圖書館消防通道里,聲控燈因為長久的寂靜而熄滅,只有手機屏幕的光幽幽地映著我的臉。
李珊珊那句“我們在北京”之后,是更長久的沉默,只有電流的嘶嘶聲和對方壓抑的、有些不穩(wěn)的呼吸聲傳來。
我沒有說話。
心臟在最初的驟然一縮后,迅速被一層厚厚的冰殼包裹起來。
他們來了。
比我預想的要快。
看來,陳默榨取價值的速度,比上一世更加高效和貪婪。
“林曜……你……能出來一下嗎?”李珊珊的聲音再次響起,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、我從未在她身上聽到過的軟弱,“我們……想見見你?!?/p>
“我很忙?!蔽业穆曇羝街?,沒有一絲波瀾,像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。
“就一會兒!真的,就一會兒!”她急急地說,語速加快,透出慌亂,“我們就在你們學校東門……求你了……”
求?
這個字從李珊珊嘴里說出來,顯得如此怪異和諷刺。
上輩子,我是否也曾這樣求過他們?在天臺上,在被他們推下去之前?我的哀求,可曾換來他們一絲一毫的心軟?
“有什么事,電話里說?!蔽覜]有絲毫動容。
電話那頭又沉默了。
我能想象到她此刻的表情,一定是蒼白的,無助的,可能還含著淚,像一朵遭受了風雨摧殘的花。這副模樣,以前總能輕易讓我和周毅、趙峰為她沖鋒陷陣。
但現(xiàn)在,我只覺得無比厭煩。
過了好一會兒,她的聲音才再次傳來,更低,更啞,帶著一種難以啟齒的艱難:“我們……遇到點麻煩……需要……需要一點幫助……”
果然。
我?guī)缀跻湫Τ雎暋?/p>
“我沒錢?!蔽抑苯佣滤懒怂赡艿脑挕?/p>
“不是!不是錢!”她立刻否認,聲音里帶著被羞辱的急促,“是……是陳默他……”
這個名字像一枚燒紅的針,猛地刺入我的神經(jīng)。
但我依舊沉默,等著她自己說下去。
她似乎難以啟齒,呼吸變得更加粗重,夾雜著細微的哽咽:“他……他不見了……拿走了……拿走了好多東西……趙峰家……周毅家……還有我爸媽……現(xiàn)在……現(xiàn)在全亂了……追債的人天天上門……”
她的語句開始混亂,邏輯不清,但核心意思卻清晰地傳遞出來——陳默卷款跑路了,留下一個巨大的爛攤子,以及被掏空了的他們三家。
意料之中。
甚至,比我預想的還要順利。
看來沒有我這個“最優(yōu)血包”持續(xù)不斷地提供學術成果和財力支撐,陳默只能更加急切地榨干他們現(xiàn)有的價值,然后更快地露出獠牙,卷走一切。
“報警?!蔽彝鲁鰞蓚€字,冰冷得像機器。
“不能報警!”李珊珊尖叫起來,又猛地壓低聲音,像是怕被什么人聽見,“不能……他說……他說如果我們報警,就……就……”
“就怎么樣?”我冷漠地問。
“他就會把那些……那些東西公布出去……”她的聲音充滿了恐懼,“我們……我們完了……林曜……只有你能幫我們了……你認識的人多,又在清華……求你幫我們找找他……求你了……”
那些“東西”?無非是一些他們?yōu)榱藥椭惸龀龅拇朗碌陌驯?,或許還有他們家庭內部的一些不堪。陳默最擅長這個,在攫取利益的同時,一定會留下繩索,牢牢套住他們的脖子。
真是……完美的互噬。
“我無能為力。”我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,“這是你們自己的選擇,自己承擔后果?!?/p>
“林曜!”她的聲音陡然拔高,充滿了絕望和一絲怨恨,“你怎么能這么冷血?!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啊!你就眼睜睜看著我們去死嗎?!”
一起長大?
去死?
是啊,我已經(jīng)死過一次了。被你們親手推下去的。
現(xiàn)在,輪到你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