觀日峰的喧囂還沒持續(xù)多久，林驚塵便背著個舊行囊出了門。臨行前他往林九曦懷里塞了塊暖玉，玉上刻著半片曦光草的紋路：“北境有群老東西搞了個‘天地棋局’，說是能推演輪回的變數(shù)，我去看看就回?！?/p>
蘇婉往他行囊里塞了袋霧獸愛吃的草籽，又瞪著眼睛把他藏在袖里的酒葫蘆翻出來：“最多三個月，要是敢偷喝北境的烈酒，回來就讓你睡藏經(jīng)閣的地板?！?/p>
林驚塵笑著拍了拍林九曦的肩，銅哨在指尖轉(zhuǎn)了個圈：“看好你爹娘，別讓你爹又去霧海撈光軌碎片——上次他撈回來的那塊，其實(shí)是我當(dāng)年故意丟的酒壇碎片?！痹捯粑绰?，人已踩著曦光化作道殘影，只留下句飄在風(fēng)里的“霧獸要是偷喝酒，記得替我也喝兩口”。
那時誰也沒料到，這竟是林驚塵與家人最后的玩笑。
變故發(fā)生在第七個月圓夜。原本該灑滿銀輝的觀日峰，突然被股渾濁的氣息籠罩。
正修煉中的林九曦被演武場的驚呼聲驚起。
他抓起九竅劍沖出房門時，正撞見蘇婉的銀針在半空凝成光網(wǎng)，卻被道土黃色的氣浪撞得粉碎——五個身著五色道袍的身影懸在廣場中央，散發(fā)出斗宿境后期的恐怖氣息。
“這九竅宗的靈息倒是肥美。”赤袍人舔了舔指尖的血跡，掌心烈焰將西側(cè)的廂房燒得噼啪作響，“斗宿境后期的滋味，你們這些低賤修士怕是不懂?！?/p>
林硯踩著光軌碎片沖上去，寒脈靈息在他周身織成冰甲，卻被藍(lán)衣人引來的瀑布沖得裂痕遍布?！笆怯伴w的人，怎么會突然找九竅宗的麻煩？”
蘇婉的玉簪化作數(shù)十道曦光射向褐袍人，卻被對方周身的石甲彈開。她拽住林九曦的手腕，指尖冰涼：“儲物袋里有新光軌的啟動符，帶著它往霧海跑！”
“要走一起走！”林九曦的九竅劍星紋爆閃，卻被林硯按住肩膀。父親的寒脈靈息正順著他的腕脈涌入，帶著熟悉的冰意：“傻小子，你娘新做的玉髓糕還在食盒里，涼了就不好吃了?！?/p>
話音未落，黃袍人突然拍出掌，土刺如林般從地面升起。林硯猛地將林九曦推開，自己轉(zhuǎn)身迎上，冰甲在土刺的撞擊下寸寸碎裂。蘇婉趁機(jī)祭出曦光傘，傘面展開時卻被黑袍人揮出的黑霧腐蝕出破洞，她悶哼一聲，嘴角涌出的血珠滴在傘骨上，竟?fàn)C出白煙。
“爹！娘！”林九曦剛要撲回去，就被楚河死死抱住。大師兄的后背插著根金刺，血浸透了道袍還在往前推：“小師弟快走！辰長老在霧海盡頭備了接應(yīng)的光軌！”
辰南渡長老正舉著星盤對抗白衣人，盤上的星軌突然崩裂，老人被震得倒飛出去，撞在藏經(jīng)閣的廊柱上。他咳著血笑出聲：“當(dāng)年跟你祖父搶的那壇酒，我偷偷兌了水……這仇，你可得替我記著！”話音未落，整個人已化作道白光撞向無人，星盤在爆炸聲中碎成光點(diǎn)。
青書長老的小鋤帶著曦光草的氣息橫掃，卻被赤袍人的火焰燎去半片衣袖。老人把霧獸往林九曦懷里一塞，自己沖向火團(tuán)：“記得給我的曦光草澆水……”話音被烈火吞沒時，霧獸突然發(fā)出尖銳的嘶鳴，竟在林九曦懷里炸開層光盾，擋住了襲來的土刺。
林硯的冰甲徹底碎裂時，蘇婉突然扯開紅裙內(nèi)襯，里面藏著的寒脈泉玉瓶擲向空中。泉水炸開的瞬間，她拽著林硯和林九曦?fù)溥M(jìn)霧海：“光軌啟動符！”
林九曦顫抖著捏碎符篆，青金色的光軌在腳下展開。
他回頭望去，只見五行人正將弟子們逼向輪回崖，青書長老的霧獸叼著草籽沖向赤袍人，被火焰燒成團(tuán)灰燼；楚河的半截光軌碎片在空中劃出弧線，最終落在觀日峰的石碑前——那是他總說要刻上“楚河到此一游”的地方。再向后望去，對上了一雙深情的眸子，那雙眸子仿佛在祈禱著下次的重逢。（記住后面要考）
本來能跟著林九曦一行人而離開的林硯秋，卻執(zhí)意為他們打掩護(hù)，她把一塊白玉交給了林九曦，“曦兒，這護(hù)心玉日后……會派上用場?！痹诖_保他們安全離開后，她安詳?shù)亻]上了眼睛。
林九曦此時已經(jīng)泣不成聲，他想起姑姑經(jīng)常跟他說的一句話，“九曦你可是九竅宗的未來??！相信自己！”
黑袍人向紅袍人說道：“有人跑了，老大，要不要追？”
“不必了，一群螻蟻何懼他們掀起多大風(fēng)浪，那林驚塵早就在那場曦崩之戰(zhàn)中隕落了?！?/p>
光軌加速時，林硯突然咳出大口血，染紅了林九曦的衣襟。蘇婉撕下裙擺給他包扎，指尖的曦光靈息忽明忽暗：“你爹當(dāng)年偷喝寒脈泉的水，被你祖父罰在輪回崖倒立三天，現(xiàn)在倒好，連受傷都學(xué)他硬撐?！?/p>
“咳……當(dāng)年那水甜?！绷殖幮χ蛄志抨氐氖郑}靈息微弱得像風(fēng)中殘燭。
光軌穿過霧海時，林九曦才發(fā)現(xiàn)父親的左臂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，母親的后背滲出血跡，將紅裙染得更深。霧獸用舌頭舔著蘇婉的傷口，被她虛弱地拍開：“別鬧，把你藏的玉髓糕拿出來，給九曦墊墊肚子?！?/p>
小家伙立刻從絨毛里掏出塊沾著口水的糕點(diǎn)，林九曦咬下去時，眼淚混著甜味往下掉。他攥緊九竅劍，劍穗上的光軌碎片突然發(fā)燙，映出祖父刻在輪回崖的字跡：“五行輪轉(zhuǎn)，終有盡時；寒曦相融，方見真章?！?/p>
“到瑤譚之前，誰也不許再流血?！绷志抨貙⒑}靈息渡給父母，青金色的光輪在他掌心緩緩轉(zhuǎn)動，“祖父說過，留著命才能報仇，還要……還要吃娘做的玉髓糕，聽爹講他偷撈光軌碎片的糗事?！?/p>
蘇婉笑著擦掉他的眼淚，指尖的曦光落在他發(fā)間：“傻孩子，你爹當(dāng)年撈的哪是碎片，都是你祖父故意丟的酒壇底?！?/p>
林硯靠在光軌邊緣，望著逐漸遠(yuǎn)去的觀日峰，聲音輕得像嘆息：“等傷好了，爹教你怎么用寒脈靈息釀酒……比你祖父藏的好喝十倍?！?/p>
光軌盡頭的瑤譚在云霧中若隱若現(xiàn)，林九曦握緊父母的手，看著九竅劍上愈發(fā)璀璨的星紋。
他知道，觀日峰的血海深仇不是終點(diǎn)，就像祖父說的輪回，那些逝去的人、燃燒的靈息，終將化作他劍上的光，在某一天照亮重返觀日峰的路。
而此刻，霧獸突然對著瑤譚的方向叫起來，小家伙不知何時叼來了半塊染血的曦光草——那是青書長老總說要移栽到輪回崖的新品種，此刻正隨著光軌的震動，在林九曦掌心抽出嫩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