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一早，我頂著兩個黑眼圈，把一份三十頁的PPT放在了秦K的辦公桌上。
她正在喝黑咖啡，連眼皮都沒抬一下，只是指了指桌面：“放那。”
我心里冷笑，卷王是吧？你讓我通宵，我就給你一個通宵的“驚喜”。
這份PPT，是我熬了半宿，從我那個存滿了各種方案的“軍火庫”硬盤里東拼西湊出來的?？蚣芎甏螅壿媷?yán)密，引經(jīng)據(jù)典，從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分析到用戶心理畫像，唯一的缺點就是——90%都是廢話，華麗但空洞，根本無法落地。
對付秦K這種追求極致效率的卷王，最好的辦法不是跟她比誰更能熬，而是用她最討厭的“形式主義”來浪費她的時間。
果然，上午十點，公司內(nèi)線電話響了。
“季馳，進來?！鼻豄的聲音比昨天的黑咖啡還冷。
我走進辦公室，她正捏著眉心，顯示器上是我那份PPT的某一頁。
“這就是你通宵做出來的方案？”她指著屏幕上我寫的一句“以賦能用戶為核心抓手，打通線上線下閉環(huán)，重塑品牌價值”，眼神里充滿了“你在逗我嗎”的質(zhì)問。
我一臉無辜且疲憊：“是的，秦總監(jiān)。我查閱了大量資料，希望能從戰(zhàn)略高度為‘幻海之心’項目構(gòu)建一個完美的頂層設(shè)計?！?/p>
“頂層設(shè)計？”她氣笑了，“你告訴我，什么叫‘賦能用戶’？具體抓手是什么？怎么打通閉環(huán)？預(yù)算呢?？KPI怎么定？”
一連串的問題，直擊要害。
我恰到好處地表現(xiàn)出了一絲被問住的窘迫，然后開始背誦我準(zhǔn)備好的另一套說辭：“這個……需要我們團隊進一步頭腦風(fēng)暴，集思廣益，才能……”
“停。”秦K打斷我，“我不需要空話。我要的是能執(zhí)行的方案。這份東西，拿回去，下午下班前，給我一份能看的?！?/p>
“可是秦總監(jiān)，這工作量……”我故作委屈。
“完不成，就加班?！彼唤o我任何討價還價的余地。
我“哦”了一聲，拿著我的PPT“灰溜溜”地走了。辦公室外，艾米向我投來一個“節(jié)哀順變”的眼神。
我當(dāng)然不會真的加班。
回到座位，我打開一個文檔，開始真正的工作。昨天那份PPT只是“煙霧彈”，真正的核心方案，我昨晚只用了一個小時就構(gòu)思好了框架。對付這種項目，根本不需要通宵。
就在這時，一個溫柔得能掐出水的聲音在我旁邊響起：“季馳，需要幫忙嗎？我看秦總監(jiān)好像……對你的方案不太滿意?！?/p>
我一抬頭，看見一張人畜無害的臉。大眼睛，長睫毛，皮膚白得像瓷娃娃。她就是和我同一天入職的另一個策劃，白霏。
“你好，”我禮貌地點點頭，“沒事，小問題?！?/p>
“哎呀，你別客氣。我們是同事嘛。”白霏自來熟地拉開我旁邊的椅子坐下，“秦總監(jiān)就是要求高，聽說她為了工作都跟男朋友分手了。我們以后在她手下，日子難過咯?！?/p>
她說話時，眼睛忽閃忽閃的，帶著一種恰到好處的示弱和親近，讓人很容易放下防備。
但我混跡職場多年，這種段位的“綠茶”，我聞一下味兒就知道了。她嘴上說著秦K的壞話，實際上是在試探我的立場，順便拉我入伙。
我打了個哈欠，懶洋洋地說：“沒辦法，拿人錢財，替人消災(zāi)嘛?？偙O(jiān)嚴(yán)格點，我們成長才快?！?/p>
我故意把話說得又紅又專，滴水不漏。
白霏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，但很快又恢復(fù)自然：“你心態(tài)真好。不像我，笨手笨腳的，什么都做不好。以后要多向你學(xué)習(xí)呀。”
“好說好說?！蔽曳笱苤?，把注意力轉(zhuǎn)回電腦屏幕。
下午五點，我把一份只有五頁的PPT發(fā)給了秦K。
這份方案，沒有一句廢話。市場分析，用戶定位，推廣渠道，預(yù)算規(guī)劃，全部用最簡潔的圖表和文字呈現(xiàn)。核心創(chuàng)意就一句話：主打“情緒社交”，讓“幻海之心”成為年輕人的“情緒樹洞”。
五點半，秦K把我叫進了辦公室。
她指著PPT上的“情緒樹洞”四個字，問道：“想法不錯。具體的執(zhí)行細(xì)節(jié)呢？”
“細(xì)節(jié)需要團隊配合，”我早有準(zhǔn)備，“比如，我們可以和心理咨詢平臺合作，推出匿名傾訴功能；和音樂App聯(lián)動，根據(jù)用戶情緒狀態(tài)推薦歌單；甚至可以開發(fā)一些解壓的小游戲。這五頁是骨架，剩下的血肉，需要大家一起填?！?/p>
秦K沉默了。
她看著我，金絲眼鏡后的眼神不再只有審視，多了一絲探究。
“你，”她停頓了一下，“昨天那份三十頁的報告，是故意的？”
我心里一驚，這女人太敏銳了。但我臉上依舊是那副無辜的表情：“秦總監(jiān)，我只是想讓您看到我的思考過程。從宏觀到微觀，更能體現(xiàn)我對項目的重視?！?/p>
秦K沒說話，只是敲了敲桌子：“以后不用。我要的，就是這五頁。下班吧。”
“?。俊蔽乙詾槲衣犲e了。
“我說，你可以下班了。”她重復(fù)了一遍，然后補充道，“這個方案，明天會上，你來講?！?/p>
我走出辦公室的時候，感覺像打贏了一場仗。艾米和幾個同事對我投來難以置信的目光。在“滅絕師太”手下，能準(zhǔn)點下班，簡直是奇跡。
我拎著包，吹著口哨走向電梯。
身后，白霏柔柔弱弱地喊住我：“季馳，等一下！你……晚上有空嗎？我想請你吃飯，感謝你今天幫我解答了好幾個問題。”
我回頭，看見她一臉期待。
我笑了笑，舉起手里的電腦包：“不好意思啊，美女。我這人有個原則，從不無償加班。吃飯，也算。”
說完，我走進電梯，按下了關(guān)門鍵。
電梯門緩緩合上，隔絕了白霏錯愕的表情。
我靠在電梯壁上，心情舒暢。
卷王上司又怎樣？綠茶同事又如何？
只要我這條咸魚有自己的節(jié)奏，誰也別想把我拉進他們的內(nèi)卷旋渦。
然而，我還是高興得太早了。當(dāng)我回到家門口，發(fā)現(xiàn)秦K正站在我家門口，手里還拿著一個扳手。
“秦總監(jiān)？”我愣住了，“您……這是？”
她面無表情地舉起扳手：“你衛(wèi)生間漏水，把我家天花板弄濕了?！?/p>
我：“……”
得，剛在公司贏了一局，回了家，還是得栽在她手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