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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

時光深處的我與你 凡徒 100377 字 2025-08-31 23:17:5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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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曉雯在春光明媚的花園里,體會到了什么是心如死灰。陳默那個冰冷而銳利的問題,像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(fēng)雪,將她心中艱難守護的微弱火苗徹底撲滅。意義?她從未如此刻般懷疑自己存在的意義,以及這半個多月來所有付出的意義。

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失魂落魄地將陳默推回病房的。整個過程,兩人再無一句交流。他沉默地看著窗外,她沉默地看著地面,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尷尬和絕望。

之后幾天,林曉雯依舊機械地照顧著陳默,只是變得更加沉默,眼神躲避,動作也失去了以往的輕柔,帶著一種麻木的程式化。她依舊喂飯、擦身,卻不再試圖捕捉他眼神的變化,不再期待任何回應(yīng)。她像一個被抽空了靈魂的木偶,只是履行著一種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要堅持的責(zé)任。

陳默似乎察覺到了她的變化,但他依舊沉默,只是偶爾在她轉(zhuǎn)身忙碌時,會用一種極其復(fù)雜、摻雜著困惑、審視和一絲極淡愧疚的目光,久久地凝視著她的背影。那目光深處,似乎有什么在掙扎,卻被更厚重的迷霧緊緊封鎖。

這種僵局,被一個突如其來的訪客打破了。

這天下午,病房門被輕輕敲響。林曉雯打開門,門外站著一位老人,穿著中式盤扣的深色上衣,須發(fā)皆白,面容清癯,眼神卻澄澈明亮,透著一種超越年齡的平和與深邃。他手中提著一個古樸的藤編食盒。

“請問,陳默是在這間病房嗎?”老人開口,聲音溫潤如玉,帶著一種奇特的安撫人心的力量。

林曉雯愣了一下,點點頭:“您是?”

老人微微一笑:“敝姓姜,單名一個‘禹’字。是陳默以前……嗯,算是一位忘年交。聽聞他遭遇意外,特來看看?!彼哪抗庠竭^林曉雯,落在病床上的陳默身上,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了然和關(guān)切。

林曉雯側(cè)身請他進來。陳默也看到了姜禹,他的眼神里浮現(xiàn)出純粹的陌生和警惕。

姜禹并不在意,他將食盒放在床頭柜上,溫和地對陳默說:“小友,不記得老夫了也無妨。聽聞你身體欠安,帶了些自家熬的藥膳湯,對恢復(fù)元氣或有裨益?!彼洲D(zhuǎn)向林曉雯,“姑娘,可否勞煩你去打一壺?zé)崴畞???/p>

他的語氣自然平和,卻帶著一種讓人無法拒絕的威嚴(yán)和氣場。林曉雯下意識地點點頭,拿起熱水壺走出了病房。

當(dāng)她打完水回來時,發(fā)現(xiàn)病房里的氣氛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。陳默依舊靠在床頭,但之前緊繃的戒備姿態(tài)放松了些許。姜禹坐在床邊的椅子上,正輕輕抬起陳默的左臂,手指看似隨意地搭在他臂內(nèi)側(cè)那個奇特的雪花狀印記上,眼神專注,仿佛在感知著什么。

看到林曉雯進來,姜禹自然地放下陳默的手,仿佛剛才只是尋常的查看。他接過熱水壺,道了聲謝。

“老先生,您……”林曉雯忍不住開口,她對這位突然出現(xiàn)的老人充滿了好奇,隱隱覺得他似乎知道些什么。

姜禹看向她,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:“姑娘,這些時日,辛苦你了。守著一盞風(fēng)中殘燭,滋味不好受吧?”

一句話,差點讓林曉雯再次淚崩。她強忍著酸楚,搖了搖頭。

“小友此番劫難,非比尋常?!苯淼穆曇舻统料聛?,目光掃過陳默臂上的印記,又看向他空洞的眼睛,“魂受震蕩,靈識有損,記憶封存,非藥石所能及也?!?/p>

“魂……靈識?”林曉雯愕然,這些詞匯超出了她的認知范圍。

姜禹沉吟片刻,緩緩道:“世間萬物,皆有其‘場’,人亦如此。強烈的情緒創(chuàng)傷或巨大的物理沖擊,有時不僅會損傷肉體,更會震蕩乃至撕裂人的能量場,也就是常人所說的‘魂魄’。記憶并非只存于大腦,更深植于靈識之中。場受損,靈識蒙塵,記憶便如鏡花水月,可見而不可及,甚至徹底迷失。”

他指了指陳默臂上的印記:“此印非胎記,非傷痕,乃場域受損、能量淤塞外顯之象。形如冰雪,其性亦寒,封存熱絡(luò)情感,凍結(jié)過往煙云。”

林曉雯聽得目瞪口呆,世界觀受到了巨大的沖擊。但她聯(lián)想到陳默的情況——記得事實,丟失情感;記得離婚結(jié)果,忘記相愛過程;對強烈情感記憶的排斥和生理性頭痛……這一切,似乎都能在這套玄之又玄的說法中找到解釋!

“那……那該怎么辦?”她急切地問,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。

“修復(fù)場域,溫養(yǎng)靈識,化開淤塞?!苯碚Z氣凝重,“此非一日之功,亦需機緣。外力為輔,內(nèi)生為主。需有極強的‘引子’,方能喚醒他深埋的靈識,自行修復(fù)?!?/p>

“引子?什么是引子?”

“或是一件蘊含極強情感羈絆的舊物,或是一處承載共同深刻記憶的場景,或是一段刻骨銘心的共同經(jīng)歷……最重要的是,持引子之人,需心念純粹,情感真摯,其自身能量場需與引子共鳴,方能穿透迷霧,觸及他的本源靈識?!苯淼哪抗饴湓诹謺增┥砩?,意有所指,“只是……此舉亦有風(fēng)險。若引導(dǎo)不當(dāng),或他自身抗拒,反可能加劇靈識震蕩,后果難料。”

風(fēng)險……林曉雯的心揪緊了。她想起上次哼歌導(dǎo)致他劇烈頭痛的情景。

就在這時,一直沉默的陳默忽然開口,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絲奇異的波動:“姜……先生?我好像……在哪里聽過您說話?”他用力皺起眉,努力思索,“在一個……很黑很冷的地方……一直有一個聲音……在叫我回來……”

姜禹眼中閃過一絲欣慰的光芒:“癡兒,迷途知返,尚不算晚。那是你靈識漂泊時,老夫偶有所感,嘗試呼喚罷了。你能記得一絲,便是緣法未絕。”

這番對話,讓林曉雯徹底相信了姜禹并非尋常老人。她看向床頭柜上那本日記和銀杏胸針,心臟狂跳起來。這些,是不是就是姜禹所說的“引子”?

姜禹順著她的目光看去,點了點頭:“情感之契,時光之證,皆可為引。但切記,欲速則不達,需耐心,需真誠,需等待恰當(dāng)時機。如同春日融冰,非烈日暴曬,乃暖風(fēng)徐徐?!?/p>

他站起身,留下食盒和一張寫著聯(lián)系方式的手寫紙條:“湯記得讓他趁熱喝。若有疑難,可尋我。只是 ultimately,能喚醒他的,非我,非藥,而是你們之間,那段時光深處真正的‘答案’。”

姜禹走后,病房里再次陷入沉寂,但一種新的、混合著希望、忐忑和巨大困惑的情緒在林曉雯心中滋生。龐大的、未知的世界觀在她面前掀開了一角,讓她意識到,陳默的情況可能遠比“失憶”復(fù)雜得多。

她看向陳默,發(fā)現(xiàn)他也正看著她,眼神不再是全然的陌生和冷漠,而是帶著一種剛剛被喚醒的、巨大的迷茫和……一絲極淡的、對自身狀態(tài)的恐懼。

“他說的……是真的嗎?”陳默啞聲問,像是在問她,又像是在問自己,“我的這里,”他指了指自己的頭,“還有……這里,”他又指了指心臟的位置,“好像真的……空了一塊……很冷……”

他的話語里第一次流露出了脆弱和求助的意味。

林曉雯的心狠狠一疼。她走到床邊,鼓起勇氣,輕輕握住了他沒有輸液的手。這一次,他沒有立刻掙脫。

“也許是真的?!彼p聲回答,聲音里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決心,“但姜老先生也說了,緣法未絕。我們……可以試著找回來。慢慢來,不急。”

她拿起那枚銀杏胸針,沒有直接遞給他,只是放在掌心,遞到他眼前:“也許,我們可以從它開始?你不需要強迫自己去想,只是看著它,感覺一下,有沒有一點點……熟悉或者溫暖的感覺?”

陳默的目光落在她掌心的銀葉片上,久久凝視。他的眉頭微微蹙起,似乎在努力感知著什么。病房里很安靜,只有兩人輕微的呼吸聲。

過了好一會兒,他有些沮喪地搖了搖頭:“沒有……什么感覺都沒有?!钡o接著,他又遲疑地補充了一句,“但是……看著它,好像……頭不會痛?!?/p>

這細微的差別,讓林曉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!它至少不排斥!

“那就好。”她微笑著說,將胸針仔細地別回他的枕邊,“我們不看也不想,就讓它陪著你?!?/p>

接下來的日子,林曉雯改變了策略。她不再試圖直接“喚醒”他,而是按照姜禹所說,嘗試成為一個溫和的“能量場”。她依舊細心照顧他,但不再帶著沉重的期待和壓力。她開始給他讀一些輕松的新聞、散文,甚至偶爾會聊聊天氣,聊聊窗外那棵樹的葉子又綠了幾分。

她不再避諱過去,但采用了另一種方式。她不再說“記得嗎?我們……”,而是換成“我以前好像特別喜歡那家店的蛋糕”、“我大學(xué)時有個好朋友,她養(yǎng)了一只貓叫元寶,特別胖”……她用一種分享自己記憶的方式,悄然將那些共同經(jīng)歷的碎片,不著痕跡地散布在他周圍,如同姜禹所說的“暖風(fēng)徐徐”。

有時,她會拿起那本日記,不是讀給他聽,而是自己靜靜地看,看到有趣或感動的地方,會自顧自地微笑或眼眶發(fā)紅,然后輕聲自言自語一句:“原來那時候是這樣啊……”仿佛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回憶里。

她刻意營造出一種松弛、無壓力的氛圍,讓那些記憶的線索如同浮塵般自然飄散,不強迫他接納,只等待他自己捕捉。

陳默的狀態(tài)在這種氛圍下,似乎有了一絲微妙的松動。他依舊想不起什么,但對她不再那么戒備,偶爾甚至?xí)鲃訂栆痪洹敖裉焯鞖庠趺礃??”或者在她讀新聞時發(fā)表一兩句簡單的評論。

那天,林曉雯在整理床頭柜時,不小心將日記本和幾本病歷一起碰落在地。日記本攤開,恰好是中間某一頁,露出一張壓得平整的、有些年頭的銀杏書簽,書簽旁,貼著兩張褪色的電影票根。

林曉雯彎腰去撿,卻發(fā)現(xiàn)陳默的目光怔怔地落在那張銀杏書簽和票根上,眼神凝固,仿佛被什么東西擊中了。

他的呼吸微微急促起來,手指無意識地蜷縮。

“……那個……”他聲音干澀,帶著一種不確定的恍惚。

林曉雯的心猛地一跳,屏住呼吸,不敢驚擾他。

陳默的目光死死盯著那泛黃的票根,極其緩慢地、艱難地吐出幾個字:

“…………《諾丁山》……?” “…………下……雨天……?” “…………淋濕了……?”

他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、極其困惑地拼湊著模糊的碎片,每一個詞都像是從深海艱難浮起的氣泡。

林曉雯的眼淚瞬間涌了上來!那是他們剛交往不久時看的一場電影!出來時突然下起大雨,兩人都沒帶傘,笑著沖進雨里,跑回學(xué)校,渾身濕透,卻快樂得無以復(fù)加!那是她記憶里最甜蜜的片段之一!

他想起來了!雖然只是零星的點,但他想起來了!

然而,還沒等林曉雯來得及欣喜,陳默突然抱住了頭,臉上血色盡褪,露出極端痛苦的神色,比上一次聽到音樂時還要劇烈!

“不……不是……”他痛苦地呻吟,聲音里充滿了混亂和恐懼,“不對……不是雨……是……是雪……好大的雪……好冷……一個人……找不到……”

他的話語變得支離破碎,邏輯混亂,仿佛不同的記憶碎片在腦中瘋狂沖撞!

“黑色的車……燈……很刺眼……!” “…………為什么丟下我……?” “…………承諾呢……?”

他猛地抬起頭,眼睛布滿血絲,眼神不再是空洞,而是充滿了某種被背叛的巨大痛苦和憤怒,死死地盯住林曉雯,仿佛透過她看到了別的景象、別的人!

“是你嗎?!是你對不對?!為什么失約?!為什么每一次……每一次需要你的時候……你都不在?!”

這突如其來的、指向明確的指控,如同晴天霹靂,狠狠劈在林曉雯頭上!那不是對過往事實的疑問,而是夾雜著強烈痛苦情緒的、仿佛身臨其境的質(zhì)問!

他混淆了!他把不同時間、不同事件的痛苦記憶混淆在了一起!車禍的恐懼、生日雨夜被“失約”的傷痛、甚至可能還有其他未知的、更深層的創(chuàng)傷……全部扭曲、交織、爆炸式地涌現(xiàn)出來!

“默!不是我!那天的車禍?zhǔn)且馔?!我是要去餐廳找你的!”林曉雯試圖解釋,聲音發(fā)抖。

但陳默似乎根本聽不進去,他完全沉浸在自己混亂而痛苦的精神世界里,身體因激動而劇烈顫抖,監(jiān)測儀器的警報聲尖銳地響起!

“騙子……都是騙子……永恒的承諾……都是假的……”他眼神狂亂,猛地揮手打翻了床頭柜上的水杯和那本攤開的日記!

玻璃碎裂聲,紙張飛散聲,儀器警報聲,他的怒吼聲,交織成一片可怕的混亂。

醫(yī)護人員聞聲沖了進來,迅速按住激動失控的陳默,準(zhǔn)備注射鎮(zhèn)靜劑。

林曉雯踉蹌著退到墻角,看著眼前一片狼藉和陷入譫妄狀態(tài)的陳默,渾身冰冷,如墜冰窟!

姜禹警告的風(fēng)險……出現(xiàn)了!

而且,情況遠比他描述的更可怕!陳默失去的不僅僅是對愛的記憶,似乎還有一些更深、更黑暗、連她都不知道的創(chuàng)傷,在此刻,以最猛烈、最扭曲的方式,爆發(fā)了出來!

希望的萌芽剛剛破土,就被一場狂暴的風(fēng)雪徹底掩埋。

這一次,她不僅沒有喚醒他的愛,反而可能……釋放出了他內(nèi)心深處更可怕的惡魔。

日記本攤開在地上,浸在水漬里,那句“To my forever love - M”變得模糊不清。

永恒的愛,似乎真的成了一個最殘酷的笑話。

(未完待續(xù)...)


更新時間:2025-08-31 23:17:5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