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婉兒來的速度比預想中更快。
不過一炷香的功夫，院門外就傳來環(huán)佩叮當?shù)穆曧?，伴隨著丫鬟們殷勤的回話聲。蘇清羽端坐桌前，指尖捻著一枚剛從空間里取出的銀針，眸光微冷。
簾子被掀開，一個身著水粉色羅裙的少女走了進來，約莫十五六歲，生得明眸皓齒，肌膚白皙，正是蘇婉兒。她身后跟著兩個捧著禮盒的丫鬟，排場比蘇清羽這個嫡姐足了不止一倍。
“姐姐，聽說你醒了，妹妹特意來看看你?！碧K婉兒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容，眼神卻像淬了蜜的刀子，不動聲色地掃過破敗的房間，眼底閃過一絲鄙夷。
蘇清羽抬眸，淡淡看著她，沒有起身相迎的意思。
蘇婉兒眼底的笑意僵了一下，顯然沒料到一向懦弱的蘇清羽會如此冷淡。但她很快掩飾過去，親熱地走上前，拉起蘇清羽的手——那動作看似親昵，指甲卻幾乎要掐進蘇清羽的肉里。
“姐姐，你能醒過來真是太好了，妹妹這幾日擔心壞了。”蘇婉兒聲音嬌嗲，“那日在荷花池邊，都怪妹妹沒拉住你，讓你受了這么大的罪……”
她說著，眼圈就紅了，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，不知情的人看了，定會以為她多關心這個姐姐。
蘇清羽不動聲色地抽回手，指尖在袖口輕輕蹭了蹭，那里沾著一點她剛調配好的癢癢粉——用空間里幾種不起眼的草藥磨成的，無色無味，沾到皮膚上起初毫無感覺，一旦遇熱出汗，便會奇癢難忍，抓撓之下只會更嚴重，卻又查不出任何毒物痕跡。
“妹妹有心了?！碧K清羽語氣平淡，聽不出喜怒，“我無礙，勞你掛心了?！?/p>
蘇婉兒見她油鹽不進，心里有些發(fā)悶，索性不再偽裝，話鋒一轉，提起了手中的禮盒：“對了姐姐，前幾日父親得了一塊上好的云錦，特意給我做了兩身新衣裳，我想著姐姐剛醒，定是缺些衣物，便挑了一匹送來給你?！?/p>
她示意丫鬟打開禮盒，里面果然是一匹流光溢彩的云錦，在昏暗的房間里都閃著光澤。這顯然是故意的——用這種名貴的布料，反襯蘇清羽如今的窘迫。
“還有這個，”蘇婉兒又拿起一支金步搖，上面鑲嵌著圓潤的珍珠，“這是母親賞我的，說是配我的新衣裳正好。姐姐你看，好看嗎？”
她將步搖插在自己發(fā)間，故意在蘇清羽面前晃了晃，炫耀之意溢于言表。
春曉在一旁氣得臉色發(fā)白，卻又不敢作聲。誰不知道，原主的月例被柳氏克扣得可憐，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，蘇婉兒這哪里是探望，分明是來羞辱人的！
蘇清羽卻像是沒看見她的炫耀，只是淡淡道：“妹妹有心了。只是我剛醒，身子不適，怕是穿不了這么華貴的料子，還是妹妹自己留著吧?！?/p>
她頓了頓，看向蘇婉兒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：“說起來，妹妹似乎比前幾日清瘦了些，難道是擔心我，沒睡好？”
蘇婉兒一愣，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。她這幾日得意得很，蘇清羽“死”了，她就是相府最受寵的小姐，吃好睡好，怎么可能清瘦？
不等她反應過來，蘇清羽已經(jīng)端起桌上的茶杯，遞到她面前：“妹妹一路過來想必也渴了，喝杯茶吧?！?/p>
蘇婉兒看著那粗瓷茶杯，眉頭皺了皺，顯然嫌棄。但轉念一想，若是不接，倒顯得自己小家子氣，便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去接。
就在兩人指尖相觸的瞬間，蘇清羽的指尖看似無意地在她手腕上蹭了一下，又迅速收回。
整個動作快如閃電，蘇婉兒毫無察覺，只覺得手腕似乎被什么東西輕輕掃了一下，也沒放在心上。她敷衍地抿了一口茶，便放下了杯子。
“姐姐剛醒，想必也累了，妹妹就不打擾你休息了。”蘇婉兒站起身，假意關切道，“若是有什么需要，盡管打發(fā)人去我院里說一聲，妹妹定會幫你的?！?/p>
這話聽起來是關心，實則是在提醒蘇清羽，如今誰才是相府真正得勢的小姐。
蘇清羽淡淡點頭：“多謝妹妹?！?/p>
蘇婉兒又說了幾句場面話，這才帶著丫鬟，趾高氣揚地離開了。
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外，春曉才憤憤不平道：“小姐，這蘇婉兒太過分了！明擺著是來炫耀羞辱您的！”
蘇清羽嘴角噙著一抹冷笑，沒有說話。
羞辱？很快，她就會知道，什么叫真正的難堪。
“走，我們去看看?！碧K清羽起身，帶著春曉走到院子門口，隱在門后向外望去。
只見蘇婉兒正走在通往主院的路上，身邊跟著一群丫鬟婆子，前呼后擁，派頭十足。她似乎心情很好，正和身邊的大丫鬟說笑，抬手捋了捋鬢角的發(fā)絲——那只手，正是剛才被蘇清羽“不小心”蹭到的那只。
就在這時，蘇婉兒像是突然覺得脖子有些癢，抬手抓了一下。
起初只是輕輕一抓，可很快，她就像是覺得越來越癢，抓撓的力道也越來越大，從脖子抓到臉頰，動作越來越急促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蘇婉兒皺著眉，語氣煩躁，“我的臉怎么這么癢？”
身邊的丫鬟連忙道：“小姐，是不是被什么蟲子叮了？”
“不知道……好癢……”蘇婉兒已經(jīng)顧不上儀態(tài)，雙手在臉上脖子上胡亂抓撓起來，白皙的肌膚很快就被抓出了一道道紅痕，甚至滲出血絲。
“小姐，別抓了！會破相的！”丫鬟們嚇得連忙去拉她的手。
可那奇癢仿佛鉆進了骨頭里，蘇婉兒哪里忍得住，一邊尖叫一邊瘋狂抓撓，原本精致的妝容被抓得一塌糊涂，頭發(fā)也散亂開來，哪里還有半分剛才的得意模樣？
“快！快回院子！”蘇婉兒又癢又急，眼淚都流了出來，顧不上周圍下人們驚愕的目光，捂著臉跌跌撞撞地往自己院子跑去，狼狽不堪。
幾個路過的仆婦看到這一幕，都驚呆了，竊竊私語起來：
“這不是三小姐嗎？怎么變成這樣了？”
“不知道啊，剛才還好好的……”
“你看她抓得那樣，莫不是中了什么邪？”
門后的蘇清羽冷冷看著這一切，眼底沒有絲毫波瀾。
這只是利息。
前世她是軍醫(yī)，救人無數(shù)，但也從不手軟。對付蘇婉兒這種蛇蝎心腸的女人，沒必要講什么仁慈。
春曉看得目瞪口呆，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，震驚地看著蘇清羽：“小姐……這、這是……”
蘇清羽收回目光，淡淡道：“或許是老天爺都看不慣她的嘴臉，給她一點教訓吧?！?/p>
春曉雖然不知道小姐做了什么，但看到蘇婉兒那狼狽的樣子，心里竟覺得一陣痛快。她用力點頭：“對！肯定是她壞事做太多了！”
蘇清羽笑了笑，轉身回了屋。
蘇婉兒當眾出丑的消息，想必很快就會傳遍整個相府，甚至可能傳到柳氏耳朵里。
她倒要看看，柳氏得知女兒變成這副模樣，會是什么反應。
而就在這時，一個負責灑掃的婆子匆匆跑了進來，神色慌張地對蘇清羽道：“大小姐，老、老管家那邊派人來傳話，說他小孫子突然得了急病，高燒不退，抽搐不止，請了太醫(yī)來看也束手無策，問您……問您能不能去看看？”
蘇清羽聞言，眸光一動。
老管家？
她記得，這位老管家是府里為數(shù)不多對原主還算有幾分憐憫的老人，只是人微言輕，不敢得罪柳氏。
他的孫子得了急??？太醫(yī)都束手無策？
這是一個機會。
一個展現(xiàn)自己醫(yī)術，同時收獲人心的機會。
蘇清羽沒有絲毫猶豫，沉聲道：“帶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