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甜品店出來，回公寓的路上，我和Alex之間陷入了一種奇特的沉默。
不再是之前的尷尬，而是一種……心照不宣的、被巨大秘密填滿的安靜。
我?guī)状瓮低悼此寄坎恍币暤乜粗胺介_車，側(cè)臉線條繃得有點(diǎn)緊，手指偶爾無意識地敲打著方向盤，暴露了他內(nèi)心遠(yuǎn)不像表面那么平靜。
他記得我。
這個認(rèn)知像一團(tuán)溫暖的火，在我心里噼里啪啦地燃燒著，烤得我整個人都暖洋洋、暈乎乎的。
那個雪天里的小男孩，和眼前這個開著車、輪廓硬朗的男人，影像不斷在我腦海里重疊、交錯。
所以，那些莫名的好感，那些笨拙的示好，那些專注的目光，都有了源頭。他不是對誰都這樣，他只是……對我。
是因?yàn)槟欠葸b遠(yuǎn)的、一塊蜂蜜蛋糕的恩情嗎？
這個念頭讓我的心跳又漏了一拍，夾雜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甜蜜和微酸。
車停在了住處樓下。
“明~天~，”他轉(zhuǎn)過頭看我，聲音比平時更低沉一些，“我~送~你~去~機(jī)~場~?！?/p>
“好?！蔽尹c(diǎn)點(diǎn)頭，手指摳著安全帶，有點(diǎn)舍不得解開。
“早~點(diǎn)~休~息~?！彼终f。
“你也是。”
我下了車，看著他的車尾燈消失在街角，才慢吞吞地轉(zhuǎn)身上樓。
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填得滿滿的，又漲又軟，急需找一個出口。
我?guī)缀跏瞧炔患按靥统鍪謾C(jī)，點(diǎn)開了和周明宇的微信視頻通話。鈴聲沒響兩下，那邊就接了，露出表弟那張頂著雞窩頭、顯然又在打游戲的臉。
“姐？咋啦？M國深夜寂寞了？終于想起你親愛的弟弟了？”他嘴貧道，眼睛還盯著屏幕，手指噼里啪啦地操作著。
“周明宇！我問你！”我沒心思跟他斗嘴，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(yán)肅，“你那個Alex學(xué)長！他小時候是不是在華國待過？是不是走丟過？”
屏幕那頭的表弟明顯愣了一下，操作慢了半拍，游戲里的人物慘叫一聲掛了。
“我靠！姐你嚇?biāo)牢伊?！差點(diǎn)團(tuán)滅！”他哀嚎一聲，終于把注意力從游戲上移開，看向我，眼神里充滿了驚奇，“你怎么知道的？學(xué)長連這個都跟你說了？”
果然！
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：“你別管我怎么知道的！快說！是不是！”
“是??！”表弟撓撓頭，“我也是之前有一次閑聊，聽他提過一嘴，說小時候他爸媽離婚他媽媽扔下他自己回國了，他自己一個人回國找媽媽走丟了，凍得半死，后來被一個好心的小女孩給撿回家了，還給他吃了好吃的。他說那是他吃過最甜的東西，記得特別清楚……誒？姐？你怎么了？表情這么嚇人？”
我屏住呼吸，感覺自己拿著手機(jī)的手都在微微發(fā)抖。
對上了……全都對上了！
“那個小女孩……”我的聲音有點(diǎn)發(fā)顫，“……是不是我？”
“哈？！”表弟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，嘴巴張得能塞進(jìn)一個雞蛋，整個人像是被按了暫停鍵，僵在了屏幕里。
過了足足有五秒鐘，他才像是突然被解凍，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，手機(jī)鏡頭一陣天旋地轉(zhuǎn)。
“臥槽！?。∨P槽槽槽?。?！”他驚天動地的驚呼聲幾乎要刺穿我的耳膜，“是你？！那個小女孩是你？！我靠！原來是這樣！這就說得通了啊姐！”
鏡頭重新穩(wěn)定下來，對準(zhǔn)了他激動得通紅的臉：
“怪不得！怪不得學(xué)長之前老是圍著我轉(zhuǎn)，還旁敲側(cè)擊地問我關(guān)于‘薇食記’賬號的事！
“我還以為他特么是想追我！嚇?biāo)牢伊耍≡瓉硎菒畚菁盀醢?，他早就認(rèn)出你了！他惦記的是你啊姐！”
“所以他才會一聽說你需要翻譯，就屁顛屁顛主動湊上去！我還以為他老人家突然轉(zhuǎn)性熱愛助人為樂了！”
表弟像是發(fā)現(xiàn)了新大陸，興奮得語無倫次，在鏡頭那邊手舞足蹈：
“破案了！姐！全特么破案了！這是什么絕世純情男劇本！念念不忘十幾年，跨越太平洋來報(bào)恩……不對，來追你啊！這比彎戀直刺激多了！”
我聽著表弟在那頭大呼小叫，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小錘子，重重地敲在我的心坎上。
原來……那么早之前，他就開始打聽我了。
原來……他的主動，他的靠近，都不是偶然。
原來……他那雙總是看著我的眼睛里，藏著那么深、那么久的眷戀。
一股巨大而洶涌的情感瞬間將我淹沒，心臟酸軟得一塌糊涂。
所以，那些我以為是“散裝中文”鬧出的笑話，那些笨拙的關(guān)心，背后藏著的，是一份沉淀了十幾年的、如此沉重而真摯的心意。
“姐？姐？你還在聽嗎？”表弟興奮的聲音把我從翻騰的情緒里拉了出來，“牛逼??！這緣分！那你現(xiàn)在啥感覺？學(xué)長可以?。∵@暗戀搞得跟潛伏似的……”
我張了張嘴，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喉嚨哽得厲害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。
我能有什么感覺？
我的心現(xiàn)在就像一鍋被放在小火上慢燉的粥，咕嘟咕嘟地冒著泡，里面翻滾著驚訝、感動、無措、還有一絲絲難以言喻的、被如此鄭重珍視著的甜。
視頻那頭，表弟還在興奮地喋喋不休，儼然已經(jīng)成了頭號CP粉。
而我，卻看著窗外M國的夜色，第一次對明天離開這個決定，產(chǎn)生了一絲強(qiáng)烈的……不舍。
那個說著“很硬很高級”、記得一塊蜂蜜蛋糕甜味的人，原來早已在我不知道的時光里，默默走了這么遠(yuǎn)的路，才終于站到了我的面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