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九曦站在演武場中央時(shí)，晨露已被曦光蒸成了薄霧。林硯取出一枚巴掌大的星盤，盤上九道凹槽對應(yīng)著九境靈竅的方位，凹槽里嵌著的曦晶石正隨著天光流轉(zhuǎn)，泛起細(xì)碎的金芒——這是九竅宗祖?zhèn)鞯囊馄鳎瑩?jù)說能將曦光凝練成絲，引導(dǎo)修行者的命星竅。
“凝神，觀竅，意守命星?！绷殖幍穆曇舯惹嗍暹€冷硬，他將星盤按在林九曦掌心，“記住，曦光至陽，入體時(shí)若覺灼痛，立刻撤力。”
蘇婉站在廊下，竹籃的提手被她攥出了指痕。她望著兒子單薄的背影，忽然想起十年前丈夫沖擊斗宿境的那天，也是這樣的曦光，卻燒得他靈脈險(xiǎn)些斷裂。
林九曦閉上眼，指尖貼著星盤的凹槽。曦光順著晶石涌入掌心，起初像春日融雪般溫和，可觸及命星竅的剎那，驟然化作刺骨的冰棱——不是灼痛，是凍僵般的麻痹，仿佛有片亙古不化的寒域堵在竅穴深處。
“呃……”他喉間溢出悶響，額角青筋突突直跳。星盤上的曦光明明熾烈如焰，入體后卻變了性質(zhì)，那些本該溫潤靈脈的光流，此刻正瘋狂啃噬著他的經(jīng)脈，像是要把命星竅徹底凍裂。
“不對勁！”蘇婉失聲驚呼，就要沖上前去。
林硯卻抬手?jǐn)r住她，眼神銳利如鷹：“別碰他！是竅內(nèi)寒滯在反抗曦光。”
林九曦的意識已開始模糊。他想按父親說的撤力，可身體像被無形的鎖鏈捆住，曦光與寒滯在命星竅里瘋狂沖撞，疼得他幾乎要跪倒在地?；秀遍g，他想起祖父臨終前說的話：“九竅之中，命星為樞，藏陰陽，納曦寒……”
陰陽？曦寒？
這兩個(gè)詞像道驚雷劈進(jìn)腦海。他忽然不再試圖用意念壓制那股寒意，反而松開了緊繃的心神——就像數(shù)靈草時(shí)那樣，任由指尖的感應(yīng)順著曦光逆流而上。
奇異的事發(fā)生了。
當(dāng)他不再抗拒時(shí)，那股冰棱般的寒滯竟?jié)u漸放緩了沖撞，甚至開始隨著曦光輕輕震顫。林九曦“看”見命星竅深處，蜷縮著一團(tuán)淡藍(lán)色的微光，像枚被冰封的星子，而曦光正順著星子的紋路，一點(diǎn)點(diǎn)滲入其中。
“引光入寒，以曦融冰……”林硯喃喃自語，星盤上的曦晶石忽然爆發(fā)出刺眼的光，“是了！是我弄錯(cuò)了！命星竅本就藏著先天寒脈，需以曦光為引，而非強(qiáng)沖！”
林九曦只覺掌心一燙，命星竅里的冰殼“咔嚓”裂開細(xì)紋。淡藍(lán)色的寒光與金色的曦光順著紋路交織，像極了觀日峰崖邊那道橫跨云海的光軌。
【林九曦，啟明境前期】
他忽然能“聞”到靈草舒展的清香，能“聽”到演武場石板下靈脈流動的聲音——這是啟明境的初階神通，觀微。
“成了！”蘇婉捂住嘴，淚水順著眼角滑落。她袖口的曦月繡紋在光浪中輕輕浮動，仿佛也沾了幾分暖意。
林九曦緩緩睜眼時(shí)，曦光正順著他的指尖流淌，在地面畫出半道殘缺的星軌。他低頭看向掌心，命星竅的位置多了個(gè)淡金色的印記，摸上去溫潤如玉，再無半分涼意。
“父親，母親，”他聲音還有些發(fā)顫，卻帶著抑制不住的笑意，“我好像……感受到啟明鏡的氣息了?！?/p>
林硯望著兒子眉心流轉(zhuǎn)的微光，忽然轉(zhuǎn)身走到演武場邊緣，拾起那柄木劍。晨光落在他肩頭的舊疤上，竟讓那道猙獰的疤痕柔和了幾分?！熬鸥[拳的第二式，‘星落’，我教你?！?/p>
蘇婉提著竹籃走過來，將溫?zé)岬挠袼柚噙f給他：“慢點(diǎn)喝，剛開竅別貪功。”她指尖撫過沈九曦手腕，那里的脈息比往日沉穩(wěn)了數(shù)倍，像春潮漫過干涸的河床。
林九曦喝著粥，忽然瞥見演武場角落的石階上，放著塊被遺忘的殘碑。碑上刻著“九”字的一角，不知被誰用碎石拼補(bǔ)過，邊緣還沾著新鮮的泥土。他想起昨夜起夜時(shí)，看見父親提著燈籠在碑林前徘徊，手里攥著半塊碎裂的石碑。
“父親，”他忽然開口，“祖父說過的‘九境歸一’，是真的嗎？”
林硯的動作頓了頓，木劍在石板上劃出一道淺痕：“等你到了天樞境，我便告訴你曦崩之戰(zhàn)的事?！?/p>
曦光越升越高，將演武場的星紋照得愈發(fā)清晰。林九曦望著父親演練“星落”式的背影，忽然覺得那道身影不再像從前那般沉重。他低頭摸了摸命星竅的印記，那里還殘留著曦與寒交織的暖意——他知道，這只是開始。
藏經(jīng)閣的方向傳來晨鐘，三短一長，是宗門召集弟子的信號。林九曦將空碗遞給母親，握緊了掌心的星盤：“我去看看?！?/p>
他轉(zhuǎn)身時(shí)，袖口掃過演武場的石縫，那里竟有株九葉靈草正順著他的步伐，輕輕搖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