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氏靠在慕明州的懷里抽泣。
“明州和錦云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,不管是誰,我都舍不得他們受苦?!?/p>
“可我也不想看他們兄妹間生嫌,夫君,我該怎么辦?”
宋元嘖了一聲。
廳內(nèi)的人都跟著抖了抖。
慕錦云垂眸不語,仿佛跟所有人都有一層看不見的隔閡,她獨自承受那些苦楚。
“這事有你們商量的余地嗎?”
“凈身房和護國寺,選其一,錦云丫頭長途跋涉到現(xiàn)在都沒休息,沒時間陪你們演戲?!?/p>
宋元余光看著慕錦云那被包扎的胳膊,越發(fā)忿忿不平。
四人,“……”
慕錦云暗自傷神,“原來身為國寺的護國寺在母親眼中便已經(jīng)是山高路遠(yuǎn)了,那女兒歷經(jīng)山匪才僥幸回到京城……又算上什么呢?”
“算女兒命硬嗎?”
她聲音哽咽,哀傷地望著安氏。
“山匪???”
慕明州詫異,“這是怎么回事???”
宋元瞥了他一眼。
冷哼一聲。
“偌大的侯府,接嫡女回京竟不多安排幾個侍衛(wèi)暗衛(wèi),還讓嫡女差點回不來,說出去真是有夠丟臉的?!?/p>
不過,他也算是明白為何錦云丫頭會那樣出現(xiàn)在胭脂鋪了。
原來是剛從虎口逃生。
慕明州臉一僵,眸中含著銳利的寒芒,重重拍桌,義憤填膺。
“小小山匪,居然敢對錦云下手,查,一定要查!我這就去向陛下請旨絞殺山匪!”
安氏身子微顫,卻在這時聽到了慕錦云的聲音。
“母親,若是早知你對女兒這般不悅,女兒就不該回來,直接死在那土匪窩里就是了?!?/p>
剎那,眾人的視線就都落在了安氏身上。
安氏縮在衣袖間的手攥緊,指甲深入肉里,再抬眸,淚水盈眶,踉踉蹌蹌地往慕錦云走去。
“錦云,你受苦了,都怪母親愚鈍,不知你在回京途中竟遭遇了山匪,就說怎么突然就沒了你的消息?!?/p>
安氏抹著淚水,哭得肝腸寸斷。
慕錦云悲戚的面具下,是冷漠,冷漠地看著安氏演戲。
前世死后,她一直被圈在安氏身邊,無論如何逃,也逃不出她的三尺外。
因此,她也知道了不少事。
原來她起初回京遭遇的山匪一事,是她親生母親策劃的一場計謀。
為的就是要毀掉她的清白,好讓她對慕家心生愧疚,更好地為慕家馬首是瞻。
可惜,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,她都逃脫了這場陰謀。
“乖孫女,你受苦了。”
慕老太太從地上爬起,老眼含淚,“真是天殺的山匪,竟敢這般行事,明州,你定要絞殺掉他們!”
“姐姐,原來是這樣,正是因為經(jīng)歷了此劫,所以姐姐你一回來就拿奴仆撒氣?!?/p>
慕錦榮滿是心疼地說出了這話。
慕錦云轉(zhuǎn)頭看向她,“我不認(rèn)識你?!?/p>
絲毫不給她任何的好臉色。
慕錦榮又是一僵,看了看安氏等人的眼色,胸口憋著一口氣,再度退出了大廳。
宋元在一邊看著,又是一聲冷哼。
看樣子,是學(xué)乖了不少,知道自己給自己留點臉面了。
宋元的目光轉(zhuǎn)移到慕錦云身上,伸手拍拍她的手背,寬慰道:“錦云丫頭,別把螻蟻放眼里,不值得。”
“……”
“好。”
好像,這位宋老先生對她有點好過頭了,難不成,他真是自己流落在外的爺爺?
慕錦云看著宋元的眼神變了又變。
一旁,安氏聽著兩人的話,火氣直往上涌。
被他們這樣一打亂,她剛才的話就都白說了,根本沒機會再給慶兒求情。
安氏的余光往門外瞥去,一顆心揪在了一塊。
慶兒是凌霄侯府的小侯爺,怎么能去那種地方受苦呢?
而且這傳出去也不好聽,往后定會影響到慶兒的仕途。
安氏哀嗔地看向慕明州。
慕明州被看得一陣心疼,上前站在了安氏身邊,對慕錦云說道:“錦云,幸好你回來了,真是太好了?!?/p>
“今日你就先好好休息?!?/p>
他選擇避重就輕,只要到時候等宋元離開了,那慶兒的事也能有所轉(zhuǎn)機。
說完,他又朝外邊喊了一聲。
“如夢,去收拾一間廂房?!?/p>
慕錦云一眼看出他的心思,但將計就計,順便再添把火。
“廂房?”
“女兒不過離府一年,慕府便沒女兒曾經(jīng)的住所了?”
三人僵在原地。
下一秒,宋元怒拍桌,三人又跟著抖了抖。
“廂房?怕是你凌霄侯不想要這個侯爺?shù)拿^了 吧?”
“你可別忘了,這個侯爺是怎么得來的!”
他真是懶得陪他們演戲了。
宋元冷哼一聲,拉著慕錦云起身。
“走,錦云丫頭,跟我回宋府!”
話落,直沖沖地撞開慕明州三人,“給我讓開!別擋道?。?!”
慕錦云任由他拉著離開,眸底一片冷寂。
到了外院,三人這才意識到發(fā)生了什么,交換一下視線,立即追了上去。
“老先生,老……”
話還沒說完,一柄長劍橫在了三人中間,寒光凜冽,殺氣騰騰。
三人瞬間住了口,也停下了腳步,只能干著急地看著慕錦云和宋元走出了慕府大門。
重新回到馬車上,慕錦云看到一邊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大氅,斂眸。
身側(cè),傳來一聲長嘆。
宋元疼惜地幫她整理頭上的流蘇,眼里滿是復(fù)雜。
“丫頭,何必試探呢?他們心里既然沒你,那你也不要把他們當(dāng)一回事不就好了?”
他知道他今日是被錦云丫頭設(shè)計了,一向聰慧的她,怎么可能大意到將陛下贈與的大氅遺落在馬車?
可即便是知道這是一個陷阱,他還是選擇跳了進來。
不為其他,只因她值得。
慕錦云仍舊垂眸,聲音飄忽不定,藏著委屈,卻又故作堅定。
“還真是什么事都瞞不過老先生,讓您攪了這趟渾水,抱歉。”
被戳穿,也情理中的事。
她賭的從來都不是自己會比別人聰明,而是她在別人眼中的價值。
宋元知曉她已經(jīng)是板上釘釘?shù)幕屎?,這種小事自然會出手相助。
可是,她突然發(fā)覺了另一件重要的事。
這位老先生,對自己的好,似乎并不只是這樣,他似乎是真心實意。
慕錦云抬頭看向宋元,那雙空洞清澈的眸里映著他的身影。
喃喃。
“老先生,你真愿意當(dāng)我慕錦云的爺爺?”
她真能獲得那虛無縹緲的親情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