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沐皙來到花園透氣。午后陽光正好，三只貓“球球”、“荳荳”和“小七”在草坪上睡得香甜。
這里是難得清靜的地方，沈沐皙在藤蔓涼亭下靠著椅背，閉目養(yǎng)神，不知不覺在輪椅上睡著了。
書房里，沈恪站在落地窗前，看著花園里那個單薄的身影。他拿起手機給管家發(fā)信息：「給小少爺蓋個毯子。」
難得的安穩(wěn)。
不知睡了多久，一陣濕漉漉的溫?zé)岣序}擾著他的臉頰和眼皮。
“唔……”沈沐皙蹙眉，下意識揮手。
“喵嗚~”一聲刻意壓低的貓叫響起。
沈沐皙猛地睜眼。眼前是“球球”放大的圓臉和一只戳著他鼻尖的粉嫩爪子。而球球，正被一雙手臂抱著懸在他臉上方。
這么閑的人，在沈宅，只有一個。
沈沐皙面無表情地偏頭躲開：“沈修林，你閑出病來了??？”
球球的大臉后面立刻探出沈修林半張臉，眼睛亮晶晶：“不不不，二哥你認錯啦！我不是沈修林，我是‘球球’~是小貓！”
沈沐皙額角發(fā)痛：“把‘球球’放下，它要撓你了。它最討厭被人這樣抱著懸空?！?/p>
“好吧……”沈修林蔫了，委屈地把球球放回地上。球球立刻嫌棄地走開舔毛。
沈修林湊到輪椅邊蹲下，眼巴巴地：“那二哥要陪我玩！他們都好忙，沒人陪我玩！太生氣了！”
沈沐皙揉著眉心：“你……找你大哥去，他最‘有空’，也最‘會’陪你玩。”
“我才不要！”沈修林猛搖頭，“大哥只會板著臉說‘修林，安靜點’！打發(fā)我！二哥好過分，騙我去找大哥……嗚嗚嗚……”
沈沐皙看著他天真的樣子，無奈嘆氣：“……陪你玩什么？”
“捉迷藏！”沈修林眼睛一亮。
“捉迷藏？”沈沐皙敲了敲輪椅扶手，“你看我這樣子，能藏能追？”
沈修林一愣，小臉垮下：“對哦……那玩什么好呢？”他目光掃過貓和沈沐皙腿上的薄毯，一拍手：“有了！猜猜我是誰！我學(xué)貓叫，你猜是哪一只！”說完捏著嗓子發(fā)出一聲做作的“喵~~~”，一臉期待地望著沈沐皙。
沈沐皙：“……”
他看著沈修林亮晶晶的眼睛，輕笑一聲：“這是‘球球’？它剛被你放下，聲音可沒這么難聽?！?/p>
“不對不對！再猜！”沈修林搖頭晃腦，又換了個尖細調(diào)子“喵”了一聲。
沈沐皙故意道：“‘小七’？它膽子最小，叫聲怯怯的?！?/p>
“哎呀！二哥你故意的！”沈修林看出被逗，有點生氣，“我學(xué)得明明很像！你看‘小七’都醒了！”果然，不遠處的貍花貓“小七”被驚動，茫然抬頭又趴下。
沈沐皙看著弟弟氣鼓鼓的臉，有點可愛?！靶辛耍瑒e禍害貓了?！彼焓州p推沈修林額頭，“過來，推我走走?；▓@東邊老槐樹下蔭涼不錯?！?/p>
沈修林立刻多云轉(zhuǎn)晴：“好！二哥坐穩(wěn)了！”他繞到后面小心推起輪椅。
沈修林嘰嘰喳喳講著瑣事。沈沐皙靠在椅背上瞇著眼，感受微風(fēng)，大多沒聽進去。
“……然后那個笨蛋就摔了個大跟頭！哈哈哈，二哥你說他是不是很傻？”沈修林自己樂不可支。
沈沐皙淡淡“嗯”了一聲。
沈修林笑聲漸小，歪頭看著沈沐皙在樹蔭下略顯蒼白的側(cè)臉，聲音放輕：“二哥，你……不開心嗎？”
沈沐皙指尖蜷縮了一下，側(cè)頭看向弟弟清澈眼眸里的關(guān)心。他扯了扯嘴角，輕嘆：“沒有。只是……有點累了。”
槐樹濃蔭下，沈修林絮叨著，沈沐皙半闔著眼，幾乎要睡去。
“沈修林?！币粋€不高卻極具穿透力的聲音凍結(jié)了空氣。
沈修林動作猛地頓住，笑容凝固，緊張畏懼：“大……大哥?！彼砷_推把，站直身體。
沈沐皙睜開眼，身體繃緊，沒有回頭。
沈恪站在小徑入口，氣場冷峻。三只貓警覺起來。
沈恪目光鎖住沈沐皙：“書房?！?/p>
沈沐皙無奈轉(zhuǎn)動輪椅迎上他目光：“知道了。”
“大、大哥，”沈修林鼓起勇氣挪了一小步，“二哥他……陪我玩呢，他有點累……”
“回你房間去?！鄙蜚∧抗馕匆?，“或者，你也想去書房‘聊聊’？”
沈修林擔憂地看了眼沈沐皙，畏懼地看了看沈恪，一步三回頭溜走了。
花園只剩兩人三貓。沈恪幾步走到輪椅旁，俯身，手重重按在沈沐皙手邊的扶手上，視線極具壓迫性：“頂樓的風(fēng)光，好看嗎？”
沈沐皙瞳孔微縮，指甲幾乎嵌進軟墊：“路過而已，哥哥多慮了?！?/p>
“路過？”沈恪輕笑，按著扶手的手用力，“沐皙，你的‘路過’，似乎總在不該出現(xiàn)的地方?！彼麥惤鼔旱吐曇?，“看來上次‘銹巷’的教訓(xùn)，還沒讓你長記性?！?/p>
沈沐皙猛地別開臉。
沈恪直起身，繞到后面推動輪椅，朝書房行去。
書房門無聲合攏。輪椅停在寬大紅木書桌前。沈恪走到桌后，并未立刻坐下，沉沉目光落在沈沐皙身上。
沈沐皙挺直背脊等待訓(xùn)斥。
沈恪拉開書桌最上層抽屜，取出一個深藍色絲絨小盒。他拿著盒子走回輪椅前俯身。
沈沐皙困惑警惕：“是什么……又是藥嗎？”
沈恪未答。他握住沈沐皙左手腕。
“你……”沈沐皙驚疑想抽手。
“別動?！鄙蜚∶畹?，拇指指腹不經(jīng)意擦過他手腕內(nèi)側(cè)一處極淡舊痕。
沈沐皙僵住。沈恪利落打開盒子，里面是一條簡約鉑金鏈，墜著打磨溫潤的墨綠色寶石。他扣好搭扣，寶石貼在沈沐皙腕骨。
沈恪松開手，垂眸看著手鏈：“最近偶爾看到，覺得挺適合你。喜歡嗎？”
沈沐皙完全愣住，低頭怔怔看著手鏈，喉嚨發(fā)緊，極其輕微點頭：“……喜歡?！?/p>
沈恪淡淡“嗯”了一聲，走回書桌：“出去吧。回房間休息?！?/p>
沈沐皙如蒙大赦，轉(zhuǎn)動輪椅逃離。
……
午夜，狂風(fēng)嗚咽，電閃雷鳴。沈沐皙驚醒，黑暗中聽到窸窣聲近旁。
“誰？！”他低吼，摸向床頭燈開關(guān)。
啪嗒，燈光驅(qū)散黑暗。沈修林抱著“球球”貓腰站在床邊不遠處，被燈光和喝問嚇了一跳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又來了？！”沈沐皙看清是他，怒火涌起。
沈修林像找到救星，抱著發(fā)抖的球球挪到床邊，穿著卡通睡衣，臉上濕漉漉，眼眶發(fā)紅，癟著嘴：“嗚嗚嗚，二哥……我怕打雷！好大好大的雷！沒人陪我睡……房間太空了……只好來找你了……”
沈沐皙：“……”
“你不是有‘球球’陪你嗎？”
“‘球球’它自己都害怕！你看它炸毛了！”沈修林把貓往前一遞，“而且……‘球球’又不是漂亮的二哥！它不會抱我！二哥，收留我一晚吧，就當我是‘球球’，我保證很乖！”他祈求地盯著沈沐皙，往床邊蹭。
沈沐皙被他那句“漂亮的二哥”噎住，太陽穴發(fā)痛，看他抱著貓想往床上爬，阻止：“等等！你要把貓放床上睡？”
“不可以嗎？”沈修林頓住，看看貓又看看沈沐皙，下了決心，“二哥不喜歡的話，就把‘球球’扔出去吧！”作勢放貓。
“沒這個意思！”沈沐皙趕緊制止，“喜歡就抱著它睡吧?！彼麚沃眢w想下床拿備用被褥。
手腕被溫?zé)岬氖肿プ??！拔胰ツ昧硪粋€被褥?！?/p>
“不要！”沈修林拽緊，“為什么要另一個？不可以和我睡一個被窩嗎？二哥你是不是討厭我了？！”
“你別嚷嚷！不討厭你，行了吧？不拿了不拿了！”
“不可以不可以！”沈修林抓得更緊。
“你又要干什么？！”沈沐皙耐心告罄，“再吵，現(xiàn)在就打電話給你大哥，讓他親自來把你領(lǐng)回去！讓他看看你大半夜抱著貓騷擾我！”
沈修林瞬間僵住。“嗚嗚……不要……不要告訴大哥……嗚嗚……”他真哭了，眼淚大顆砸在沈沐皙手背上。
沈沐皙看著他可憐可愛的臉，默默抽回手：“不許哭！更不許在我被子上抹鼻涕泡！”
“二哥好過分！”沈修林抽噎控訴，動作卻快，“哧溜”鉆進沈沐皙被窩，順手把懵圈的球球也塞進去。
雷聲轟鳴，沈修林尖叫撲向沈沐皙，臉埋在他肩窩嗚咽：“二、二哥！雷！好可怕！”
沈沐皙被撞得一晃，不習(xí)慣親密，但沒推開，笨拙拍拍他后背：“行了，雷而已，勒這么緊想勒死我？”
沈修林猛搖頭抱更緊。
“好了，”沈沐皙妥協(xié)，“老實點，別蹭鼻涕眼淚，讓你抱一晚也行?！?/p>
“真的？”沈修林驚喜抬頭。
“嗯，”沈沐皙話鋒一轉(zhuǎn)，“不過，你得答應(yīng)我一件事?！?/p>
“二哥你盡管說！”沈修林眼睛發(fā)亮，“我一定做！上刀山下火海都行！”
沈沐皙看著他：“以后，你大哥叫我去書房‘談話’的時候，你得死纏爛打攔著，撒潑打滾都行。實在攔不住……”他頓了頓，“就直接闖進去‘救我’?？傊瑒e讓我和他單獨待在書房，懂嗎？”
沈修林臉上豪情凍結(jié)，瞪圓眼：“?。?？？闖大哥書房？！二哥你饒了我吧！大哥會打死我的！這我哪敢啊？！”
沈沐皙挑眉：“哦？剛才還說‘一定做’、‘上刀山下火海’，騙我的？小騙子?！?/p>
“我不是小騙子！”沈修林急道，但想到大哥又弱下去，“可是二哥，那是大哥啊……書房是禁地……我害怕……”
沈沐皙不為所動。
沈修林掙扎許久，視死如歸：“……好吧好吧，我盡力！但是！”他抓住沈沐皙手臂，“大哥要是因此打我，二哥你必須死命攔著！保護我！”
沈沐皙拉好被角躺下，敷衍：“好吧好吧，那我也盡力吧?！?/p>
“……”沈修林被噎住，憤憤哼了一聲，往他身邊擠了擠，抱著玩偶嘟囔：“二哥……到時候……可一定要盡力啊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二哥……”沈修林悶悶問，“你說……大哥現(xiàn)在在干嘛？”
沈沐皙淡淡：“不知道?！?/p>
“我覺得大哥肯定不怕打雷?！鄙蛐蘖至w慕道，“他好像什么都不怕。”
沈沐皙沒接話。
“二哥，”沈修林抬頭，在昏暗中祈求，“剛才答應(yīng)的事……書房那個……我要是真攔不住大哥，他動手的話，你……你一定要哭得很大聲！”
“嗯？”沈沐皙一愣。
“就是你要哭?。】薜锰貏e慘！大哥要是打我，你哭！他看到你哭，可能就不打我了？”沈修林認真道，“二哥你哭起來肯定很好看，大哥會心軟的！”
沈沐皙氣笑：“你想得美。我才不會哭。要哭你自己哭去?！?/p>
“嗚嗚嗚……二哥你好狠心……”沈修林假哭，往沈沐皙懷里拱，“那我不管，反正我要是挨打了，我就說都是二哥讓我干的！大哥要罰就罰我們倆一起！”
“沈修林！”沈沐皙哭笑不得。
“嘿嘿……”沈修林得意笑了兩聲，滿足閉眼緊挨著沈沐皙嘟囔：“二哥身上香香的……比‘球球’好抱多了……二哥晚安……”話音未落，呼吸已均勻綿長，竟然秒睡了。
沈沐皙看著弟弟安心的睡顏，輕輕嘆了口氣。黑暗中，他嘴角無聲彎起一個微小的弧度。
[雪：又去花園了，某些人有沒有在視奸呢？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