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砰！”
一聲悶響從街角炸開，玻璃杯里的咖啡泛起漣漪。
平頭哥啜著咖啡哂笑，食指叩響桌面：
“小姑娘，你這店怕是開到頭嘍。”
他努嘴示意窗外，宋暖暖順著示意，抬眼便看見這一幕——
外賣小哥的電動車歪倒在路中央，外賣箱被砸得凹陷，褐色的湯汁順著裂縫淌到路上，像一道刺眼的血痕。
“黑寡婦的幫兇！送毒咖啡的爛人！”
舉著自拍桿的網(wǎng)紅尖叫著推搡小哥，美甲尖戳到他汗?jié)竦牟鳖i。
街坊們圍成一圈，唾沫與指責(zé)如暴雨傾瀉，有人甚至抄起U型鎖砸向他的頭盔——
鎖頭擦過小哥耳畔時，宋暖暖分明看見他右頰爆開的血珠，在烈日下綻成一顆猩紅的星。
宋暖暖瞳孔驟縮——
那小哥的背影有點熟悉，不是虎子是誰？
記憶瞬間倒卷：
老家河堤上，總考零蛋的虎子把最后一顆糖塞進她手心，笑得沒心沒肺：
“咱這叫同甘共苦！”
此刻他卻像被暴雨打蔫的野草，在人群的咒罵聲中蜷縮。
宋暖暖攥緊圍裙，掌心沁出冷汗。草木親和天賦下，她分明嗅到外賣箱滲出的老家野菜香——
巷口貨車?yán)?，黃劍的望遠鏡冷光閃爍，正對準(zhǔn)騷動的人群，鏡頭深處，一抹黑霧從咖啡館后院悄然升騰……
“檢查隊馬上就到！”
不知誰喊了一嗓子，網(wǎng)紅們舉著手機瘋涌向咖啡館門口，閃光燈刺得宋暖暖眼前發(fā)白。
虎子沖破人墻，保溫袋死死護在胸前，襯衫被扯裂。
可這次，他護住的不再是偷摘的桑葔，而是沾著油漆和街坊唾沫的野菜補給。
他踉蹌著把車停到店前，遞包裹時手抖得像風(fēng)中的葦草：
“暖暖姐，我昨天回了趟老家，叔說給你捎些新挖的野菜…他們說有毒…可我親眼看著挖的?。 ?/p>
他像小時候交白卷被老師訓(xùn)斥時一樣，手足無措地?fù)现竽X勺。
他滿臉愧疚地低頭，老家口音更重了：“我是不是連累你了……”
宋暖暖想擦去他額角的血痂，卻瞥見他鬢角的白發(fā)，手在半空僵住——
那個只知道憨笑傻乎乎的男孩，何時被生活磨出了皺紋？
“沒連累，虎子?！?/p>
她喉頭有點哽，是她連累了他，他還是有點傻。
宋暖暖的聲音在網(wǎng)紅尖叫中碎成片，可虎子聽懂了。
他眼里泛起老家河塘的濕意，卻硬是咽了回去：
“我…我再去送兩單，回頭幫你搬菜！”
轉(zhuǎn)身時，后背上“xx外賣”的熒光條，在烈日下忽明忽暗，像他此刻飄搖的生存與尊嚴(yán)。
街對面五金店的胖嬸唾向虎子的電驢：
“DS9527！我可記住你了，害人的幫兇！你幫她送咖啡？送砒霜吧！”
虎子猛地剎住，轉(zhuǎn)身瞪眼，他想像小時候那樣吼回去，護住被欺負(fù)的宋暖暖，可張開口卻噎住了。
網(wǎng)紅正對準(zhǔn)他的傷口狂拍，閃光燈刺得他瞇眼，外賣箱上的劃痕讓他想起昨夜送最后一單時，巷子口突然倒車的貨車如何撞翻他的寶貝愛車，黃衣男人笑得猖狂：
“送毒咖啡的，該打！”
面對退退退大媽他的拙嘴笨腮不知如何應(yīng)付，他忍住了，用力扭轉(zhuǎn)電門。
遠去的身影那么蕭索，他褲腳還沾著推搡時蹭上的泥。
虎子的車?yán)取暗蔚蔚巍毕г诮纸恰?/p>
宋暖暖聽著車笛聲，和童年時他們偷騎二八大杠車逃學(xué)的鈴聲重疊在一起。
那時”叮鈴鈴”的鈴鐺聲多清脆啊，如今卻像被生活銹住了，啞得讓人心顫。
虎子離開了，但其他人還在涌過來。
整條街的腐靈污染在暗處蔓延，街坊們卻將矛頭對準(zhǔn)咖啡館。
謠言毒藤般纏上咖啡館。
街對面五金店門口聚著三五個嚼舌根的婦人，正對著咖啡館指指點點：
“鄉(xiāng)下人一點不老實，心眼這么壞，添加劑毒垃圾也敢賣，謀財害命！”
她們口沫橫飛，噴出一條街，隔著街道閃著光。
宋暖暖不玩手機，同城論壇上。
《震驚，致癌毒咖啡驚嚇浮生！》
《你后怕嗎：一杯斃命的都市詛咒》更是被頂至熱搜，配圖是一張模糊的咖啡杯照片，杯沿竟“長”出一縷詭異的綠霉。評論區(qū)咒罵如沸水翻涌。
網(wǎng)紅們擠在門口直播，聲嘶力竭：
“家人們啊，我恨不得摳嗓子眼吐出來啊！沒有天理?。 ?/p>
她們故意將咖啡喝一口就吐進垃圾桶，鏡頭卻對準(zhǔn)杯里根本不存在的“毒沫”。
“抵制！
無良奸商！
黑寡婦配黑店，心黑咖啡黑！
食不食油餅？吃人血饅頭！”
彈幕大水漫灌，網(wǎng)紅興奮地看著排名坐著火箭沖頂，更加賣力！
原本想來浮生的客人也被致癌嚇住，他們不想死。
客流本就不多，現(xiàn)在則近乎沒有。
但仍有零星顧客，他們是十幾年來姑姑留下的老客，有沒有毒他們比誰都清楚。
為了留住這些老客，宋暖暖決定下點“微靈狠活”。她聽從林夏的提議，推出“浮生特調(diào)”系列——
用靈氣淬煉野菜榨汁——浮生特調(diào)咖啡的香氣竟能短暫舒緩顧客疲憊，找回一分青春的感覺。
這些老客人一天不喝，渾身難受。
一號桌的客人是個例外。
新面孔是個平頭哥，繃緊的下巴像刀削過，說話帶股子冷硬的江湖氣。
宋暖暖感應(yīng)了一下，對方無靈氣波動。
筆記提示：
【旁修，3級，紙傀儡師，紙傀儡懼火、懼強力靈力沖擊，遇靈植類防御易失效。】
是這個人，虎子送來補給時，掌心胎記示警：【旁修紙蟑螂探測傀儡，靈植火焰花已將其摧毀。】
那時她沒來得及細(xì)看。
平頭哥咖啡勺在杯底劃出漩渦，青黑紋身隨動作蜿蜒，“這位——宋女士，你是老板吧？”
他忽然將杯子推過來，褐色的液體里浮著一縷若有若無的綠霧。
平頭哥露齒嗤笑：“我聽說，昨夜有個房產(chǎn)中介的職員竟然去偷西瓜，跌進受了污染的下水溝，今早ICU里吐綠沫子。你說巧不巧？”
他摘下墨鏡，蛇瞳盯住宋暖暖——王峰中毒的真相，在此刻被揭開一張貼條。
他接著說，“你放心，偷西瓜的，我也不喜歡。”
他說著話，掏出一張撲克紙牌，指尖輕彈，那撲克牌就飛在手掌上方，旋轉(zhuǎn)成一個光環(huán)。
宋暖暖瞳孔驟縮，旋轉(zhuǎn)的牌面竟在空中幻化一圈幽藍光影——
筆記提示：【傀儡師秘術(shù)，驅(qū)動傀靈快速移動，使之呈現(xiàn)皮影戲投影?！?/p>
是幻象，掌心胎記感應(yīng)到“傀靈”氣息發(fā)出刺痛：
紙牌飛環(huán)的光圈里：銹管道纏繞靈植藤蔓，磷火攤位間黑袍商販低語，猩紅鬼槐懸掛殘魂，熒光的藥劑在玻璃罐中流淌靈氣……
盯著宋暖暖的反應(yīng)，劉錦嘴角微翹，抖抖袖子，暗中又彈出一點紙蜜蜂，直撲她后頸——
蜜蜂剛接近宋暖暖，她發(fā)絲微風(fēng)拂動，紙蜜蜂如遭火焚，化為灰燼飄落。
“有意思?！?/p>
劉錦收回殘灰，眼底閃過一絲驚詫。
“看來宋老板的‘咖啡’，不止是咖啡?！?/p>
他忽地湊近，紙牌下悄然鋪開一張符紙，勾勒出鬼市入口的藤蔓暗門，
“我叫劉錦，是個魔術(shù)師，順帶做點兼職混口飯吃，若需要清絡(luò)丹，打我電話。
“鬼市”——能淘到你想不到的東西?！?/p>
話音未落，人已融進街角人群，如蛇滑入暗河。
宋暖暖感應(yīng)了一下他消失的方向，那人已離開。
魔術(shù)師……
那紙牌投影不是科技風(fēng)扇裸眼3D，也并非尋常幻術(shù)，而是劉錦以“紙魂術(shù)”凝成的靈界縮影。
光影中，每一處磷火攤位都籠著結(jié)界波紋，黑袍商販的兜帽下隱約露出淬煉過的機械義眼，鬼槐的血霧正滲入地下暗河，滋養(yǎng)著整條街的腐靈母株根系。
宋暖暖在幻象中竟感知到一縷微弱的靈氣共鳴，仿佛自己的經(jīng)脈與鬼市的靈脈產(chǎn)生了某種隱秘的聯(lián)系。
紙蜜蜂是劉錦特有的“偵查傀儡”，能感知目標(biāo)身上的靈能波動。
若宋暖暖只是凡人，蜜蜂會安然返回；
而綠霧焚毀紙蜂的瞬間，暴露了她體內(nèi)潛藏的靈氣。
劉錦借此確認(rèn)——她并非普通咖啡店主，而是隱于紅塵的方士，進而拋出鬼市信息試探。
街對面，黃劍的望遠鏡鍍上一層陰翳。
他盯著咖啡館后院朦朧的綠光，指甲掐進掌心：
腐靈母株的黑色反噬竟被靈植共生陣壓住了！
必須加快交易進度——那些修士可都盯著這條街的靈脈呢！
“抵制毒咖啡！
黑心商害命！”
網(wǎng)紅的正義爆棚炸街，搶占高地，發(fā)動道德審判。
黃老板的一天二百米不能白賺，總得吆喝吆喝不是，得講職業(yè)道德。
宋暖暖耳畔嗡鳴雜亂，恍惚間聽見林夏喊：“突擊檢查的人來了！”
街角，直播間鏡頭已突破餐飲廳，對準(zhǔn)了后院，一位進擊的網(wǎng)紅不可阻擋。
這人花了他五百米。
黃劍的嘴角勾起冷笑——
咖啡館后院一定有秘密，昨夜小弟王峰在那里吃了暗虧幾乎撂地。
而治療用的“清絡(luò)丹”，得知消息的劉錦漫天要價兩千萬。
當(dāng)他傻？
進擊吧，網(wǎng)紅——
這屬于計劃之外的曝光，或許能加速他的布局。
他的驚喜沒持續(xù)一秒，直播鏡頭就一陣旋轉(zhuǎn)模糊，畫面一黑直播中斷。
黃劍急忙用望遠鏡觀看，鏡筒卻被一只紙蜜蜂“砰”地撞歪。
“劉錦，坐地起價……壞我的事，他們……”
他皺眉望向咖啡館二樓。
閣樓里，宋暖暖正垂眸擦拭杯碟，卻分明感覺到兩道窺探的目光在后院交匯。
檢查人員推開門的瞬間，網(wǎng)紅們突然安靜。
檢查人員到來，宋暖暖正給最后一杯浮生特調(diào)蓋上杯蓋。
直播間觀眾突然暴漲，鏡頭懟到她臉上。
她瞥見黃劍的貨車在巷口靜默，意圖不明。
檢查組長翻開檢測報告，聲線冷硬：“添加劑檢測需三日，但初步未發(fā)現(xiàn)違規(guī)成分?！?/p>
黃劍冷笑，調(diào)度信息飛速劃過手機。
他早料到這場“突擊”只會拖延——檢測機構(gòu)那群蠢貨，哪能勘破腐靈母株的污染真相？
“咱這街區(qū)什么時候拆遷？”宋暖暖突然提問，直播畫面瞬間卡頓。
組長一時沒反應(yīng)過來，這不是他的工作職責(zé)。
組長皺眉：“沒聽說啊？規(guī)劃圖我看過，這街區(qū)不在范圍之內(nèi)啊？難道我消息過時了？”
話音未落，盯著直播的黃劍已知不好，遙控貨車撤退的指令發(fā)出，巷口頓時響起急促的倒車警報。
檢查結(jié)果不會馬上出來，但謠言已如毒藤扎根。
街坊們?nèi)跃墼陂T口嘀咕，網(wǎng)紅們卻嗅到新熱點，轉(zhuǎn)向“黑心商家勾結(jié)檢查組”的陰謀論炒作。
宋暖暖望著虎子留下的保溫袋——野菜根莖上還沾著老家田埂的泥，仿佛能聞到童年河塘畔的青草香。
她知道，這場“毒咖啡”的風(fēng)暴，不過是黃劍腐靈陰謀下的又一枚棋子。
而劉錦的試探、“鬼市”靈脈、后院的由烏變黑的腐靈污染，她的淬煉之路正接觸一張更龐大的網(wǎng)。
宋暖暖望著撤退的貨車，掌心野菜汁的綠意滲入肌膚。
筆記闡述：
【紅塵歷煉，紅塵為鼎，煉心為爐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