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明前的黑水澤泛著鐵青色。許長生拄著根焦木杖,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沼澤間的硬地上。每走幾步,就要按住左胸雷符壓制那股躁動的血雷劍氣。
三天前在藥田空間的苦修,讓他的修為暴漲至煉氣七層,卻也使業(yè)煞印蔓延至半邊臉頰。此刻這猙獰紅痕正隱隱發(fā)燙,仿佛在預(yù)警著什么。
"該出現(xiàn)了吧..."許長生喃喃自語,目光掃過霧氣彌漫的沼澤。忽然,遠(yuǎn)處傳來"咚"的一聲輕響,像是石子落水。
循聲望去,百丈外的水洼中立著個戴斗笠的身影。釣竿細(xì)如發(fā)絲,垂入漆黑的水中紋絲不動。正是三日前那個神秘的釣者。
許長生沒有立即靠近。他蹲下身,指尖凝聚一絲雷光點(diǎn)在沼澤水面。細(xì)微的電弧在水下蔓延,瞬間照亮了方圓十丈——水下密密麻麻全是白骨,有些還掛著未腐盡的衣料,分明是青霄門弟子的制式長袍。
"小友好精純的雷法。"釣者頭也不回,聲音沙啞如故,"不過來坐坐?老朽的魚湯快煮好了。"
許長生瞇起眼睛。釣者身旁根本沒有什么煮湯的火堆,這話顯然是暗號。他握緊柴刀,左手雷符蓄勢待發(fā),緩步向前。
距離縮至十丈時,異變陡生。釣竿突然彎曲如弓,水面炸開一團(tuán)黑浪。釣者猛地?fù)P竿,魚線末端竟掛著條三尺長的雙頭怪蛇,通體紫黑,鱗片間閃爍著細(xì)碎電光。
"看看老朽釣到了什么?"釣者轉(zhuǎn)身,斗笠下那張布滿雷擊紋的臉露出詭笑,"黑水玄蛟的幼崽,最喜歡吞食雷修的精血。"
許長生渾身繃緊。那怪蛇兩個頭同時轉(zhuǎn)向他,四只豎瞳收縮成線。更可怕的是,左胸雷符竟自行亮起,與怪蛇產(chǎn)生某種共鳴。
"別緊張。"釣者將怪蛇收入陶罐,"老朽若要害你,當(dāng)日就不會驅(qū)散劍氣。"他掀開斗笠,露出全貌——這張臉像是被雷霆劈過又草草拼湊,左眼渾濁發(fā)白,右眼卻泛著詭異的青紫色。
"韓家的血雷劍氣不好受吧?"釣者拍拍身旁的樹樁,"坐。老朽姓墨,單名一個霆字。"
許長生沒有放松警惕:"墨前輩與青霄門有仇?"
"仇?"墨霆的怪臉扭曲出個似哭似笑的表情,"三百年前那場雷劫,青霄門死了三個元嬰長老,老朽不過是僥幸活下來的小卒子。"
他忽然掀開衣襟,露出胸膛——那里刻著與許長生雷符極其相似的圖案,只是殘缺不全:"看你雷紋已成,想必見過青銅殿里的九根銅柱了?"
許長生瞳孔微縮。這神秘人竟知道藥田空間里的秘密!
墨霆不待他回答,自顧自從懷中取出塊龜甲:"韓家正在煉制的百魂幡,需要三十六個雷修魂魄。而你..."他指尖在龜甲上一敲,竟浮現(xiàn)出許長生在青銅殿內(nèi)的影像,"是最后一個。"
龜甲畫面中,韓明軒正跪在個血池前誦咒。池底雷紋與青銅殿如出一轍,池邊還立著七面黑幡,每面幡上都浮動著痛苦掙扎的人臉。
"這是..."許長生胃部一陣抽搐。那些人臉中有幾個他認(rèn)得,是經(jīng)籍閣偶遇的低階弟子。
"韓家祖上是青霄子的守爐童子。"墨霆的獨(dú)眼閃爍著怨毒,"那場雷劫后,他們偷走了半部《雷部真解》,改頭換面成了現(xiàn)在的血雷秘術(shù)。"
許長生突然按住左胸。血雷劍氣在此刻暴動,如萬針攢刺。墨霆見狀,猛地將陶罐砸在地上。雙頭怪蛇電射而出,竟一口咬在許長生斷臂處!
劇痛中,一股陰冷氣息順傷口侵入。許長生本能地運(yùn)轉(zhuǎn)《化劫大法》,卻發(fā)現(xiàn)這氣息與血雷劍氣截然不同——它更像是一種呼喚。
怪蛇突然松開毒牙,兩個頭同時發(fā)出嘶鳴。許長生左胸雷符大亮,九道電光迸射而出,在頭頂交織成微型雷云。墨霆見狀,竟撲通跪下,殘缺雷紋在胸前劇烈閃爍。
"果然是雷部真?zhèn)鳎?他聲音發(fā)顫,"三百年來第一個完整的..."
話音未落,遠(yuǎn)處沼澤突然炸開十丈高的黑浪。三道劍光破空而至,為首者正是那個斷臂的筑基修士!
"墨老鬼!果然是你教這小畜生噬靈訣!"筑基修士獨(dú)臂一揮,金色小劍化作漫天光雨,"今日便將你們一并煉入百魂幡!"
許長生剛要閃避,胸口卻傳來撕裂般的痛楚——血雷劍氣終于突破雷符封鎖,直沖心脈!生死關(guān)頭,那雙頭怪蛇突然盤上他脖頸,兩個頭分別咬住業(yè)煞印兩端。
奇異的一幕發(fā)生了。怪蛇身軀變得透明,竟將血雷劍氣源源不斷吸入體內(nèi)。許長生福至心靈,運(yùn)轉(zhuǎn)《化劫大法》中"引雷入體"的法門,主動將劍氣導(dǎo)向怪蛇。
"轟"的一聲爆響,怪蛇在雷光中膨脹十倍,化作雙首蛟龍?zhí)撚氨P繞許長生周身。筑基修士的金色劍雨劈在虛影上,竟如泥牛入海!
"不可能!"筑基修士暴退十余丈,"黑水玄蛟怎會認(rèn)主?!"
墨霆此時已站起身,手中釣竿甩出漫天銀絲:"劉老狗,你韓家偷師三百年,可曾見過真正的雷部御靈術(shù)?"
銀絲纏住金色小劍,竟發(fā)出金鐵交鳴之聲。許長生在蛟龍?zhí)撚氨幼o(hù)下,發(fā)現(xiàn)體內(nèi)血雷劍氣已被轉(zhuǎn)化大半,剩余部分正被怪蛇兩個頭爭相吞噬。
"小友快走!"墨霆突然噴出口黑血,"這廝已傳訊韓家老祖..."
筑基修士獰笑著捏碎玉符:"你們一個都跑不了!"天際頓時烏云密布,隱約有血色雷霆翻滾。
許長生卻站在原地未動。他感受著雙頭怪蛇傳來的奇異波動,突然將左臂雷符對準(zhǔn)血雷劍氣最后的據(jù)點(diǎn)——眉心業(yè)煞??!
"化劫!"
青色雷光自印堂迸發(fā),與殘留血雷相撞。想象中的劇痛沒有出現(xiàn),反而有種冰消雪融的暢快感。業(yè)煞印紅芒大減,竟凝成個小小的雷電符文。
筑基修士見狀,獨(dú)眼中閃過驚恐:"你竟能轉(zhuǎn)化血雷?!"他突然咬破舌尖,噴在金色小劍上,"那就更不能留你!"
劍光暴漲十倍,墨霆的銀絲寸寸斷裂。千鈞一發(fā)之際,許長生脖頸上的怪蛇突然脫離,化作十丈紫電撲向劍光。震耳欲聾的爆炸中,沼澤被掀起數(shù)丈高的泥浪。
待塵埃落定,筑基修士已不見蹤影。墨霆癱坐在泥水中,胸前雷紋黯淡無光。許長生跪倒在地,發(fā)現(xiàn)雙頭怪蛇縮回原形,正虛弱地盤在他腕間。
"它吸夠了血雷,要蛻變了..."墨霆艱難地掏出一塊玉牌扔過來,"帶著它去落雷山找殘雷盟...韓家老祖將至..."
許長生接住玉牌,上面刻著殘缺的雷紋。他剛要詢問,天際血云突然劈下三道雷霆!墨霆猛地將他推開,自己卻被雷光吞沒。
"記??!"雷光中傳來最后的嘶吼,"青銅殿第九根銅柱...是留給韓家老祖的!"
許長生抱著怪蛇滾入沼澤。泥水淹沒頭頂?shù)膭x那,他看見云端立著個血袍老者,正冷漠地俯視著這一切。
冰冷、黑暗、窒息...許長生在混沌中下沉,忽然感到腕間怪蛇動了。兩個頭同時咬住他左右手腕,將某種奇異能量注入血脈。
意識模糊前,他隱約聽見蛇首發(fā)出人言:
"吾名...螭吻..."
(未完待續(xù)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