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林舟,簽了它,你就是清北大學(xué)的人了!”
校長辦公室里,空調(diào)的冷氣開得很足,但班主任劉老師的嗓音,卻因為激動而顯得滾燙。
桌上,靜靜地躺著一份清北大學(xué)的保送推薦協(xié)議書。
我的父親林建國,搓著手,滿臉紅光,激動得連背都挺直了幾分。母親張慧更是眼眶濕潤,仿佛已經(jīng)看到了祖墳冒青煙的盛景。
我最好的朋友,陸一鳴,站在我身旁,重重地拍著我的肩膀,眼神里滿是真摯的祝福:“阿舟,你小子,真是我們一班的驕傲!”
所有人都用一種熾熱的、期待的目光看著我。
在他們眼中,我,林舟,是天之驕子。是這座小城十幾年來,唯一一個能拿到清北保送資格的超級學(xué)霸。
然而,我的目光越過他們,仿佛穿透了時空,看到了十年后。
看到了十年后,陸一鳴穿著阿瑪尼西裝,挽著我曾經(jīng)的女友許晚晴,站在我病床前,用憐憫又殘忍的語氣對我說:“阿舟,安心地去吧。你那個‘光刻機’的專利,我們會用好的。哦,對了,你父母住的那個老房子,我們也幫你賣了,就當(dāng)是……你為公司做的最后一點貢獻吧。”
我看見自己渾身插滿管子,連呼吸都痛,死在一家廉價的、無人問津的醫(yī)院里。
而我的父母,因為我的潦倒和我的死,一夜白頭,最終郁郁而終。
一場精心策劃的背叛,一場橫跨十年的騙局。
現(xiàn)在,是2025年6月5日。
我,林舟,從十年后的地獄,重生回來了。
“林舟?發(fā)什么愣呢?”母親張慧推了我一下,語氣里帶著一絲嗔怪。
我回過神,看著眼前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。
父親的激動,母親的期盼,陸一鳴那恰到好處的“兄弟情深”。
一切,都和記憶中一模一樣。
我笑了。
然后,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,我伸出手,拿起了那份足以改變我一生命運的協(xié)議書。
“撕拉——”
一聲脆響,協(xié)議書被我從中撕開,變成了兩半。
“撕拉——”
又一聲,四半。
我慢條斯理地,將那份承載著無數(shù)人希望的保送協(xié)議,撕成了漫天飛舞的碎片。
辦公室里,死一般的寂靜。
空調(diào)的嗡嗡聲,此刻聽起來,無比刺耳。
“瘋了……你瘋了!”母親張慧第一個反應(yīng)過來,發(fā)出一聲尖叫,沖上來就要抓我的手,“舟舟!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!那是清北?。 ?/p>
“林舟!”父親林建國氣得渾身發(fā)抖,一巴掌拍在桌子上,震得茶杯叮當(dāng)作響,“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!給我一個理由!”
陸一鳴也愣住了,他臉上的笑容僵硬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的錯愕,以及……一絲隱藏得極深的竊喜。
我沒有理會歇斯底里的父母,只是將目光,投向了陸一鳴。
“阿鳴,”我平靜地開口,“你說,人這輩子,是選擇一條看得見的康莊大道,還是選擇一條沒人走過的獨木橋?”
陸一鳴顯然沒料到我會問他,他愣了一下,隨即換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:“阿舟,你別犯糊涂!這還用選嗎?清北就是你的未來??!”
多好的兄弟。
我笑了笑,轉(zhuǎn)頭看向臉色鐵青的校長和班主任,一字一句,清晰地說道:
“校長,劉老師,謝謝學(xué)校的培養(yǎng)。但是我決定,放棄保送?!?/p>
“我不參加高考了?!?/p>
“我要去,紅星電子廠?!?/p>
紅星電子廠。
當(dāng)這五個字從我嘴里說出來時,整個辦公室的人,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。
那是什么地方?
那是我們市郊區(qū)一座瀕臨倒閉、負債累累、連工人工資都發(fā)不出來的破廠子。據(jù)說廠房的房頂都在漏雨,機器比我的爺爺年紀都大。
去那里?
一個清北保送生,要去一個連收破爛的都嫌棄的地方?
“林舟!你再說一遍!”父親林建國的眼睛瞬間就紅了,他感覺自己一輩子的臉,都在這一刻被我丟盡了。
“我說,我要去紅星電子廠?!蔽抑貜?fù)了一遍,語氣沒有絲毫波瀾。
“你……你這個逆子!”
林建國氣血上涌,揚手就要一巴掌扇過來。
我沒有躲。
但巴掌沒有落下。校長和劉老師死死地拉住了他。
“老林,冷靜點!有話好好說!”
“說什么?還有什么好說的!”林建國甩開他們,指著我的鼻子,手指都在顫抖,“我林建國沒有你這樣的兒子!今天,你要是敢走出這個校門,就永遠別再回那個家!”
“好?!?/p>
我只說了一個字。
然后,我轉(zhuǎn)過身,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,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校長辦公室。
身后,是母親撕心裂肺的哭喊,和父親氣急敗壞的怒罵。
我沒有回頭。
上一世,我就是太聽話了。聽父母的話,聽老師的話,走上了那條他們?yōu)槲忆伜玫摹肮饷鞔蟮馈?。結(jié)果呢?我失去了一切。
這一世,我要走我自己的路。
我剛走出教學(xué)樓,陸一鳴就追了上來。
“阿舟!你等等!”他攔在我面前,一臉的焦急和“真誠”,“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?你跟我說,我們是兄弟,我?guī)湍憬鉀Q!”
我看著他,看著這張我曾無比信任的臉。
就是這張臉,在十年后,笑著送我下地獄。
“沒受刺激。”我淡淡地說,“這是我自己的選擇?!?/p>
“選擇?去一個破廠子當(dāng)工人,就是你的選擇?”陸一鳴的音量拔高,像是在為我感到不值,“林舟,你醒醒吧!你這是在自毀前程!”
“我的前程,不用你操心?!?/p>
就在這時,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。
“林舟,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。”
我回頭,看到了許晚晴。
她穿著一身白色的連衣裙,長發(fā)飄飄,是我們年級的?;?,也是我上輩子的……初戀。
此刻,她那張漂亮的臉上,寫滿了失望和鄙夷。
“我以為你是個有理想、有抱負的人。沒想到,你竟然這么幼稚,這么沒有責(zé)任心。”她看著我,眼神冰冷,“我不會跟一個廠弟談戀愛的。我們,分手吧。”
說完,她轉(zhuǎn)身就走,沒有絲毫留戀。
和上一世,她在我最落魄時,轉(zhuǎn)身投入陸一鳴懷抱的決絕,如出一轍。
陸一鳴看著許晚晴的背影,眼中閃過一絲貪婪,隨即又換上痛心的表情,拍了拍我的肩膀:“阿舟,你別難過。為了這種女人,不值得。你現(xiàn)在跟我回去,跟叔叔阿姨道個歉,一切還來得及?!?/p>
“來不及了?!蔽铱粗?,忽然笑了,“陸一鳴,你知道紅星電子廠最值錢的是什么嗎?”
“什么?”他下意識地問。
“是那塊地皮。”我說。
陸一鳴愣住了。
我沒有再解釋。
他當(dāng)然不知道,三年后,因為市政規(guī)劃,紅星電子廠那塊位于偏遠郊區(qū)的、無人問津的地皮,會被劃入國家級高新技術(shù)開發(fā)區(qū)的核心區(qū)域。
地價,一夜之間,翻了一百倍。
而我,更不會告訴他。
在那座破敗的工廠里,藏著一臺被所有人當(dāng)成廢鐵的前蘇聯(lián)產(chǎn)的“模擬光刻機”。
那臺機器,就是我這一世,逆天改命,掀翻整個科技世界棋盤的……第一顆棋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