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慢慢走到矮凳旁。白綾就在眼前晃蕩。內(nèi)侍們沉默地注視著我,空氣凝滯得讓人窒息。
我閉上眼,深吸一口氣。然后,猛地抬腳,狠狠踹倒了那個矮凳!
“砰!” 矮凳翻倒在地的聲音在死寂的殿內(nèi)格外刺耳。
我并沒有站上去。
“娘娘!” 內(nèi)侍頭領厲喝一聲,跨步上前,“您想抗旨?”
就在他伸手要抓我的剎那,我猛地從袖中抽出一包東西,用盡全身力氣朝他們臉上砸去!
灰白色的粉末瞬間在空中爆開,彌漫開來。是生石灰,我偷偷藏了許久,就為了這一天。
“??!我的眼睛!” “咳!咳咳咳!” 猝不及防的內(nèi)侍們頓時慘叫起來,捂著眼睛劇烈咳嗽,亂作一團。
就是現(xiàn)在!
我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母獸,爆發(fā)出前所未有的力氣,趁亂撞開擋路的人,拼命朝殿外沖去!身后是內(nèi)侍們憤怒的吼叫和混亂的腳步聲。
冷宮后方,靠近宮墻的地方,有一段年久失修的矮墻。那里荒草叢生,極少有人去。這是我觀察了數(shù)月才發(fā)現(xiàn)的唯一生機。
夜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。我拼命跑,肺里火燒火燎,心臟狂跳得要炸開。不敢回頭,只能跑!
終于看到了那片荒草。我撲進去,手腳并用地摸索。找到了!那個被野草掩映的狗洞!不大,但足夠我這樣瘦弱的身體鉆過去。
我毫不猶豫地俯身鉆了進去。粗糙的磚石刮破了衣服和皮膚,火辣辣地疼。顧不上這些,我拼命往外擠。
剛鉆出半個身子,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燈籠的光亮。
“在那邊!她跑了!”
“快追!抓住她!”
我頭皮發(fā)麻,用盡最后一絲力氣,猛地將自己從狹窄的洞口里拔了出來,重重摔在宮墻外的泥地上。顧不上疼痛,我爬起來就跑,一頭扎進墻外那片漆黑的、無人看管的野樹林里。
身后,宮墻內(nèi)傳來模糊的呼喝聲,很快被夜風吹散。
我成功了。暫時。
三天后,京城發(fā)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“意外”。冷宮失火,燒死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妃子。據(jù)說那妃子被燒得面目全非,只能憑殘留的衣物首飾勉強確認是前幾日被賜“活殉”的莊妃。
消息傳到御書房時,蕭珩正在批閱奏折。他握著朱筆的手頓了一下,筆尖的朱砂滴落,在奏章上暈開一點刺目的紅。他抬起眼,眼神深得像寒潭,里面沒有一絲波瀾。
“死了?” 聲音低沉,聽不出情緒。
“是,陛下?!?內(nèi)侍總管躬著身,小心翼翼地回稟,“火勢太大,撲救不及...只找到些...殘骸...已按妃位下葬了?!?/p>
蕭珩沉默了片刻,目光落在那點朱砂上,緩緩開口:“那孩子呢?”
內(nèi)侍總管頭垂得更低:“小殿下...自莊妃娘娘...薨逝后,便一直高燒不退,哭鬧不休,昨夜...昨夜也...去了?!?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悲憫。
御書房里一片死寂。良久,才響起蕭珩冰冷的聲音:“知道了。都下去吧?!?/p>
內(nèi)侍們?nèi)缑纱笊?,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。
偌大的御書房只剩下蕭珩一人。他放下朱筆,身體向后靠在龍椅上,閉上眼。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龍椅扶手冰冷的金漆。腦海里莫名閃過一張蒼白卻倔強的臉,和一雙總是帶著點怯懦、卻又偶爾閃過亮光的眼睛。
還有那個孩子...軟軟糯糯喊“父皇”的聲音,似乎還在耳邊。
他心里某個地方,微微動了一下,像被針扎,細微的,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刺痛。隨即,又被更深的冷漠覆蓋。
死了也好。省得看著煩心。他這樣告訴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