歌劇之約的日子到了。
亞瑟一整天都坐立不安,像是屁股底下長了釘子。
他對著衣帽間的全身鏡換了不下十套衣服,從最正式的禮服到相對休閑的西裝,拿起又放下,總覺得哪套都不夠完美。
最后心一橫,選了套午夜藍(lán)的絲絨西裝,既不會太隨意,又不像黑西裝那么沉悶,燈光下還有 subtle 的光澤流動,心機(jī)十足。
他提前半小時就到了皇家歌劇院,手里捏著那兩張燙金的情侶座票,手心都有些出汗。
歌劇院里頭金碧輝煌,水晶吊燈亮得晃眼,衣冠楚楚的紳士淑女們低聲交談著,空氣里飄著香水味和期待感。
亞瑟沒在大廳多停留,做賊似的,捏著票直接溜達(dá)到了他們包廂所在的那條華麗回廊。他靠在絲絨包裹的欄桿上,假裝看樓下的人群,心臟卻跳得跟打鼓一樣。
情侶座……
沈硯辭居然真的讓他訂情侶座!
這幾個字在他腦子里盤旋一天了,每想一次,耳根就熱一次。
他一邊覺得羞恥得要命,一邊又忍不住期待得要死。
沈硯辭到底是什么意思?
是純粹為了方便“談公事”?
還是……也有那么一點點,別的想法?
他腦子里正亂糟糟地過著各種念頭,身后傳來了沉穩(wěn)的腳步聲。
亞瑟猛地回頭。
沈硯辭來了。
他依舊是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正裝,白襯衫扣得一絲不茍,領(lǐng)帶是深灰色的,整個人像是剛從財經(jīng)雜志封面上走下來的,冷峻,疏離,跟周圍浮華的藝術(shù)氛圍有點格格不入。
他的目光掃過來,落在亞瑟身上,在那套午夜藍(lán)的絲絨西裝上停留了大概半秒,幾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梢,沒說什么。
亞瑟被他看得一陣心虛,趕緊舉起手里的票,干巴巴地笑:“沈總,很準(zhǔn)時啊……票,票在這里?!?/p>
沈硯辭“嗯”了一聲,走近,很自然地從他手里接過了其中一張票。
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擦過亞瑟的手心,帶來一陣細(xì)微的、酥麻的觸感。
亞瑟像被電了一下,猛地縮回手,心跳更快了。
“走吧。”沈硯辭像是根本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,看了眼票上的座位號,率先朝著包廂的方向走去。
亞瑟深吸一口氣,趕緊跟上。
所謂的“情侶座”,其實是一個相對獨立的小包廂,位置極好,正對舞臺,但又比樓下開放式的座位私密很多。
里面是兩張寬大舒適的絲絨扶手椅,中間只隔著一個很小的、放飲品的小茶幾,距離近得幾乎胳膊碰胳膊。
一走進(jìn)這個狹小又曖昧的空間,亞瑟就感覺空氣好像一下子變得稀薄了。
沈硯辭的存在感太強(qiáng)了,他身上那股淡淡的、冷冽的雪松古龍水味,幾乎霸占了亞瑟所有的嗅覺。
沈硯辭倒是很自在,脫了下大衣交給侍者,然后姿態(tài)舒展地在其中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,目光已經(jīng)投向了下方逐漸坐滿的觀眾席,側(cè)臉線條冷硬。
亞瑟僵硬地在他旁邊的椅子坐下,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。
他偷偷瞟了一眼沈硯辭,對方好像真的只是來看歌劇的,一副專心致志等待開場的樣子。
難道……真是自己想多了?
他真的只是覺得這里方便談事情?
燈光漸漸暗了下來,歌劇即將開始。
最后的嘈雜聲也平息了。
亞瑟有點失落,又有點不甘心。
他憋了半天,終于忍不住,湊過去一點點,用氣音小聲問:“呃……沈總,關(guān)于議會那邊……”他試圖找個公事化的開頭。
沈硯辭轉(zhuǎn)過頭,在昏暗的光線下看向他。
舞臺的光線隱約勾勒出他深邃的輪廓,眼神看不太真切。
“殿下,”他開口,聲音壓得很低,帶著磁性的共振,敲在亞瑟的耳膜上,“歌劇開始后,保持安靜是基本禮儀?!?/p>
亞瑟:“……”
他被噎了一下,臉有點熱,訥訥地縮了回去:“……哦?!?/p>
好吧,自取其辱。
這時,序曲響了起來,恢宏的音樂瞬間充滿了整個劇場。
舞臺上的幕布緩緩升起,《唐璜》的故事開始了。
亞瑟強(qiáng)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歌劇上,但旁邊坐著個沈硯辭,他根本沒辦法集中精神。
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身體的溫?zé)?,能聽到他平穩(wěn)的呼吸聲。
情節(jié)進(jìn)行到唐璜開始他風(fēng)流倜儻的獵艷之旅,唱著蠱惑人心的詠嘆調(diào)。
亞瑟看得有點心不在焉,手指無意識地?fù)钢鍪忠蔚慕z絨面料。
忽然,他感覺到旁邊的人動了一下。
沈硯辭似乎調(diào)整了一下坐姿,他的手原本放在扶手上,此刻卻非?!白匀弧钡卮孤淞讼聛?,落在了兩人椅子之間那個狹小的空隙里。
然后,他的小手指,似有若無地,輕輕碰了一下亞瑟同樣垂在扶手上的手背。
亞瑟猛地一僵,全身的血液好像都沖到了那只被碰到的手背上。
是……是不小心的吧?
他屏住呼吸,一動不敢動。
但那根帶著涼意的小指,并沒有立刻移開。
反而就那樣若有似無地貼著,甚至極其輕微地、蹭了一下。
動作很輕,很緩。
像是在試探,又像是無意識的摩擦。
亞瑟的心臟快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了!
他猛地轉(zhuǎn)過頭,看向沈硯辭。
沈硯辭依舊目視著舞臺,側(cè)臉在明明滅滅的舞臺光線下顯得格外深邃,表情專注,仿佛完全沉浸在那位風(fēng)流伯爵的故事里,對自己手下那點小動作毫無察覺。
但亞瑟分明看到,他喉結(jié)幾不可察地滾動了一下。
舞臺上,唐璜正對著他心儀的女士唱著深情又虛偽的情歌。
舞臺下,昏暗的包廂里,空氣黏稠得像是化不開的蜜糖。
亞瑟感覺自己的手背那小塊皮膚,快要被那似有若無的觸碰點著了。他心跳如雷,腦子亂成一團(tuán)漿糊。
這……這算什么?
公事公辦?嗯?!
就在他腦子短路,不知道是該把手挪開還是該做點什么的時候,沈硯辭的手指又動了一下。
這一次,不再是試探性的小指觸碰。
他的整個手掌,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力道,緩緩地、覆蓋了上來,徹底將亞瑟那只緊張得微微發(fā)抖的手,握在了掌心。
干燥,微涼,卻帶著強(qiáng)勁的力量,將他整只手都包裹住。
亞瑟呼吸一滯,整個人徹底僵住了,眼睛瞪得圓圓的,看著兩人交握的手,又猛地抬頭看向沈硯辭。
沈硯辭還是沒有看他。
但他的拇指,卻開始輕輕地、緩慢地、摩挲著亞瑟的手背。指腹帶著薄繭,劃過細(xì)膩的皮膚,帶來一陣陣令人戰(zhàn)栗的癢意和酥麻。
一下,又一下。
帶著一種無聲的、極致的曖昧和掌控。
亞瑟的臉轟地一下全紅了,熱度迅速蔓延到全身。
他想抽回手,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,整個人都軟在了椅子上,只能任由對方握著,撫摸著。
舞臺上在演著什么,他完全不知道了。
耳朵里全是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,和血液奔流的聲音。
沈硯辭終于微微側(cè)過頭,看向他。昏暗的光線下,他的眼神深不見底,里面翻滾著亞瑟看不懂的、濃稠的情緒。
他俯身靠近了些,溫?zé)岬暮粑鼟哌^亞瑟滾燙的耳廓,聲音低啞得幾乎只剩氣音,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調(diào)侃:
“現(xiàn)在,”
“還覺得我是來談公事的嗎,殿下?”
亞瑟張了張嘴,卻一個音節(jié)都發(fā)不出來,只能睜著一雙水光瀲滟、滿是震驚和羞赧的眼睛看著他。
沈硯辭似乎低低地笑了一聲,那笑聲震得亞瑟耳膜發(fā)麻。
他沒有松開手,反而握得更緊了些,拇指依舊在那片細(xì)膩的皮膚上流連忘返。
然后,他轉(zhuǎn)回頭,繼續(xù)看向舞臺,仿佛剛才那句石破天驚的話和這個親密至極的動作,只是看歌劇時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。
只留下亞瑟,一只手被緊緊攥著,整個人紅成了一只熟透的蝦子,靈魂都快出竅了,傻愣愣地呆在座位上,聽著自己快要爆炸的心跳。
完了。
徹底完了。
這哪里是冰山?
這分明是……是火山??!
還是突然噴發(fā)的那種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