靜滯,是死亡的前奏。
作為一個多少玩過幾年游戲的玩家,雷德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道理。
無論是在游戲中面對潮水般的敵人,還是此刻身處這片蠕動的蟲之煉獄,被動等待都意味著將自己的性命交由命運裁決。
而他,從來不信奉命運。
心中的驚疑與恐懼并未消散,反而像是沉入水底的石頭,在他的心湖深處激起一圈圈冰冷的漣漪。
但他強行將這些負面情緒壓下,取而代之的,是一種近乎孤注一擲的決然。
他不能死在這里,絕不能死在這么一個惡心、污穢的地方。
?的老蟲子,跟你爆了!
“呼……”
一口濁氣被他緩緩?fù)鲁觯路鹨獙⒎卫锬枪苫祀s著血腥與腐臭的空氣一同排出體外。
他那因驚嚇而顯得蒼白的面容上,浮現(xiàn)出一抹堅毅。
黑色的瞳孔中,迷茫如晨霧般散去,取而代之的是如黑曜石制成的馬夸威特般銳利的光芒。
(馬夸威特是中美洲阿茲特克美洲虎戰(zhàn)士的專屬兵器,用黑曜石鑲嵌在木棒上打造而成,刀刃極其鋒利,作戰(zhàn)時殺傷力量非常的強大。)
他做出了選擇。
與其在這里坐以待斃,被動地消耗著圣槍的庇護到不知何時被蟲子啃死,不如主動出擊,用這把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武器,為自己殺出一條生路!
這個念頭一旦升起,便如燎原之火般再也無法遏制。
他能清晰地感覺到,手中的圣槍仿佛在與他的決心共鳴,槍身上那些原本只是緩慢明滅的金色紋路,此刻開始以一種更加明快、更加富有生命力的頻率閃爍起來。
一股遠比之前更加澎湃、更加溫暖的魔力洪流,從槍身涌入他的體內(nèi),沿著某種他從未感知過的路徑——或許就是所謂的魔術(shù)回路——飛速奔流。
這股力量沖刷著他的四肢百骸,讓他產(chǎn)生了一種脫胎換骨般的錯覺。
肌肉、骨骼、神經(jīng)……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這股力量的滋養(yǎng)下歡呼雀躍。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力量、速度、反應(yīng)能力都在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暴漲。
原本那沉重得需要雙手才能勉強握持的圣槍,此刻在他手中卻變得宛如一根輕巧的木棍,舉重若輕。
“就是這里了?!?/p>
雷德低聲自語,他的聲音不大,卻在這片只有蟲子“沙沙”聲的地下空間里顯得異常清晰。他的目光鎖定了一個方向。
那里的蟲子似乎最為稀疏,更重要的是,他能隱約感覺到,那個方向的石壁之后,似乎有風(fēng)的流動。那里,很可能通向外界。
他不再猶豫。
伴隨著一聲壓抑的低喝,雷德猛地將手中的圣槍倫戈米尼亞德高高舉起!
“嗡——!”
仿佛沉睡的巨龍被喚醒,圣槍發(fā)出了低沉而威嚴(yán)的嗡鳴。
槍尖上,一點金色的光芒驟然亮起,起初只有螢火般大小,但轉(zhuǎn)瞬之間,便膨脹成一輪璀璨奪目的微型太陽!神圣、浩瀚、無可匹敵的氣息如狂風(fēng)般席卷了整個蟲巢!
那光芒并不熾熱,卻帶著一種凈化萬物的威嚴(yán)。
光芒所及之處,空氣中那令人作嘔的腥臭味仿佛被瞬間蒸發(fā)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同雨后青草般的清新氣息。
“嘶嘎——?。?!”
直面這股神圣氣息的蟲群,爆發(fā)出了前所未有的、凄厲刺耳的尖嘯。
它們就像是被扔進滾油里的冰塊,瘋狂地翻滾、抽搐、痙攣。
無數(shù)蟲子在金光的照耀下,甲殼迅速開裂,體液被瞬間蒸發(fā),化作一縷縷黑煙消散在空氣中。它們本能地想要逃離,想要遠離那光芒的源頭,但恐懼已經(jīng)徹底摧毀了它們那點可憐的智慧。
蟲海陷入了徹底的混亂,它們相互踐踏、撕咬,制造出比之前更加恐怖的騷動。
雷德沒有理會這些卑微造物的垂死掙扎。
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蟲巢的主人一直沒有出現(xiàn),但此刻毫無疑問就是突破這個地窖的良機。
他所有的心神,都集中在了手中的圣槍之上。
當(dāng)舉起槍的那一刻,一股龐雜而玄奧的信息洪流,也隨著魔力一同涌入了他的腦海。
那是關(guān)于這柄槍的“說明書”。
他逐漸理解了一切。
這柄圣槍倫戈米尼亞德,其本質(zhì)是維系世界表層的“錨”。
它的力量并非來源于使用者,而是來源于它自身——來源于這顆星球本身。
就像一個巨大的魔力轉(zhuǎn)換器,將抽取星球的生命力(真以太)轉(zhuǎn)化為可供使用的能量。
其真實姿態(tài)據(jù)說是系住世界表皮的塔。
在真名解放時等級和種類會發(fā)生變化。
縱使被十三拘束限制了其本來的力量,也將歌頌星辰之光而閃爍的至遠之槍———
圣槍倫戈米尼亞德將維系世界表層的「光之柱」為本體。
由于和「拯救世界的星之圣劍」具有同等程序的十三拘束存在,處于勉強維持作為寶具身形的狀態(tài)。
而他,雷德,作為被這把圣槍選中的持有者,所需要做的,僅僅是提供一個“許可”,一個“扳機”。
他體內(nèi)的魔力,就是啟動這個“扳機”的鑰匙。
而圣槍自身,又在源源不斷地為他補充著魔力。
這是一個近乎完美的、自給自足的永動循環(huán)。
難怪……難怪消耗會這么小。
這感覺就像是在玩一個用風(fēng)靈月影開了無限藍條,只需要支付最基礎(chǔ)的“平A”消耗,就能釋放出終極技能。
雷德心中閃過一絲明悟。
他此刻所做的,并非是在“使用”圣槍,而更像是“引導(dǎo)”圣槍。
他所消耗的魔力,僅僅是按下開關(guān)所需的“電費”,而真正驅(qū)動這臺恐怖戰(zhàn)爭機器的“電力”,則來自于腳下這顆星球。
一旦啟動,圣槍便會從一個更高、更根源的維度汲取能量,將那超乎想象的力量轉(zhuǎn)化為可以被他理解和使用的形態(tài)。
這與英靈使用寶具需要消耗巨量魔力的概念完全不同,這柄槍在他手中,幾乎可以做到無限制地使用其基礎(chǔ)威能。
“那么……就讓我看看吧,名為圣槍的武器的能力如何。”
雷德的嘴角,勾起了一抹混雜著緊張與興奮的弧度。
“貫穿吧——”
他將槍尖對準(zhǔn)了自己選定的那個方向,那面看起來最為薄弱的石壁。
“——倫戈米尼亞德!”
并非是寶具解放,所以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,也沒有毀天滅地的爆炸。
真要說的話,這只是單純的蓄力平A。
一道凝練到極致的、仿佛由純粹光芒構(gòu)成的金色光束,從槍尖驟然射出。
那光束并不粗大,只不過是一道直徑不過數(shù)米的金色光柱,以一種超越了視覺捕捉極限的速度,無聲無息地沖天而起,它所蘊含的能量,足以讓任何魔術(shù)師為之戰(zhàn)栗。
光柱所過之處,空間出現(xiàn)了極其細微的扭曲,仿佛空氣本身都被這股力量燒灼、蒸發(fā)。
并非是單純的破壞,而是一種更高次元的“分解”與“湮滅”。
光束所過之處,無論是擋在前面的蟲子,還是那堅硬厚實的巖石墻壁,都像是被無形的橡皮擦抹去一般,悄無聲息地、徹底地消失了。
“噗!”
一聲輕響,光束瞬間貫穿了數(shù)米厚的巖層和泥土,在石壁上留下了一個光滑如鏡的圓形孔洞。緊接著,一股帶著濕潤泥土氣息的新鮮空氣從孔洞中倒灌而入,吹散了地窖中最后的污穢。
光芒散去,蟲巢再次恢復(fù)了昏暗。
但這一次,那昏暗中多了一絲希望的曙光。
通過那個被貫穿的孔洞,雷德能看到外面。那是一個日式庭院的角落,有石燈籠,有修剪整齊的灌木,而在更遠處的夜空中,厚重的云層遮蔽了星月。
以光柱的貫穿點為中心,天空中那綿延數(shù)公里的厚重云層,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硬生生撕開了一個完美的圓形空洞。
空洞的邊緣平滑如鏡,被殘留的金色能量粒子映照得閃閃發(fā)光,宛如一個鑲嵌在天鵝絨幕布上的金色圓環(huán)。
透過這個巨大的空洞,可以清晰地看到云層之上那片更加深邃、更加純凈的夜空,以及夜空中那幾顆在城市光污染下本不該如此清晰的、明亮閃爍的星辰。
一縷清冷的月光,穿過這個被強行打開的“天窗”,精準(zhǔn)地灑落下來,正好將雷德和他所在的地窖完全籠罩。
月華如水,將他身上那件染血的風(fēng)衣鍍上了一層銀色的清輝,也讓他手中那把剛剛釋放了恐怖威能的圣槍,顯得愈發(fā)神秘而莊嚴(yán)。
他成功了。
雷德喘了口氣,感受著體內(nèi)的魔力。
正如他所預(yù)料的那樣,剛才那石破天驚的一擊,對他自身的消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。
體內(nèi)的魔力僅僅是微微波動了一下,便在圣槍的回饋下迅速恢復(fù)了圓滿。
這種感覺……就像是擁有了無限的彈藥。
他低頭看了一眼腳下。以他為中心,那兩米直徑的“安全區(qū)”依舊存在,仿佛是他與生俱來的領(lǐng)域。
而在領(lǐng)域之外,雖然已經(jīng)十不存一,但還茍活著的蟲群騷亂已經(jīng)漸漸平息。
它們似乎被剛才那神圣的一擊徹底嚇破了膽,只是遠遠地堆積在角落里,瑟瑟發(fā)抖,再也不敢發(fā)出任何聲音。
通往外界的道路已經(jīng)打開。
間桐家的庭院就在眼前。
但雷德很清楚,真正的危險,現(xiàn)在才剛剛開始。
蟲巢只是新手村,踏出這里,他將要面對的,是那些真正的怪物——魔術(shù)師與英靈。
他看了一眼那被自己轟開的洞口,又回頭瞥了一眼那具可憐的流浪漢骨骼。
他握緊了手中的圣槍,邁開了腳步。
他沒有選擇從那個洞口直接出去。那太顯眼了,無異于告訴間桐家的人“我從這里跑了”。他沿著蟲巢的邊緣,朝著記憶中,通往地面的階梯方向走去。
圣槍的領(lǐng)域跟隨著他移動,所過之處,蟲子們?nèi)缤ξ鞣趾0阆騼蓚?cè)退去,為他讓開一條通路。
很快,他便找到了那條通往上層的、布滿苔蘚的石制階梯。
他一步步地向上走去,每一步都走得沉穩(wěn)而堅定。
手中的圣槍被他橫持在身側(cè),槍尖斜斜地指向地面,金色的紋路在黑暗中散發(fā)著柔和而威嚴(yán)的光芒,像是一盞永不熄滅的提燈,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