,就看見秦K的身子晃了一下,然后整個人就從椅子上滑了下去。
“秦總監(jiān)!”
離她最近的我第一個反應(yīng)過來,沖過去扶住她。
她的身體滾燙,嘴唇卻毫無血色。我碰了碰她的額頭,燙得驚人。
“她發(fā)燒了!”我喊道,“快叫救護車!”
艾米手忙腳亂地開始打電話,其他人也都圍了上來,白霏更是嚇得忘了哭。
秦K已經(jīng)陷入了半昏迷狀態(tài),嘴里還在無意識地念叨著:“方案……數(shù)據(jù)……”
我看著她這個樣子,心里又氣又急。這個女人,是鐵打的嗎?都燒成這樣了,還想著工作。
等救護車太慢了。我當(dāng)機立斷,把她打橫抱了起來。
她很輕,比我想象中輕得多。抱在懷里,像一捧羽毛。
“我送她去醫(yī)院,艾米,你跟大家說一下,今天的會先到這里?!蔽襾G下一句話,抱著她就往外沖。
懷里的秦K似乎被我的動作驚動了,微微睜開眼,看著我,眼神有些迷離:“季馳……?”
“閉嘴,省點力氣?!蔽覜]好氣地說。
到了醫(yī)院,掛了急診,醫(yī)生檢查后說是急性腸胃炎加高燒,需要立刻輸液。
我跑前跑后地辦手續(xù),繳費,拿藥。等一切都安頓下來,秦K已經(jīng)躺在病床上,掛上了點滴。
她閉著眼睛,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,眉頭依舊緊鎖著,仿佛在睡夢中還在思考著工作。
我坐在病床邊,看著她,心里說不出的滋味。
這個在職場上無所不能的女強人,此刻看起來,脆弱得像個孩子。
過了一會兒,她的手機響了。我拿起來一看,來電顯示是“母親”。
我猶豫了一下,還是接了。
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咄咄逼人的女聲:“秦K!你又忘了今天是去看你舅舅的日子嗎?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媽?我告訴你,那個項目必須拿下來,否則你別想……”
“阿姨,您好。”我打斷了她的話。
對方愣了一下:“你是誰?秦K的電話怎么在你這?”
“我是她的同事,她現(xiàn)在生病了,在醫(yī)院。”
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,然后用一種更加尖銳的聲音說:“生?。可裁床??她是不是又在找借口!你讓她聽電話!”
我聽著這毫無關(guān)心、只有指責(zé)的話,一股無名火涌上心頭。
“阿姨,”我壓著火氣,冷冷地說,“她急性腸胃炎,正在發(fā)高燒,剛睡下。醫(yī)生說她需要休息。您如果關(guān)心她,就讓她好好睡一覺。如果您不關(guān)心,那這個電話,我就掛了?!?/p>
說完,不等對方回應(yīng),我直接掛斷了電話,并把手機調(diào)成了靜音。
我不知道秦K成長在怎樣一個家庭,但就憑這一個電話,我大概能理解,她那身銅墻鐵壁一樣的性格,是怎么來的了。
也許是我的動作吵醒了她,秦K慢慢睜開了眼睛。
“我媽?”她啞著嗓子問。
“嗯。”
她臉上露出一絲苦笑:“她是不是又罵我了?”
我沒說話,只是拿起一個棉簽,沾了點水,濕潤了一下她干裂的嘴唇。
她愣愣地看著我,眼神有些復(fù)雜。
“謝謝。”她說。
“別謝了,”我把棉簽扔掉,“等你好了,給我批幾天假就行。”
她被我逗笑了,雖然笑得很虛弱:“想得美。”
病房里安靜下來。輸液瓶里的液體,一滴一滴地,緩慢而堅定地落入她的血管。
“季馳,”她突然叫我,“你為什么……對我這么好?”
我看著她,認真地想了想,然后說:
“可能因為……你修水管的樣子,很帥吧?!?/p>
她愣住了,隨即,那張蒼白的臉上,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紅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