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其叼著根棒棒糖，單肩挎著塞得鼓鼓囊囊、印著巨大始祖鳥logo的黑灰色書包，一腳踹開了家門。那動靜，恨不得把門框震下來二兩灰。
“媽！餓死了！飯好了沒？！”他嗓門洪亮，帶著點理所當(dāng)然的催促，人還沒進(jìn)客廳，聲音已經(jīng)震得水晶吊燈似乎都晃了晃。
寬敞明亮的客廳里，秦紹星正坐在真皮沙發(fā)上打電話，她保養(yǎng)得極好，看不出具體年紀(jì)，眉眼精致，帶著一種被精心呵護(hù)出來的優(yōu)雅。聽到兒子的吼叫，她微微蹙了下眉，對著話筒柔聲說了句“稍等”，然后捂住話筒，轉(zhuǎn)過頭，語氣帶著點無奈的嗔怪：“小其，小聲點，媽媽在談工作。飯馬上好，王阿姨在弄了。先去洗手?！?/p>
平其“嘖”了一聲，算是回應(yīng)。目光掃過客廳博古架上新添的一個翡翠擺件，隨手拿起來掂了掂：“老平同志又亂花錢？這玩意兒綠得晃眼，俗氣。”
“放下！別毛手毛腳的！”秦紹星趕緊壓低聲音制止，又對著電話那頭道歉，“不好意思張導(dǎo)，家里孩子調(diào)皮……嗯，您繼續(xù)說……”
平其撇撇嘴，把擺件隨手扔回去，好在墊著軟布，沒發(fā)出聲響。他趿拉著限量版球鞋，噠噠噠地走到開放式廚房。保姆王阿姨正在忙碌，空氣中飄著紅燒肉的濃香和清蒸魚的鮮氣。
“王姨，今天肉燉爛點沒？上次塞牙?！彼麥愡^去，毫不客氣地掀開砂鍋蓋子看了一眼。
“爛了爛了，小祖宗，肯定爛了?！蓖醢⒁绦χ拈_他的手，“快去洗手，一身汗味兒?！?/p>
平其哼哼兩聲，溜達(dá)著往自己房間走。路過妹妹平安安半開著的房門，聽見里面?zhèn)鱽韲\嘰喳喳的動畫片聲音。他猛地推開門，嚇了正抱著毛絨兔子看動畫片的小女孩一跳。
“平安安！作業(yè)寫完了嗎就看電視？眼睛看瞎了算誰的？”他板著臉，語氣老氣橫秋。
平安安才上小學(xué)二年級，粉雕玉琢的一個小團(tuán)子，最怕這個喜怒無常的哥哥。她縮了縮脖子，小聲辯解：“……寫，寫完了……”
“放屁！我看看！”平其走過去，胡亂翻了下她書桌上的作業(yè)本，“這字寫得跟狗爬似的！重寫！”
平安安嘴一癟，大眼睛里瞬間蓄滿了水汽，要哭不哭。
“哎喲我的小祖宗！你又惹妹妹干嘛！”秦紹星打完電話，趕緊過來把女兒摟進(jìn)懷里，“安安乖，不哭不哭，哥哥壞蛋?！彼闪似狡湟谎?，“一回來就雞飛狗跳！去去去，回你屋去！”
平其目的達(dá)到，得意地一揚(yáng)下巴：“慣吧你就慣，慣成個小傻子。”說完，吹著口哨，大搖大擺地回自己房間了。他的房間極大，游戲機(jī)、籃球、滑板、各種潮牌衣服鞋子扔得到處都是，墻上貼著夸張的搖滾海報和球星簽名球衣，角落那個昂貴的始祖鳥硬殼背包像扔垃圾一樣甩在地毯上。
晚上六點半，平佑準(zhǔn)時到家。他個子不高，微微發(fā)福，臉上總帶著生意人慣有的和氣笑容，但眼神里透著精明。脫下西裝外套，露出里面熨帖的襯衫，小肚腩微微凸起。
“爸，回來了？”平其正癱在沙發(fā)上打游戲，頭都沒抬，敷衍地問候了一句。
“嗯，”平佑應(yīng)了一聲，走到妻子身邊自然地攬了下她的腰，又彎腰抱起撲過來的小女兒，“安安今天乖不乖啊？”
“爸爸！哥哥又欺負(fù)我！”平安安立刻告狀。
平佑笑呵呵地，看向兒子：“又怎么惹妹妹了？”
平其眼睛沒離開屏幕，手指飛快操作：“督促她學(xué)習(xí)還有錯了？你這爹當(dāng)?shù)模雀付鄶憾欢?？c，這傻逼隊友！會不會玩啊！奶n個腿的！”
平佑似乎早已習(xí)慣兒子的口無遮攔，也不真生氣，只笑罵一句：“小兔崽子，跟誰說話呢！沒大沒小?！闭Z氣里卻沒多少責(zé)備。
飯桌上菜品豐富。平其挑挑揀揀，專挑肉吃，邊吃邊點評：“王姨，這魚蒸得有點老了，火候過了。這青菜炒得忒咸，下回少放鹽，齁死小爺了。”
王阿姨在一旁笑著應(yīng)“好，下次注意”。
平佑吃著飯，隨口問：“小其，最近學(xué)習(xí)怎么樣？月考成績該出來了吧？”
平其扒拉一口飯，含糊道：“就那樣唄，死不了?！?/p>
秦紹星給他夾了塊排骨：“你呀，多用點心思在學(xué)習(xí)上，別整天就知道玩那些鞋啊衣服的。你看你劉叔叔家的兒子……”
“打?。 逼狡淞⒖檀驍?，“媽，食不言寢不語懂不懂？吃飯呢提別人家傻子干嘛？倒胃口。”他最煩他媽拿別人跟他比。
平佑搖搖頭，對妻子使了個眼色，意思是別說了。他轉(zhuǎn)而問道：“錢還夠花嗎？你那什么鳥的包，我看又不重樣了?！?/p>
“不夠，”平其回答得干脆利落，“看上個新出的沖鋒衣，限量色，得這個數(shù)?！彼葎澚藗€手勢。
平佑也沒多問，點點頭：“行，明天讓你媽轉(zhuǎn)你。不過買了就得用，別堆著落灰。”
“知道知道，啰嗦?！逼狡洳荒蜔┑財[擺手。
吃完飯，平其碗一推就要溜。平安安拿著冰淇淋湊過來：“哥哥，吃冰淇淋嗎？”
平其瞥了一眼：“什么破牌子，不吃。”走了兩步，又折回來，挖了一大勺塞自己嘴里，然后把剩下的半盒塞回妹妹手里，“甜了吧唧的，膩歪?！闭f完，抹抹嘴上樓打游戲去了。
平安安看著少了一大半的冰淇淋，愣了兩秒，“哇”一聲哭了。
樓下，秦紹星頭疼地揉著太陽穴。平佑摟著她的肩膀安慰：“男孩子嘛，皮實點好，總比窩窩囊囊的強(qiáng)。咱家這條件，又不指望他頭懸梁錐刺股，開心就行。你看他那精神頭，多足?！?/p>
秦紹星嘆氣：“就是嘴太欠，沒個把門的，出去得罪人。”
“嗐，小孩子，直來直去沒什么不好。咱家兜得住?！逼接硬灰詾橐?。
樓上傳來震耳欲聾的游戲音效和平其暴躁的喊聲：“**！**奶n！會不會玩！送nm呢！”
平佑和秦紹星相視無奈一笑。在這個家里，平其的小爺?shù)匚唬€(wěn)如泰山。金玉鋪就的窩里，他囂張得理所當(dāng)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