鳳儀宮。
暖閣如春，金獸吐香。
皇貴妃柳墨涵斜倚在軟榻上，指尖漫不經(jīng)心地撥弄著一串東海進貢的珍珠。珠光溫潤，映得她纖指愈發(fā)白皙，眉眼間卻凝著一絲揮之不去的陰郁。
“靜思苑那邊……當真沒動靜了？”她聲音慵懶，尾音卻帶著尖利的鉤子。
心腹大宮女秋紋連忙躬身：“回娘娘，王德全遞話進來，說那一位如今老實得很，日日縮在角落里，跟斷了氣兒沒兩樣。前日內(nèi)務府去查宮冊，也沒出什么岔子。”
“內(nèi)務府？”柳墨涵撥弄珍珠的手一頓，美目微微瞇起，“李德海去的？”
“是。說是循例巡查，并未多言?！?/p>
“循例？”柳墨涵嗤笑一聲，指尖猛地收緊，珍珠硌得她生疼，“那老閹狗是宇文擎的人！他鼻子倒是靈，聞到什么味兒了？”
她甩開珠串，猛地坐起身！華貴的裙裾拂過光滑的地面，帶起一陣香風，也帶起她心底壓抑不住的煩躁。
“陛下近日，可還去過藏書樓舊閣？”她突然問，聲音緊繃。
秋紋頭垂得更低：“……前日晌午，陛下獨自去待了一炷香的時間。”
啪！
一盞剔透的琉璃茶盞被狠狠摜在地上，摔得粉碎！
“又是那里！”柳墨涵胸口劇烈起伏，姣好的面容因嫉恨而微微扭曲，“那里面藏著什么？?。坎贿^是些舊書！舊畫！還有那個賤人當年留下的幾幅破字！”
那是林軒曾經(jīng)最喜歡待的地方！陛下也曾最愛去那里尋她，紅袖添香，賭書潑茶，傳為宮中佳話！
如今人已廢入冷宮，地方卻成了陛下時不時憑吊過去的所在！
這讓她如何不恨？！
“娘娘息怒！”秋紋嚇得跪倒在地，“陛下不過是念舊，去坐坐罷了。如今六宮誰不知您才是陛下心尖上的人？陛下已有半月未招幸其他嬪妃，獨獨夜夜宿在鳳儀宮……”
“念舊？”柳墨涵眼神陰鷙，“陛下念的哪門子舊？林家的罪是陛下親定的！他若真念舊，豈不是自打嘴巴？”
她猛地吸了一口氣，冰冷的空氣壓不下心頭的邪火。
陛下那偶爾的出神，那藏在書房暗格里、絕不允許任何人碰的舊畫軸……都像一根根毒刺，扎在她心頭最軟的地方！
不！ 不行！
林軒必須死！
只有她徹底消失，化為灰燼，陛下才能真正斷了過去！她柳墨涵的后位，才能坐得安穩(wěn)！
“王德全那個廢物！”她咬牙切齒，“讓他看個人都看不??！上次失手，竟讓她活了下來！本宮看他是不想要他那條狗命了！”
上次那碗摻了料的“傷寒藥”，本該讓那賤人悄無聲息地死在寒冬里！誰知她命竟那么硬！
秋紋小心翼翼地抬頭：“娘娘，如今靜思苑剛被內(nèi)務府查過，若立刻動手，只怕……”
“只怕什么？”柳墨涵冷眼掃過，“怕宇文擎那條老狗嗅到味兒？他一個病癆鬼，還能把手伸進本宮的后宮里來不成？”
她踱步到窗邊，看著外面被積雪覆蓋的亭臺樓閣，眼神越來越冷，也越來越毒。
“既然明的不行……那就來暗的?！彼浇蔷従徆雌鹨荒埲痰幕《龋袄鋵m里死個把人，需要理由嗎？餓死？凍死？或者……失心瘋，自己了斷？”
她轉(zhuǎn)過身，目光落在秋紋身上：“去，告訴王德全?！?/p>
聲音輕柔，卻字字帶毒。
“本宮沒耐心了?！?/p>
“年前，本宮要聽到靜思苑的‘喜訊’?！?/p>
“做得干凈點。若是再失手……”她頓了頓，語氣森然，“他就自己去慎刑司，嘗嘗一百零八道刑罰的滋味兒！”
秋紋渾身一顫，立刻叩首：“奴婢明白！奴婢這就去傳話！”
柳墨涵揮揮手，示意她退下。
暖閣里重歸寂靜，只剩下香爐里裊裊升起的青煙，扭曲盤旋，如同人心深處無法見光的毒念。
她走到妝臺前，看著鏡中傾城容顏，手指輕輕拂過臉頰。
“林軒啊林軒……”她對著鏡子，喃喃自語，眼中是淬毒的得意，“別怪我。要怪，就怪你當年太耀眼，怪你擋了我的路……”
鏡中的美人，笑容愈發(fā)嬌艷，也愈發(fā)冰冷。
“好好‘享受’你最后的時日吧。”
“我的……好姐姐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