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場頭七法事上的驚天一鬧，就像一塊浸透了毒液的巨石，狠狠地砸破了表面看似哀戚肅穆的湖面。湖底那些沉積了多年的污泥爛渣，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攪動，全都不安分地翻涌了上來。這場鬧劇如同揭開了一個塵封已久的蓋子，將隱藏在平靜表象之下的丑陋與污穢，毫無保留地暴露在世人眼前。原本莊嚴(yán)肅穆的法事氛圍，被這突如其來的動蕩瞬間撕裂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亂與喧囂。人們的面孔上寫滿了震驚、恐慌和憤怒，仿佛這不僅僅是湖面的破裂，更是心靈深處某種信仰的崩塌。那場驚天一鬧，如同一面鏡子，映照出人性中的貪婪、虛偽和懦弱，也讓這個看似寧靜的世界，瞬間陷入了無盡的紛爭與動蕩之中。
“靜婕妤瘋了。”
這話像長了翅膀一般，一夜之間便飛遍了宮闈的每一個角落。人們說得有鼻子有眼，繪聲繪色地描述著她如何被先帝的魂魄纏身，日夜驚懼，以至于在太極殿上那般失態(tài)胡言。又有傳言稱，她是因為知曉了太多的宮廷秘辛，才被嚇破了膽。這些流言在宮闈中肆意蔓延，愈發(fā)變得撲朔迷離。而更有一些隱秘的流言，甚至將先帝臨終時那句模糊不清的“債清了”與沈家的舊事聯(lián)系在了一起。人們在私下里竊竊私語，眼神中閃爍著好奇與猜測，仿佛想要揭開這背后的神秘面紗。整個宮闈都被這些流言所籠罩，彌漫著一層神秘而又緊張的氣氛。
阿棲被徹底囚禁在了那處偏僻宮苑。說是“靜養(yǎng)”，實則與冷宮無異。這座宮苑坐落在皇宮最不起眼的角落，雜草叢生，枯葉滿地，仿佛被整個世界遺忘。院門落了重鎖，那鎖鏈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光，仿佛在宣告著阿棲的困境。守衛(wèi)換成了周勉的親信，他們的面孔生冷，眼神像打量一件即將被處理的穢物，充滿著不屑與厭惡。
送來的飯食一日比一日粗糙，有時甚至是餿的。那飯菜散發(fā)著難聞的氣味，讓人難以下咽。阿棲曾經(jīng)試圖抗議，但守衛(wèi)只是冷冷地看著她，仿佛在說：“你能怎么樣？”炭火供應(yīng)也斷了，偌大殿宇冷得如同冰窟，呵氣成霜。阿棲只能蜷縮在角落里，用身上的衣物緊緊裹住自己，試圖獲取一絲溫暖。
寒風(fēng)從破舊的窗戶縫隙中灌入，發(fā)出嗚咽的聲音，如同阿棲心中的哭泣。她望著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，心中充滿了絕望。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(xù)多久，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機會重獲自由。她想起了曾經(jīng)的美好時光，那時的她是多么的幸福，如今卻淪落至此。
無人再來看她。連太醫(yī)問診都省了。周勉的態(tài)度再明白不過——任其自生自滅，最好悄無聲息地死在這嚴(yán)寒里，全了他“仁至義盡”的名聲，也絕了所有后患。
她蜷在冰冷的錦被里，聽著窗外呼嘯的北風(fēng)，感受著生命力一點點從凍僵的四肢抽離。牙齒不受控制地磕碰，發(fā)出細碎的聲響。
也好。
這錦繡堆砌的墳?zāi)梗@冤魂纏繞的宮闕，她早已膩煩。
意識模糊間，仿佛又回到春山，山茶開得灼眼，姐姐在花叢里回頭對她笑，聲音清凌凌的：“棲棲，來……”
就在她幾乎要沉入那片虛假溫暖時，一聲極輕微的“咯噠”聲，自殿角傳來。
像是老鼠啃噬木頭，又像是……機括輕響。
她猛地睜開眼，警惕地望向聲音來源——那是一面毫無異常的墻壁，糊著陳舊的宮紗。
聲音消失了。
死寂重新籠罩。
她疑心是自己凍出了幻覺。
然而第二天夜里，同樣的聲音又響起了，更清晰了些。
第三夜，那面墻壁竟無聲地滑開一道窄縫，僅容一人側(cè)身而過。一個黑影鬼魅般鉆出，帶著一身地底的陰冷潮氣。
黑影迅速掠到榻前，跪下，聲音壓得極低，卻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：“娘娘！”
阿棲撐著坐起，借著窗外雪光，看清來人——是那個曾在她初入宮時，受過她一點微不足道恩惠、后來被她用重金和把柄牢牢控住的小太監(jiān)，小祿子。他竟找到了這條早已廢棄的、連通著宮外暗渠的密道！
“外面……如何？”她聲音嘶啞干澀。
“亂！亂套了！”小祿子語速極快，“周相要立榮王世子，太后和幾位將軍不依，兩派在朝堂上幾乎動了刀兵！還有御史瘋了一樣上書，追問先帝爺臨終之言，追問……追問當(dāng)年春山之事！說……說要重查沈家冤案！”
阿棲的心臟猛地一縮，又沉沉砸回胸腔。她攪動的渾水，終于起了波瀾。
“還有……還有……”小祿子喘了口氣，從懷里掏出一個用油布包裹得嚴(yán)嚴(yán)實實的小物件，顫抖著遞過來，“這……這是今早有人……用箭射到奴才住處門上的……指名……要給娘娘……”
阿棲接過。油布剝開，里面是一塊半枚玉佩。質(zhì)地普通，邊緣卻打磨得極其光滑，斷口處也是舊的。玉佩背面，刻著一個極小、卻清晰無比的“裴”字。
裴。
不是當(dāng)今皇族的“裴”。是前朝那個早已覆滅、被如今皇室刻意抹去痕跡的舊王族之“裴”！
她指尖瞬間冰涼，比這殿里的空氣更冷。
這塊玉佩，她認(rèn)得。是姐姐沈知書及笄禮時，一位云游的方外之人所贈，說能辟邪擋災(zāi)。姐姐從不離身。直到那個血夜……
它怎么會出現(xiàn)在這里？還帶著舊王族的印記？射箭之人是誰？是敵？是友？
無數(shù)念頭電光石火般閃過腦海。
她猛地攥緊玉佩，冰冷的邊緣硌得掌心生疼。
“娘娘……這……”小祿子惶惑不安。
阿棲深吸一口氣，壓下胸腔里翻涌的血氣，聲音低而銳：“這條密道，還有誰知道？”
“應(yīng)、應(yīng)該沒了……是奴才無意中發(fā)現(xiàn)，偷偷打通的……”
“好。”她盯著小祿子，目光在黑暗中亮得駭人，“聽著。我要你去做兩件事?！?/p>
“第一，想辦法，將周勉暗中克扣先帝丹藥、以致龍體衰敗的風(fēng)聲，透給太后那邊的人。記住，要做得自然，像是從太醫(yī)院漏出去的?！?/p>
小祿子倒抽一口冷氣，猛地抬頭。
“第二，”她將那塊玉佩重新用油布包好，塞回他手里，“去找……找宮里最老的、經(jīng)歷過前朝舊事的嬤嬤，尤其是……曾在浣衣局或罪奴所待過的，問問她們，可還認(rèn)得這玉佩的來歷。要隱密。”
小祿子手抖得厲害，幾乎握不住那小小的油布包。
“娘娘……這太險了……”
“去做?！卑穆曇衾餂]有半分溫度，只有一種破釜沉舟的冰冷，“否則，你我皆是死路一條。”
小祿子看著她黑暗中模糊卻銳利如刀的眼神，終是重重磕了個頭，將油布包小心翼翼揣入懷中，身影一閃，重新沒入那道墻壁縫隙。
墻壁無聲合攏，仿佛從未開啟過。
殿內(nèi)重歸死寂寒冷。
阿棲獨自坐在冰冷的黑暗里，良久，緩緩攤開手掌。
掌心被那玉佩邊緣硌出了深紅的印子。
姐姐……
舊王族……
周勉……
太后……
一個個碎片在她腦中瘋狂旋轉(zhuǎn)，碰撞，試圖拼湊出一個驚心動魄的真相輪廓。
她原本以為，仇讎只是裴衍，只是那把沾滿沈家血的刀。
如今看來，握刀的手，藏得更深。
這盤棋，遠比她想象得更大，更兇險。
窗外，風(fēng)聲凄厲，如同無數(shù)冤魂在嗚咽索債。
她慢慢握緊拳頭，指甲深深掐入那枚紅痕。
那就……
都別活。
那半枚玉佩，如同一塊熾熱的烙鐵，深深燙印在阿棲的心口，日夜不停地灼燒著，無時無刻不提醒著她曾經(jīng)的溫暖與如今的凄涼。寒意徹骨的宮苑，仿佛被冰雪封凍，時間在這里凝固不前，唯有窗外那微弱的光線在明暗之間悄然交替，無聲地訴說著歲月的流逝。送來的飯食早已變得冰冷、堅硬且腐臭，令人難以下咽。她常常獨自坐在冰冷的角落里，偶爾會透過門縫瞥見守衛(wèi)那冷漠的眼神，就像是在看待一個即將消逝的幽靈。那眼神中沒有絲毫的同情，只是對將死之人的漠然與習(xí)以為常。每一天，阿棲都在這無盡的折磨中苦苦掙扎，心靈和肉體都遭受著雙重打擊，但她依然緊緊地握著那半枚玉佩，仿佛那是她與這個世界唯一的聯(lián)系，是她最后的希望與信仰。
她在等。等小祿子的消息，等那條密道再次開啟，或者，等周勉賜下的那杯鴆酒。
第四日黃昏，風(fēng)雪暫歇，天空是一種沉郁的鉛灰色。殿內(nèi)昏暗得幾乎看不清五指。
墻壁再次無聲滑開。
小祿子幾乎是滾進來的，渾身裹挾著地底更深重的陰冷和潮氣，臉色青白，嘴唇凍得發(fā)紫，呼吸急促得不正常。
“娘、娘娘……”他撲到榻前，聲音抖得不成樣子，眼里是極致的恐懼，卻又奇異地帶著一絲亢奮，“……問、問到了……浣衣局有個快瞎了的老婆子……以前是、是前朝廢太子乳母的身邊人……她摸、摸那玉佩……哭了……”
阿棲猛地坐直身體，冰冷的血液似乎瞬間沖上頭頂。
小祿子喘著粗氣，語無倫次：“她說……這是舊太子妃……出生時……國師批命，說命格太貴，恐夭折……特尋古玉……一分為二……半塊隨葬……半塊……半塊給了……”
他猛地頓住，像是被接下來的話噎住，驚恐地瞪大了眼睛。
“給了誰？”阿棲的聲音嘶啞得幾乎撕裂。
小祿子劇烈地咳嗽起來，好半天才順過氣，聲音低得如同鬼魅：“……說……給了當(dāng)時剛出生不久的……沈太傅嫡長女……沈、沈知書……說……說是……暗中定下的……太子妃信物……只待……只待太子成年……”
“轟——！”
仿佛一道驚雷在阿棲腦中炸開！炸得她四肢百骸瞬間冰涼，又瞬間滾燙！
姐姐……沈知書……前朝內(nèi)定的……太子妃？！
那裴衍……如今的皇帝……當(dāng)年的將軍……他屠盡沈家……
僅僅是因為黨爭？因為沈家是前朝清流？
不！
是為了滅口！是為了徹底斬斷前朝太子復(fù)起的任何可能！是為了將知曉這樁驚天秘辛的沈家，連根拔起！是為了掩蓋他主子——那位弒兄篡位的新帝——得位不正的真相！
那所謂的“通敵叛國”，不過是掩蓋這樁更大、更骯臟陰謀的幌子！
十年！整整十年！她以為的血海深仇，竟只是冰山一角！底下埋葬著的，是更黑暗、更龐大的帝國秘辛！
“……還有……”小祿子喘著氣，繼續(xù)道，聲音里帶著哭腔，“周相那邊……風(fēng)聲……奴才……奴才按娘娘說的……透出去了……太后那邊……果然……果然動了……聽說……昨夜……周相值房外……發(fā)現(xiàn)了……刺客……”
他說到最后，聲音越來越弱，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打晃。
阿棲這才注意到，他后背的深色棉襖上，洇開了一大片不正常的、黏膩的暗色。
“你受傷了？”她心頭一凜。
小祿子搖搖頭，想擠出一個笑，卻比哭還難看：“沒……沒事……蹭、蹭了下……娘娘……奴才……得走了……這條道……怕……怕是不穩(wěn)了……”
他掙扎著想爬起來，卻一頭栽倒下去。
阿棲伸手去扶，指尖觸到他冰冷的、迅速失溫的身體，和那一片濕黏的熱液。
是血。
他根本不是蹭了下，是被人發(fā)現(xiàn)了行蹤，拼死逃回來的！
“小祿子！”她壓低聲音急喚。
小祿子眼睛半睜著，瞳孔已經(jīng)開始渙散，嘴唇翕動，發(fā)出極其微弱的氣音：“娘娘……小心……周……他……不止……一個……”
話音未落，他頭一歪，徹底沒了聲息。
身體在她懷里，迅速冷硬下去。
阿棲抱著這具迅速失去溫度的尸體，坐在冰冷的地上，一動不動。
殿內(nèi)死寂。
只有窗外呼嘯的風(fēng)聲，像是無數(shù)冤魂在咆哮。
姐姐的臉，父親的臉，小祿子瀕死的眼……還有那半枚冰冷的玉佩……在她眼前瘋狂交錯閃爍。
恨意。從未有過的、足以焚毀一切的恨意，如同巖漿，從心臟最深處噴涌而出，瞬間淹沒了所有理智，所有算計！
周勉！裴衍背后的主子！這條真正該被千刀萬剮的老狗！
她輕輕放下小祿子的尸體，替他合上未能瞑目的雙眼。
然后，她站起身。
走到那面冰冷的墻壁前。
手指撫過那道幾乎看不見的縫隙。
周勉想讓她悄無聲息地死在這里？
做夢。
她轉(zhuǎn)身，走到梳妝臺前。銅鏡里映出一張蒼白、扭曲、眼底卻燃燒著地獄之火的臉。
她拿起那根素銀簪子，握緊，冰冷的簪尖硌著掌心。
然后，她狠狠地，用盡全身力氣，將簪子尖端刺入自己的左上臂！
劇痛襲來！鮮血瞬間涌出，染紅了素白的衣袖。
她悶哼一聲，額角沁出冷汗，眼神卻亮得駭人。
很好。
還不夠。
她拔出簪子，任由鮮血流淌，走到桌邊，將血涂抹在桌角、椅背……制造出掙扎搏斗的痕跡。
然后，她深吸一口氣，猛地扯亂自己的頭發(fā)，撕破衣袖，用沾血的手在臉上胡亂抹了幾把。
做完這一切，她走到殿門后，屏住呼吸。
時間一點點流逝。
直到外面?zhèn)鱽頁Q防守衛(wèi)細微的交談聲，和逐漸遠去的腳步聲——這是唯一的機會！
她用未受傷的右手，猛地拍打殿門，用盡全身力氣，發(fā)出凄厲至極、驚恐萬狀的尖叫——
“有刺客??！救命——！！來人啊——！！”
聲音尖銳，劃破偏僻宮苑的死寂，也劃破了整個后宮看似平靜的夜幕！
“砰！”
沉重的殿門被人從外面猛地撞開！
新任的守衛(wèi)頭領(lǐng)帶著一隊士兵，氣勢洶洶地沖進了宮殿?；鸢讶紵墓饷⑷缋麆Π銊澠坪诎担查g照亮了殿內(nèi)的一切。只見四處都是狼藉的血跡，觸目驚心。而在門后，蜷縮著一位瑟瑟發(fā)抖的靜婕妤。她渾身是血，臉色蒼白如紙，眼神中透露出無盡的恐懼，仿佛下一刻就要暈厥過去。
“娘娘！”頭領(lǐng)大驚失色，目光迅速掃過殿內(nèi)，看到地上小祿子的尸體和掙扎痕跡，臉色驟變，“這……”
“他……他要殺我……滅口……”阿棲抬起血跡斑斑的臉，淚水混著血污滑落，眼神渙散驚恐，聲音破碎不堪，手指顫抖地指向地上的尸體，又仿佛受驚過度般猛地收回，抱住自己，“……因為我聽到了……聽到了他們的秘密……關(guān)于先帝……關(guān)于……玉佩……”
她語無倫次，每一個詞卻都像淬了毒的針，精準(zhǔn)地扎向沖進來每一個人最敏感的神經(jīng)！
“玉佩？”頭領(lǐng)瞳孔一縮。
“是……是前朝……太子妃的玉佩……”阿棲像是終于崩潰，嚎啕大哭起來，“周相……周相他怕我說出去……派人來殺我……就像……就像當(dāng)年殺沈家滿門一樣——?。?！”
最后一句，她幾乎是嘶吼出來的，用盡了全部的生命和恨意，然后眼睛一翻，徹底“暈厥”過去。
整個宮苑，死一般的寂靜。
所有沖進來的侍衛(wèi)都僵在了原地，一個個臉色煞白，如同見了鬼一般。他們驚恐地看著地上昏厥的靜婕妤，那柔弱的身體靜靜地躺在地上，不知是生是死。旁邊還有一具太監(jiān)的尸體，鮮血從他的脖頸處不斷地涌出，染紅了周圍的地面。這恐怖的一幕讓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。而那石破天驚的指控還在冰冷的空氣里回蕩，仿佛一聲炸雷在每個人的耳邊炸開，讓他們的大腦一片空白。他們不知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，更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是好。
頭領(lǐng)的手抖得幾乎握不住刀柄。
他知道，天……
真的要塌了。
消息如同野火般迅猛蔓延，其中裹挾著“前朝太子妃玉佩”、“滅口”、“沈家舊案”這些足以誅滅九族的敏感詞眼。這股洶涌的消息浪潮以無可阻擋之勢，瞬間燒遍了整個前朝后宮。人人自危，惶恐不安，生怕自己被卷入這場突如其來的風(fēng)暴之中。后宮的嬪妃們紛紛竊竊私語，猜測著這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，而前朝的官員們則神色凝重，暗自盤算著如何在這場風(fēng)波中明哲保身。整個皇宮上下被這股無形的恐慌所籠罩，仿佛一場巨大的陰謀正在悄然拉開序幕。
這一次，再不是模糊的流言。
是“遇刺瀕死”的靜婕妤，親口的、血淋淋的指控！
周勉得到消息時，正在值房與心腹商議如何壓下太后一黨的反撲，聞訊手中的茶盞“啪”地掉落在地，摔得粉碎。
他臉色瞬間灰敗，猛地起身，卻又踉蹌一步跌坐回去，手指顫抖地指著門外，喉嚨里咯咯作響，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完了。
全完了。
那女人……那女人竟用這種決絕自毀的方式，將一切都捅破了！
太極殿內(nèi)，巨大的棺槨依舊沉默矗立。
而殿外，一場遠比國喪更恐怖、更血腥的風(fēng)暴，已驟然降臨。
阿棲被人抬去醫(yī)治，手臂上的傷口被包扎，灌下了安神的湯藥。
她安靜地躺著，任由擺布，仿佛真的只是一個受驚過度、僥幸撿回一條命的可憐妃嬪。
只有垂在榻邊、被層層紗布包裹的手指，極其輕微地蜷縮了一下。
指尖冰涼。
沾著血。
也沾著……
終于被撕開的、帝國最黑暗膿瘡的腥臭。
棋局已碎。
那就，
一起下地獄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