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線柔和的病房內(nèi),彌漫著淡淡的藥味。沈恪將溫?zé)岬乃幫脒f到母親喬珞唇邊。
“母親,現(xiàn)在感覺怎么樣?”
“好多了?!眴嚏箜槒牡睾认滤?,微微蹙眉,“這么多年了,那東西還真是害人不淺啊?!?/p>
“Soulmire—07蝕”,那才是真正的毒藥。
沈恪接過空碗,眼神瞬間閃過一絲冰冷的狠厲:“確實,它就應(yīng)該滅絕,包括發(fā)明它的所有人?!?/p>
病房內(nèi)陷入短暫的沉默。
喬珞的目光轉(zhuǎn)向兒子,帶著憂慮:“沐皙那孩子怎么樣了?他喜歡Ray那個孩子嗎?”
沈恪的表情依舊沒什么變化,語氣平淡:“還沒問他,應(yīng)該是喜歡的?!鳖D了一下,補(bǔ)充道,“即使是不喜歡,他也還是會演的像樣點?!?/p>
喬珞一時無言,看著大兒子沉靜卻深不見底的眼眸,忍不住輕嘆:“你一直這樣,那孩子不恨你嗎?”
“恨啊,”沈恪回答得干脆利落,嘴角甚至勾起一絲弧度,“他可是恨不得立刻把我殺死?!?/p>
沈恪沒說錯任何一句話。沈沐皙對他的恨意,深入骨髓。
畢竟在沈沐皙看來,沈恪所給予的一切都是有害的,所有的關(guān)懷都是虛假的。就連兩年前的補(bǔ)藥,他也一口沒喝,演了兩年的殘廢,都在是自欺欺人。
他寧愿選擇在輪椅上自囚兩年,演一出逼真的殘廢戲碼,追求報復(fù)。卻不知道,他精心編織的謊言,沈恪從一開始就了然于心。
“兩年前他就應(yīng)該站起來的,”沈恪的聲音平靜無波,“是他自己摒棄了這份信任,白給自己找了兩年苦受?!?/p>
沈恪不會主動戳穿沈沐皙的謊言,他永遠(yuǎn)把選擇權(quán)賦予沈沐皙,等待沈沐皙心甘情愿認(rèn)輸,親口坦白一切。
病房內(nèi)再次陷入沉默,只有醫(yī)療儀器發(fā)出規(guī)律的輕微聲響。喬珞看著兒子,最終化只作一聲嘆息:“做著好人的事,卻演著壞人的戲……恪兒,長大了,真是讓人看不懂了?!?/p>
心疼,不解,無奈。
沈恪站在窗邊,逆著光,身影顯得有些模糊。他沉默了片刻,再開口:“誰叫當(dāng)初……他推了你一把呢?!?/p>
“……”
喬珞年輕時癡戀沈元宏,卻只淪為對方?jīng)]有名分的情人。
她為沈元宏生下了長子沈恪,比沈沐皙大六歲。為了逼宮,喬珞曾試圖用孩子威脅沈元宏,結(jié)果激怒了對方。
沈元宏給她過度吸食“Soulmire”,導(dǎo)致她失憶,并將她如同金絲雀般囚禁在沈園老宅。失憶的喬珞,天真地以為沈元宏深愛著她。
后來,沈元宏明媒正娶了阮允,喬珞對此毫不知情。之后,她又生下了女兒沈弋曉,比沈沐皙大兩歲。
阮允生下了沈沐皙,卻在生幼女沈荺時難產(chǎn)去世。就在沈家沉浸在喪妻之痛時,喬珞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懷上了沈修林。
沈元宏騎虎難下,這才不得不將喬珞娶回了家。
那年,沈沐皙十歲。他剛剛失去親生母親,尸骨未寒,父親就迫不及待地將另一個女人、另一個家庭迎進(jìn)了門。
年幼的沈沐皙心中充滿了無法言喻的憤怒和背叛感。
沈修林出生,與沈荺同歲。沈沐皙十一歲那年,沈元宏自己沉迷于“Soulmire”還不夠,竟喪心病狂地逼迫喬珞一起吸食。
痛苦的喬珞在房間里發(fā)出壓抑的求救聲,被路過的沈沐皙聽到。
憤怒又擔(dān)憂的沈沐皙不顧一切闖了進(jìn)去,結(jié)果混亂中不慎吸入了一些彌漫在空氣中的“Soulmire”粉末。
強(qiáng)烈的致幻劑瞬間侵蝕了年幼沈沐皙的心智,他陷入巨大的恐懼和痛苦中,尖叫著沖出了房間。
喬珞擔(dān)心他出事,強(qiáng)忍著痛苦追了出去。在樓梯口,被幻覺折磨得瀕臨崩潰的沈沐皙,在極度的混亂和恐懼中,失手推了緊追而來的喬珞一把。
就是這一把,斷送了沈沐皙安穩(wěn)的生活。
喬珞驚叫著從高高的樓梯上滾落下去,劇烈的撞擊導(dǎo)致她腰椎嚴(yán)重受損,從此再也無法站立,只能依靠輪椅生活。
而這一幕,恰好被當(dāng)時十七歲的沈恪,完完整整地看在眼里。
他看到自己年幼的弟弟,親手將自己的母親推下了樓梯。那一刻的沖擊和憤怒,他這輩子不會忘。
目睹了母親的痛苦哀嚎,也看到了弟弟在藥力作用下茫然又驚恐的臉。
偏偏,沈沐皙因為吸食“Soulmire”產(chǎn)生了強(qiáng)烈的副作用,事后竟完全遺忘了這可怕的一幕。也是因為副作用,導(dǎo)致沈沐皙體弱多病。
喬珞蘇醒后,得知真相,心如刀絞。她看著懵懂無知、只是被父親罪惡牽連的小兒子,不忍心讓他背負(fù)這沉重的罪孽和陰影,于是苦苦哀求沈恪,懇求他,懇求全家,永遠(yuǎn)對沈沐皙隱瞞這個真相。
沈恪答應(yīng)了母親。但他心中的恨意,卻永遠(yuǎn)不會消失。
他恨始作俑者的父親沈元宏,更恨這個親手傷害了母親卻“無辜”地忘掉一切的弟弟沈沐皙。
所以他發(fā)誓,要讓沈元宏付出代價,也要讓沈沐皙……為他的“遺忘”付出代價。
這么多年了,沈恪研究治愈“Soulmire”副作用的藥劑,為了治愈母親,也為了治愈沈沐皙。
但他從來不會把自己的好意示于沈沐皙。他給沈沐皙痛苦,卻也給了自己痛苦。
沈恪走進(jìn)沈沐皙的房間時,他正靠在窗邊,目光落在外面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聽到動靜,沈沐皙操控輪椅轉(zhuǎn)了過來,臉上沒什么表情。
沈恪走到他面前,停下,。沒有寒暄,直接切入主題:“沐皙對Ray先生,有好感嗎?”
問題來得直接而突兀。沈沐皙的指尖在輪椅扶手上無意識地收緊了一下。他沉默著,沒有立刻回答。
沈恪似乎并不意外他的沉默,輕輕拂過他的腦袋,道:“回答前記得想清楚。不要用你孤注一擲的信任,去賭你的后半生?!?/p>
沈沐皙忽然扯了扯嘴角,覺得心頭有些酸澀,反問:“哥哥,是不滿意Ray先生嗎?”有點挑釁意味。
孤注一擲的信任,他沈沐皙還有資格談信任嗎?這份偏執(zhí),不給時予,又能給誰呢?
沈恪的表情紋絲不動,語氣平淡無波:“怎么會?!?/p>
“既然哥哥也對他滿意,”沈沐皙立刻接話,破罐子破摔:“那我肯定是喜歡了?!?/p>
演了這么久,也有些累了。沈沐皙不會因為沈恪的一句話就放棄時予,至少現(xiàn)在,他不愿意了。
沈恪的眸光似乎沉了沉,他看著弟弟那雙堅定的眼睛,知道勸不回了。緩緩開口,又像是警告:“希望你做的決定是對的。而不是因為一時的任性?!?/p>
任性?沈沐皙幾乎要笑出聲。他的人生里,何曾有過任性的資本?所有的選擇,不都是在沈恪布下的棋盤上,被逼著走出的那一步嗎?
沈沐皙微微頷首:“那就謝謝哥哥的祝福了?!?語氣恭敬,卻字字如冰。
沈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沒有再說什么,只是最后留下一句:“記住我的話?!?便轉(zhuǎn)身,步伐沉穩(wěn)地離開了房間。
房門輕輕關(guān)上。
沈沐皙維持著那個微微頷首的姿勢,僵在原地。抬頭,望向緊閉的房門,眼中最后一絲偽裝褪去,只剩下冰冷的恨意和深深的疲憊。
賭?他早已在賭桌上了,籌碼是他的整個人生,而莊家……永遠(yuǎn)是他的好哥哥沈恪。他既然邁出了這一步,就永遠(yuǎn)不會回頭。
……
幾日后,沈沐皙受邀來到了一片被陽光眷顧的露營地。沈沐皙自己,時予,韓莫堯,洛念,外加一只總不安分的白毛大狗。
天光正好,慷慨地潑灑著暖意,熨帖著皮膚,仿佛試圖驅(qū)散一切陰郁。
不遠(yuǎn)處,時予和韓莫堯正與幾頂未成形的帳篷角力。那只白毛大狗興奮地穿梭其間,龐大的身軀不時撞上忙碌的腿腳。
洛念推著沈沐皙的輪椅,手中的相機(jī)到處拍著,還用野花編成了一個花環(huán),不由分說地戴在沈沐皙頭上,又在他耳別上幾枝花。
“你把我當(dāng)成小姑娘了嗎?這么多花,待會引來蜜蜂會把我叮成豬頭的?!?沈沐皙的聲音響起,還摸了摸頭上的花。
“放心吧,我會保護(hù)你的。” 洛念的回應(yīng)輕快,鏡頭依舊對準(zhǔn)他。
沈沐皙沉默了。
“你知不知道你現(xiàn)在這樣多好看?!” 洛念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贊嘆,鏡頭幾乎要貼上,“就是臉太冷了,你笑一笑?!?/p>
沈沐皙很乖的露出笑容,結(jié)果洛念不滿意,指出:“笑的太僵了,自然一點?!?/p>
“不要這樣啊……你不會笑嗎??”
“不要了……”沈沐皙不買單了,別開臉,視線卻不由自主地飄向遠(yuǎn)處。
只聽一聲悶響,時予被撞了個趔趄,狼狽地跌坐在草地上,是搗亂的大白狗。他無奈地側(cè)過身,安撫地揉著狗頭,然后默默將這團(tuán)白色麻煩推向了韓莫堯。“莫堯,管管你家祖宗!”
那是沈沐皙從未見過的時予,一種剝落了所有刻意、毫無防備的真實。沈沐皙的唇角忍不住揚起:“還挺可愛的。”
毫無征兆地,時予的目光穿透了嬉鬧的狗影,精準(zhǔn)地投了過來,四目相對。
“!”沈沐皙像被無形的電流擊中,猛地轉(zhuǎn)回頭,耳尖還默默的紅了。
咔嚓!咔嚓!咔嚓!
洛念的快門聲連成急促的鼓點,精準(zhǔn)地定格了這稍縱即逝的瞬間。他興奮地把相機(jī)屏幕遞到沈沐皙眼前:“哇,你剛才在看什么???拍的好好看哦?!?/p>
屏幕上是他側(cè)臉微笑的模樣,眼底有細(xì)碎的光,臉頰和耳尖卻暈開大片緋紅?!斑@張還嬌羞了?你在看著Ray笑???”
“……”沈沐皙臉更紅了。
但現(xiàn)在,他更害怕。
害怕看見時予會忍不住被吸引,害怕對視會忍不住的臉紅?;蛟S是兩年前的保護(hù),又或許是時予的柔情,沈沐皙一步步陷進(jìn)去了。
沈沐皙害怕的很,害怕這一切都是假的,一切都是虛無的,他清醒地看著自己一步步下陷,卻恐懼著腳下是精心偽裝的流沙,到頭來卻都是一場空。
時予的喜歡太遙遠(yuǎn)了,或許只是表面,或許又出自真心,虛假又真實,使得自己控制不住在信任和遠(yuǎn)離中徘徊,太怕了。
洛念敏銳地捕捉到他眼底瞬間黯淡的光彩和周身彌漫的低壓。沒有追問,只是用力推動輪椅,帶著沈沐皙在遼闊的草地上漫無目的地穿行。
風(fēng)掠過耳畔,青草的氣息濃郁得近乎粘稠。鏡頭貪婪地吞噬著藍(lán)天、流云、搖曳的花影,直到兩人都耗盡了力氣,才并排躺倒在厚實的草甸上,俯瞰這浩瀚的天空。
“小皙,你知道我和莫堯,是怎么在一起的嗎?” 洛念的聲音在風(fēng)中顯得很輕,帶著一種塵埃落定后的平靜。
沈沐皙的目光仍停留在高遠(yuǎn)的云絮上,聲音有些飄忽:“嗯?是他向你表白了?”
“不,是我向他表的白?!?洛念回答。
沈沐皙微微側(cè)過頭:“這樣啊,你是為什么喜歡他的呢?”
“嗯……” 洛念枕著手臂,眼神放空,“可能是因為莫堯太好了,太會照顧人了,總會讓我想要依靠?!?/p>
沈沐皙一怔:“原來讓人想要……依靠,就是喜歡啊?!?/p>
洛念頓了頓,趕緊解釋:“主要是人格魅力啦!莫堯那時候真的好好啊,很會包容,會安慰人,會記住我的愛好,總是在我不高興的時候出現(xiàn)……我當(dāng)時就覺得,他真的好會愛人啊?!?/p>
沈沐皙沉默片刻:“嗯……莫堯的確很會照顧人,是個很穩(wěn)重的人?!?/p>
洛念哼了一聲,用手肘撞了一下沈沐皙的胳膊:“穩(wěn)重是穩(wěn)重,當(dāng)時我被他的穩(wěn)重氣得要死?!?/p>
“怎么這么說?他,拒絕你了?” 沈沐皙被他的語氣引回了注意力,轉(zhuǎn)過頭看著他。
“也不算吧,反正他說他需要考慮一下,結(jié)果考慮了兩個月!!雖然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對我好,但我感覺他就是吊著我,不給我答案?!?/p>
“???為什么會這樣,難道他不喜歡男生,只是怕你傷心?” 沈沐皙蹙眉。
“不是,” 洛念搖搖頭,眼神變得認(rèn)真而深遠(yuǎn),“他告訴我,他怕給不了我一輩子的幸福?!?/p>
“……什么?” 沈沐皙的心猛地一沉,像是被這句話狠狠鑿了一下。
洛念坐起身,抱著膝蓋,目光投向遠(yuǎn)處正在整理炊具的韓莫堯:“就是他不敢輕易下承諾,因為他的喜歡,是一輩子的喜歡。不是一時興起,也不是輕飄飄的約定,是一輩子的承諾!!”
“一輩子的承諾……” 沈沐皙喃喃重復(fù)著,陷入了更深的沉默……一輩子好縹緲啊。
洛念轉(zhuǎn)過頭,目光帶著真切的憂慮:“所以,喜歡和愛,是不一樣的?!?/p>
“喜歡可以是瞬間的心動,是欣賞,是愉悅。但愛……愛是承諾,是責(zé)任,是沉甸甸的、需要勇氣去扛起的未來?!?/p>
沈沐皙:“……” 喉嚨像是被酸澀的硬塊堵住,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。
“小皙,我不知道你和Ray先生之間到底是什么情況,” 洛念伸出手,輕輕覆在沈沐皙冰涼的手背上,“但我還是想勸勸你,慎重考慮。因為,離別太痛苦了?!?/p>
沈沐皙沒有說話。眼眶卻不受控制地迅速泛紅、發(fā)熱,視線瞬間被一層溫?zé)岬乃:?/p>
是啊,離別那么痛苦,可好像他從來沒考慮過這個。他對時予的感情,沒有信任的約定,更沒有一輩子的承諾,反而更像是一時興起。
他想要的信任,就是基于時予選擇了以Ray的身份來到他身邊,而摒棄了過去的時予。時予不肯承認(rèn)自己,或許是因為過去的時予一無所有,而“Ray”可以光明正大地靠近、呵護(hù)、愛他。
如果這算謊言,那么他自己呢?那個想要和時予結(jié)婚的真正原因,利用他離開沈宅,他告訴時予了嗎?
兩個心懷秘密的人,又憑什么奢望一輩子的承諾,索取那本不該屬于他的、沉重的愛呢?
喜歡和愛是不一樣的。如果注定愛是痛苦的,那就保持那份純粹的喜歡吧。這樣就算離別,也不會太痛了吧?
或許他們之間,只適合輕飄飄的約定,而承載不起那沉甸甸的一生承諾。
沈沐皙不知不覺間,眼眶更紅了,不知道為什么,心里說不上的酸澀。
“小皙……你怎么了?” 洛念的聲音帶著關(guān)切,挪近了些,用手輕輕拍著沈沐皙的背。
沈沐皙抬手,徒勞地想擋住洶涌的淚意,解釋:“我……我沒事,就是,替你們感到幸福?!?/p>
“謝謝你啊,好感動?!?洛念輕聲回應(yīng)。
沈沐皙不再試圖解釋,只是沉默地任由淚水滑落。草原遼闊,他捂著眼睛,想將自己蜷縮起來,逃避這無處安放的心緒。
時予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了他們身邊。他沒有說話,只是靜靜地坐在沈沐皙身旁的草地上,耐心地等待著,直到沈沐皙的啜泣漸漸平息,只剩下微紅的眼眶和濕潤的睫毛。
沈沐皙放下手,映入眼簾的,便是時予那張寫滿擔(dān)憂的臉——太溫柔了,溫柔得像一場精心編織的夢境,讓人沉溺其中,卻又恐懼著醒來后冰冷的現(xiàn)實。
“怎么了?怎么掉眼淚了?” 時予的聲音放得極輕,他伸出手指,小心翼翼地拭去沈沐皙眼角殘留的淚痕。
沈沐皙:“……” 喉嚨依舊被酸澀堵著,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。
時予真的太好了,好到虛幻,擁有了,又會消散。
“如果心情不好的話,就面向暖陽睡一覺吧?!?時予的聲音低沉而溫柔,伸出了自己的手,“也可以牽著我的手,因為我會在你身邊默默陪著你?!?/p>
幾只色彩斑斕的蝴蝶不知從何處飛來,輕盈地在兩人之間翩躚舞動。其中一只,落在了沈沐皙的鼻尖上,微微顫動著翅膀。
時予笑了,背向陽光,就像在發(fā)光一樣。
長久以來的掙扎、恐懼、渴望,在這一刻凝聚成一股沖破堤壩的勇氣。沈沐皙看著他,問出了那個盤旋在心底的問題:
“你……真的,喜歡我嗎?”
時予微微一怔,隨即,那溫柔的笑意在他眼底漾開,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真誠:“喜歡啊,真的喜歡,也真誠的喜歡?!?/p>
或許承諾是遙不可及的星辰,但這句“喜歡”,在此時此刻,擲地有聲。
沈沐皙笑了,笑容不再冰冷,向著時予伸出手:“扶我起來?!?/p>
時予立刻起身,輕輕的將沈沐皙扶坐起來。沈沐皙微微仰起臉,將時予的臉拉近了,輕輕吻了上去。
“?。 睍r予整個人都僵住了,下意識地抬手,指尖輕輕觸碰著自己剛剛被吻過的嘴唇。那張俊美的臉上寫滿了純粹的懵然,耳尖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,迅速染上了一層滾燙的緋紅。
沈沐皙看著他難得的失態(tài),臉上的笑容更深了,輕聲問:“怎么?不喜歡?”
“喜……喜歡!我……” 時予像是被這直白的問題燙到,慌亂地低下頭,竟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般,把滾燙的臉頰埋進(jìn)了沈沐皙微涼的手心里,很是無措。
沈沐皙笑了。若果愛太痛了,就一直熱烈的喜歡吧。
不遠(yuǎn)處,目睹了全程的洛念,表情卻復(fù)雜地皺成了一團(tuán)。他轉(zhuǎn)頭把臉埋進(jìn)身邊韓莫堯的胸膛,氣惱道:“我本來是勸分的,怎么還親上了,真的是!”
“怎么?不放心Ray嗎?” 韓莫堯沉穩(wěn)的聲音響起,手臂自然地環(huán)住他。
“也不是吧……” 洛念的聲音依舊悶悶的,帶著揮之不去的憂慮,“但我總感覺他不靠譜,會狠狠負(fù)了小皙!畢竟小皙很厭惡謊言的,那個Ray,感覺一身秘密?!?/p>
“嗯……” 韓莫堯沉吟片刻,目光投向那對依偎的身影,帶著一種過來人的通透,“就讓小皙自己做選擇吧,我覺得他還是很清醒?!?/p>
“哼……好吧好吧?!?洛念不甘心地哼了一聲,終究是把更多的擔(dān)憂咽了回去。
霞光開始浸染天際,將遼闊的草原染上一層溫柔的金粉色。
[雪:時予請銘記這份美好,這是小皙自己說服自己才主動的,不然憑你那花言巧語真能打動小皙??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