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凌云躍出破口的瞬間,雙掌余力未散,掌心殘留的地脈熱意順著經(jīng)脈退去,肩頭鼎紋微微發(fā)燙,像是提醒他別松懈。他落地時膝蓋微沉,借翻滾卸掉沖勢,碎石濺在衣角,火把的光已經(jīng)圍了上來。
七八個八嬰宗弟子呈半弧散開,弓手在后,火把舉得不高,但足夠照亮他身形。有人低聲傳令,火圈緩緩收攏。他沒動,反而踉蹌著退了兩步,右腳拖地,像是經(jīng)脈還沒穩(wěn)住。月光斜照在臉上,映出一層虛汗。
他眼角掃過枯樹林——離他不到二十步,林子不高,但枝干交錯,腐葉厚積。他記得井底岔洞的巖縫里刮下來的磷粉,袖口還沾著些,灰白泛青,不起眼。那時他順手抹了一把,沒多想,現(xiàn)在知道,它該派上用場了。
一名弟子舉火上前,弓弦繃緊。
楚凌云猛地轉(zhuǎn)身,朝著林子沖去。腳步不穩(wěn),卻快。他故意踩在濕滑的腐葉上,留下清晰腳印,又在中途咳了一聲,肩膀一顫,像是內(nèi)息不繼。火把跟著移動,火圈裂開一道口子。
追兵沒全進林,但有三人舉火跟進,弓手在外圍壓陣。林內(nèi)光線昏暗,火光一晃,映得枯枝如鬼爪。楚凌云在樹后一閃,貼著樹干蹲下,右手從袖中滑出一小撮磷粉,輕輕撒在前方腐葉堆上。粉末落地無聲,混進黑泥里,看不出來。
他屏住呼吸,指尖捏起一顆小石子。
“啪?!?/p>
石子擊中外圍一名弟子的肩甲,脆響。那人一驚,本能舉火查看?;鸸庖黄毙睊哌M林子,照到那片撒了磷粉的腐葉。
幽綠的火苗“騰”地竄起,不高,卻刺眼。綠焰扭曲,像蛇信舔地,瞬間引燃周邊腐葉?;饎莶幻停訕O快,煙氣帶著腐腥味。追兵驚呼,有人后退,火把撞在一起,又點燃了另一處。
“鬼火!”
“林子里有埋伏!”
兩人慌亂中撞到樹,火把脫手,滾進落葉堆,綠火更盛。三人陣型散了,彼此呼喊,火光亂晃。楚凌云沒動,等的就是這一刻。
他貼著樹干,緩緩后移,準備繞到林子另一側(cè)脫身。只要離開火圈,他就能借夜色甩開他們。真氣雖未完全穩(wěn)固,但小周天已通,跑個十里不成問題。
可就在他抬腳的剎那,頭頂?shù)目葜Α斑恰钡剌p響。
他沒抬頭,身體先動,猛地向左撲倒。
鐵爪擦著后背掠過,撕開衣衫,三道血痕火辣辣地疼。他翻滾兩圈,手撐地起身,終于抬頭。
三長老站在樹冠上,單足踏枝,黑袍獵獵,鐵爪泛著幽光,像是淬了毒。他沒說話,但眼神陰冷,嘴角微翹,像是早就等著他破土而出。
楚凌云抹了把后背的血,指尖染紅。他沒慌,反而笑了下。
“你藏得夠深?!彼曇舨桓撸瑓s清晰,“從井口追到地底,又等我破土,就為了這一爪?”
三長老沒答,足尖一點,枯枝斷裂,他人已躍下,鐵爪再次探出,直取后心。速度比剛才快了一倍,爪上黑光流轉(zhuǎn),竟帶出一絲陰風。
楚凌云側(cè)身,避過要害,但左臂仍被爪風掃中,皮肉一涼。他借勢后退,腳跟踩到一塊松動的石板,差點滑倒。他穩(wěn)住身形,沒再跑。
三長老落地無聲,黑袍垂地,鐵爪垂在身側(cè),盯著他,像在看一只困獸。
“你不該逃。”三長老終于開口,聲音沙啞,“你爹逃了,死在井底。你娘逃了,被掛在宗門旗桿上三天。你現(xiàn)在逃,只會死得更慢?!?/p>
楚凌云沒接話。他盯著三長老的鐵爪,忽然注意到那黑光不是毒,也不是靈力,而是一種……殘韻。極淡,但熟悉。
他左肩鼎紋微微一顫。
是丹毒。
不是普通的毒,是八嬰宗淬體丹里摻的血嬰灰與腐骨粉混合后逸散的殘韻。他吞過半顆,鼎紋吸過一次?,F(xiàn)在,這鐵爪上竟也沾著同樣的東西。
他瞬間明白——這爪子,是用淬體丹殘渣煉過的。
難怪能破防,難怪帶陰風。
他不動聲色,右手悄悄滑向袖口,指尖勾住最后一撮磷粉。不多,但夠了。
三長老又上前一步,鐵爪抬起,黑光更盛。
“交出玉佩,我讓你死得痛快。”
楚凌云嗤笑:“玉佩?你連我有沒有都還沒確認,就急著要?”
三長老眼神一冷,爪勢驟變,橫掃而來。
楚凌云早有準備,袖中磷粉彈出,直撲三長老面門。粉末遇熱即燃,綠火在空中炸開,雖不傷人,卻刺眼。三長老本能閉眼,爪勢一滯。
楚凌云趁機后躍,腳尖點地,沖向林子深處。他知道三長老不會追得太遠——這人老奸巨猾,更可能繞前截他退路。
他沒往林子中間跑,反而貼著邊緣,借火光與綠焰交錯的陰影疾行。身后腳步聲沒起,說明三長老沒追,但也沒放松。
他繞到林子另一側(cè),前方就是荒野,月光下一片空曠。只要沖出去,他就能甩開所有人。
可就在他準備加速時,眼角余光瞥見——三長老站在十步外的一塊巖脊上,黑袍獵獵,鐵爪垂在身側(cè),正冷冷看著他。
他停步。
兩人對視。
三長老沒動,像是在等他先出手。
楚凌云緩緩抬起右手,指尖還沾著一點磷粉。他輕輕一彈,粉末飄散,在月光下像灰燼。
“你追了我這么久。”他開口,聲音平靜,“也該換我牽著你鼻子走了?!?/p>
三長老嘴角微動,終于抬起了鐵爪。
楚凌云后撤半步,左腳踩在一塊濕滑的苔石上,腳底一偏,身形微晃。
三長老動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