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導師,我穿了!還是地獄開局!
頭痛,
劇烈的頭痛,
像是被塞進了一個高速旋轉(zhuǎn)的滾筒洗衣機,攪得天翻地覆。
秦毅最后一個有意識的記憶,是碩士畢業(yè)聚餐上,那杯被室友起哄灌下的、摻了不知道多少種酒的“深水炸彈”。
以及,去天臺吹風時,腳下那該死的、濕滑的香蕉皮……
完了,畢業(yè)即失業(yè),不,是畢業(yè)即逝世?
馬院高材生秦毅因醉酒滑倒意外身亡?
這訃告聽著也太不唯物主義了!
秦毅掙扎著想睜開眼,卻覺得眼皮有千斤重。
耳邊傳來一陣壓抑的、細細的哭聲,還有某種熏香的味道,甜膩中帶著一絲陳舊感。
“皇爺……您可算要醒了……嗚嗚……御醫(yī),御醫(yī)!”
一個尖細的、帶著哭腔的聲音在旁邊響起,吵得他腦仁更疼了。
皇爺?
這什么復古cs?
宿舍那群孫子搞的惡作???
不能吧,畢業(yè)散伙飯都吃了……
秦毅用盡吃奶的力氣,終于掀開了眼皮。
映入眼簾的是明黃色的綢緞帳幔,繡著張牙舞爪的五爪金龍。
視線稍微偏轉(zhuǎn),是雕龍畫鳳的木質(zhì)屋頂,古色古香,奢華得不像話。
秦毅猛地坐起身!
環(huán)顧四周,巨大的宮殿式房間,紫檀木的家具,搖曳的燭光,還有跪了一地的……人?他們都穿著古裝,一個個腦袋磕在地上,瑟瑟發(fā)抖。
離他最近的是一個穿著緋色蟒袍、面白無須的老者,正淚眼婆娑地看著他,剛才那尖細的聲音顯然出自他口。
“你們……”
秦毅一開口,把自己嚇了一跳。聲音有些年輕,還帶著點沙啞,但絕不是他自己那因為經(jīng)常熬夜讀《資本論》而有些煙酒嗓的聲音。
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——瘦,有點單薄,穿著一身明黃色的、同樣繡著龍紋的睡衣。
再抬手摸摸臉——皮膚細膩,沒有胡茬,年紀絕對不大。
一股不屬于秦毅的記憶碎片猛地沖入腦海,混亂、壓抑、恐懼……奏章……朝堂……一個陰鷙的太監(jiān)笑臉……一群義正辭嚴的大臣……
“吾皇萬歲”的山呼……以及一個年號——崇禎!
崇禎?!
朱由檢?!
明思宗?!
那個吊死在煤山的倒霉蛋?!
我……我成了崇禎?!
明朝倒數(shù)第二個皇帝,距離亡國還有……十七年?
不,現(xiàn)在是什么時候?
巨大的沖擊讓崇禎差點又暈過去。
崇禎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——嘶!真疼!不是夢!
“皇爺!您怎么了皇爺?您別嚇老奴??!”
那老太監(jiān)見狀,嚇得魂飛魄散,連忙爬起來想扶他。
“等等!”
崇禎抬手阻止,努力消化著腦中的信息碎片和眼前的景象,“你……你是誰?現(xiàn)在是……何時?”
老太監(jiān)一愣,更是悲從中來:“皇爺,您不認得老奴了?我是王承恩??!現(xiàn)在是崇禎元年,正月廿六,您三日前剛舉行完登基大典??!”
王承恩?
那個陪著崇禎一起吊死的忠仆?
崇禎元年?
剛剛登基?!
完了,全完了。
地獄開局中的地獄開局!
秦毅,一個堅信生產(chǎn)力決定生產(chǎn)關系、經(jīng)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的馬克思主義學院畢業(yè)研究生,居然重生成了中國歷史上最著名、最悲情的亡國之君之一?
這就好比讓一個研究量子物理的科學家去古代跳大神,專業(yè)完全不對口啊!
不,這比那還離譜!
這是讓他用批判的武器去面對武器的批判,而且對方馬上就要批判到他的脖子了!
強烈的吐槽欲望在崇禎心中翻滾,幾乎要沖破喉嚨。
“陛下,您龍體欠安,還是再歇息……”王承恩小心翼翼地說。
“奏章……”
崇禎打斷王承恩,根據(jù)記憶碎片里的信息,啞著嗓子問,“今天的奏章……送來了嗎?”
崇禎現(xiàn)在急需信息,了解這個時代的“基本矛盾”和“階級狀況”。
王承恩連忙示意,一個小太監(jiān)端著一個巨大的托盤上前,上面堆滿了奏本,幾乎要溢出來。
崇禎看著那堆積如山的紙張,眼前一黑。
這工作量,比導師壓榨研究生還狠?。?/p>
崇禎這工作強度,難怪年紀輕輕就熬白了頭。
崇禎隨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,翻開。
通篇文言文,看得他頭暈眼花,但核心意思看懂了:彈劾魏忠賢余黨某某某,言辭激烈,引經(jīng)據(jù)典。
又拿起一本:還是彈劾,目標換了一個,但依舊是魏忠賢那條線上的。
再一本:地方報災,請求減免稅賦。
下一本:邊關請餉,聲稱士兵快餓死了。
一連翻了七八本,幾乎全是壞消息:黨爭、貪污、天災、邊患、財政破產(chǎn)……
整個大明就像一個即將散架的巨大馬車,正吱吱呀呀地沖向懸崖。
而他現(xiàn)在,就是這個馬車的車夫!
“這……這封建王朝末期的結構性矛盾也太典型了!”
崇禎忍不住低聲嘟囔,“土地兼并導致流民增加,中央財政崩潰導致統(tǒng)治機器失靈,邊境民族壓力與內(nèi)部階級矛盾同時激化……教科書般的末日圖景?。 ?/p>
王承恩和周圍的小太監(jiān)們聽得云里霧里,什么矛盾?
什么結構?
皇爺說的每個字他們都認識,連在一起就完全聽不懂了。
但皇爺剛剛病愈,神情凝重,他們大氣也不敢出。
崇禎的內(nèi)心卻在瘋狂吶喊:“導師們!各位先賢!我學了你們那么多理論,分析過資本主義的危機,論證過社會主義的優(yōu)越性,可沒人告訴我,穿越到封建主義末期該怎么辦??!《GCD宣言》里也沒寫怎么給大明續(xù)命??!”
“而且,‘崇禎’這個號簡直是氪金都救不回來的廢號??!新手保護期只有十七年,BOSS李自成和皇太極馬上就要刷出來了!這怎么玩?”
焦慮和絕望如同潮水般涌來。
按照歷史流程,崇禎接下來就要清算魏忠賢,然后被東林黨那幫“正人君子”忽悠瘸了,最后在互相扯皮中把大明徹底玩完。
不行!絕對不能走老路!
可是怎么辦?
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……嗯?等等?
崇禎下意識地握了握拳,感覺體內(nèi)似乎有一股不同尋常的力量。
視線掃過床邊一個用來鎮(zhèn)紙的銅制小麒麟,他鬼使神差地拿起來,下意識地一用力。
只聽“嘎吱”一聲輕響,那實心的銅麒麟竟然被他捏得微微變形了!
崇禎:“……”
王承恩等人:“?。?!”
皇爺什么時候有這等神力了?!這是真龍?zhí)熳语@靈了嗎?!
崇禎也愣住了。
重生還附贈體能大禮包?
這是讓他理論說服不了的時候,就物理說服?
這畫風不對啊!說好的理論工作者呢?
但此刻,這點意外之喜卻像一道微光,照亮了崇禎混亂的思緒。
力氣大……似乎也不是壞事?
崇禎的大腦飛速運轉(zhuǎn),馬克思主義的方法論開始本能地分析現(xiàn)狀:“當前的主要矛盾是什么?是明朝統(tǒng)治集團與廣大農(nóng)民階級的矛盾?不對,那是終極矛盾。眼下最急迫的矛盾,是我這個新皇帝與盤根錯節(jié)的舊官僚體系,特別是閹黨和東林黨之間的權力矛盾!”
“東林黨……聽起來像是代表大地主、大官僚資產(chǎn)階級利益的保守派?魏忠賢……閹黨……聽起來像是皇權異化的怪胎,但某種程度上是皇權用來壓制文官集團的工具?雖然這工具又臟又鈍,還反噬自身……”
崇禎的目光再次掃過那些幾乎全是黨爭內(nèi)容的奏章,一個瘋狂而大膽的念頭逐漸浮現(xiàn)。
按歷史走,清除魏忠賢,贏得東林黨的支持,然后被架空,死路一條。
那……反其道而行之呢?
魏忠賢現(xiàn)在應該如同驚弓之鳥,等待著他的清算。
這把刀,雖然有毒,但很快。如果能暫時握住這把刀,清理掉一部分最頑固、最腐敗的“封建勢力”,為后續(xù)的“改革”掃清一點障礙呢?
用反動的工具,去做一點點或許能接近“進步”的事情?這算不算一種……辯證的運用?
崇禎知道這想法很危險,甚至很荒唐,簡直就是與虎謀皮。
而且嚴重違背了歷史唯物主義——他居然想依靠個人和個別腐朽集團去改變歷史進程?
但他有的選嗎?
金手指沒有,系統(tǒng)沒綁定,只有一肚子暫時沒啥用的理論和一把似乎變大了的力氣。
“無論如何,坐以待斃不是我的風格,也不是導師們教導我們的態(tài)度!”
崇禎深吸一口氣,眼神逐漸變得堅定,甚至帶著一絲破罐破摔的瘋狂,“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!那就……實踐一下!”
崇禎猛地抬起頭,目光投向嚇得魂不附體的王承恩,用盡量符合皇帝身份的、不容置疑的語氣沉聲開口:
“王承恩?!?/p>
“老……老奴在!”
“去,”
崇禎頓了頓,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,“傳朕的旨意,召——魏忠賢,即刻覲見!”
王承恩猛地抬起頭,眼睛瞪得溜圓,臉上瞬間血色盡失。
陛下剛剛醒來,力能碎銅,口吐莫名之言,現(xiàn)在第一道正式命令,竟然是召見那個所有人都以為死定了、注定要被清算的九千歲魏忠賢?!
皇爺?shù)降紫胱鍪裁???/p>
殿內(nèi)燭火搖曳,將年輕皇帝蒼白卻帶著某種奇異決絕神情的臉映得明暗不定。
巨大的懸念和恐懼,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。
2 九千歲,我們來談談辯證唯物主義!
乾清宮內(nèi),燭火通明,卻靜得能聽到針落地的聲音。
王承恩領命退下時,腿都是軟的。他完全無法理解這位剛剛脫險、言行舉止都透著一股邪性的新皇帝。
召見魏忠賢?
在這深夜?
陛下到底想做什么?
難道先帝爺(天啟)托夢了?
年輕的崇禎皇帝,或者說,占據(jù)了他身體的馬院研究生秦毅,此刻正強迫自己冷靜。
崇禎踱步到那張堆滿奏章的御案前,手指無意識地劃過冰涼的桌面。觸感真實得可怕。
“經(jīng)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……大明這經(jīng)濟基礎都快爛透了,上層建筑搖搖欲墜。生產(chǎn)力與生產(chǎn)關系的矛盾已經(jīng)激化到快爆炸了……”
崇禎低聲自語,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瘋狂吐槽,“我現(xiàn)在就像是空降到一個即將破產(chǎn)倒閉、內(nèi)部派系傾軋、產(chǎn)品落后市場、現(xiàn)金流斷裂的巨型國企當CEO?而且還是絕對控股的唯一股東兼法人代表?這鍋也太沉了!”
崇禎甚至開始胡思亂想:“要不要寫個《大明國企改革方案》?先從‘打破鐵飯碗’、‘精簡機構’開始?估計第一步就會被‘員工’(文武百官)生吞活剝了?!?/p>
腳步聲由遠及近,打破了宮殿的死寂。
王承恩去而復返,身后跟著一個人。
那人穿著象征最高品級太監(jiān)的緋色蟒袍,但此刻腰彎得極低,幾乎要折成九十度。他腳步虛浮,臉色在燭光下顯得慘白如紙,每走一步都像是在邁向斷頭臺。
正是權傾朝野、如今卻如驚弓之鳥的九千歲——魏忠賢。
“皇……皇爺……奴婢魏忠賢,叩見皇爺……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……”
魏忠賢撲通一聲跪倒在地,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,額頭緊緊貼著冰冷的金磚地面,連抬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。
他早已收到無數(shù)彈劾他的奏章風聲,新皇帝年輕氣盛,銳意革新,拿他開刀祭旗幾乎是板上釘釘?shù)氖隆?/p>
他沒想到這一刻來得這么快,這么突然。
崇禎沒有立刻說話。
他仔細打量著這個歷史上有名的大太監(jiān),此刻他褪去了所有權勢光環(huán),就像一個普通的、怕死的老人。
這讓他原本準備好的斥責和“下馬威”有點說不出口了。
崇禎清了清嗓子,決定直接一點,但換個方式。
“魏忠賢?!?/p>
“奴婢……奴婢在!”
魏忠賢嚇得一哆嗦。
“抬起頭來?!?/p>
魏忠賢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抬起頭,看到的是一張年輕卻毫無笑意的臉,眼神深邃,帶著一種他從未在任何人身上見過的審視目光,不像憤怒,不像仇恨,倒像是……在研究什么稀罕物事?
“知道朕為何召你來嗎?”崇禎問道。
“奴婢……奴婢不知……奴婢有罪!奴婢罪該萬死!”
魏忠賢習慣性地請罪,這是他在天啟朝后期常用的以退為進的手法。
“罪?”
崇禎微微挑眉,“說說,你何罪之有?”
魏忠賢懵了。
這劇本不對???
新皇帝不應該是直接拍桌子怒斥他十大罪狀嗎?
怎么還讓他自己說?
他一時語塞,支吾道:“奴婢……奴婢蒙先帝錯愛,權欲熏心,結交外臣,或許……或許有些事做得過了……”
“權欲熏心?結交外臣?”崇禎重復了一遍,語氣平淡,“這只是表面現(xiàn)象。朕問你,你為何能權傾朝野?你的權力根源來自何處?”
魏忠賢徹底傻了。
權力根源?
來自皇帝啊!來自先帝爺?shù)膶櫺虐。?/p>
這還用問嗎?
看著魏忠賢茫然的表情,崇禎知道跟他說“皇權是封建地主階級總代表賦予的集中執(zhí)行權”純屬對牛彈琴。
于是。崇禎換了個說法:
“你的權柄,源于皇權。而皇權,源于這天下萬民、田畝賦稅、江山社稷。但你和你手下那些人,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?結黨營私,排除異己,貪腐橫行,盤剝地方!”
魏忠賢冷汗涔涔,又要磕頭。
“但這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!”
崇禎話鋒突然一轉(zhuǎn),聲音提高了一些,“這是整個……整個體系的問題!是制度性的腐??!”
魏忠賢:“???”體……體系?制度?
“朝廷之上,黨同伐異,只顧門戶私計,不顧國家死活!江南膏腴之地,賦稅難以足額征收,貧苦百姓卻賣兒鬻女也交不完皇糧國稅!邊關將士饑寒交迫,軍餉層層克扣,京師之內(nèi)卻朱門酒肉臭!”
崇禎越說越順,仿佛回到了當年在課堂上做presentation的時候,只不過下面的聽眾從同學老師變成了一個嚇傻了的明朝大太監(jiān)。
“這說明了什么?說明當下的……嗯……‘統(tǒng)治方式’出了問題!主要矛盾已經(jīng)轉(zhuǎn)移了!不再是你們閹黨和東林黨爭權奪利的矛盾,而是……是朝廷與活不下去的百姓之間的矛盾!是這腐朽的官僚體系與大明江山存續(xù)之間的矛盾!”
魏忠賢聽得眼花繚亂,滿頭問號。
皇爺說的每個字他都認識,但連在一起,比最晦澀的經(jīng)文還難懂。
什么主要矛盾?
什么制度性腐???
但他隱約捕捉到一點:皇帝似乎不是在單純地追究他個人的罪責,而是在說一個更大的、更可怕的東西?
而且聽起來,東林黨那幫家伙似乎也在皇帝的批判范圍內(nèi)?
一絲極其微弱的、名為“求生”的火苗在他心底燃起。
崇禎看著魏忠賢那副“我是誰我在哪我在聽什么”的表情,知道火候差不多了。
崇禎走下御階,來到魏忠賢面前,俯視著他。
“朕,初登大寶,欲挽天傾,重整山河?!?/p>
“但朕需要一把刀,一把快刀,一把能斬斷那些盤根錯節(jié)、吸食大明血肉的腐肉爛筋的快刀!”
魏忠賢心臟狂跳。
“東林之人,口稱忠義,實則多為地方豪強、富商巨賈之代言人,他們……嗯,某種程度上阻礙了生產(chǎn)力的發(fā)展,代表著落后反動的生產(chǎn)關系!”
崇禎強行套用術語,感覺有點爽,“而你,魏忠賢,你和你的那些人,名聲雖臭,但眼下,或許比他們更‘好用’?!?/p>
“皇爺……”
魏忠賢似乎有點明白了,又似乎更糊涂了。
皇爺是要用他?
對付東林黨?
但為什么說得這么……這么復雜玄奧?
“朕可以留你一命,甚至讓你繼續(xù)掌權?!背绲潚伋隽苏T餌,“但有幾個條件?!?/p>
“皇爺吩咐!奴婢萬死不辭!”
魏忠賢瞬間抓住了這根救命稻草,磕頭如搗蒜。
“第一,從此以后,你的眼里,只有朕一人!朕的旨意,必須不折不扣執(zhí)行!朕讓你往東,你不能往西,朕讓你抓狗,你不能攆雞!任何陽奉陰違,殺無赦!”
“是是是!奴婢從此就是皇爺最忠心的狗!皇爺讓奴婢做什么,奴婢就做什么!”
“第二,你手下那些人,給朕管好了。以前那些欺男霸女、禍害地方的破事,全部給朕收起來!你們的任務變了!從今天起,你們的刀,要對準真正的蠹蟲——那些貪得無厭、結黨營私、侵吞國帑、囤積居奇,不顧國家死活的文武官員、豪紳奸商!特別是那些跳得最歡、喊口號最響的!”
魏忠賢眼睛一亮!
這個他熟??!
搞政斗、抄家、整人,這是他的老本行!
雖然目標從政敵變成了……呃……皇爺定義的“蠹蟲”?
但這沒關系!
只要皇爺指向誰,他就咬誰!
“第三,”
崇禎頓了頓,試圖讓自己的要求聽起來更高深一點,“做事,要講點……‘方法’。不能一味蠻干。要……要‘辯證’地看問題。抓人抄家,要證據(jù)……盡量要有。所得財物,七成充入國庫和內(nèi)帑,用于賑災、發(fā)餉,要……要‘取之于民,用之于民’(他差點咬到舌頭),剩下的三成,賞賜給辦事得力的手下。要讓他們有積極性,但不能像以前那樣無法無天!明白嗎?”
魏忠賢努力消化著“辯證”、“取之于民用之于民”這些新詞,雖然不太懂,但大概意思是:要文明一點抄家,抄來的錢大部分歸皇帝和國家小部分用來犒勞手下。
這個……好像也不難?
“奴婢明白!奴婢一定遵照皇爺?shù)摹摹椒āk事!”魏忠賢趕緊表忠心。
“很好?!?/p>
崇禎直起身,感覺完成了一次極其別扭的“理論指導實踐”。
“你起來吧。”
魏忠賢顫巍巍地站起來,感覺像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,又莫名其妙地被拉了回來,還領了一個極其怪異但似乎很有搞頭的新任務。
“先從京城開始。”
崇禎走回御案,拿起那厚厚一疊彈劾奏章,隨手扔到魏忠賢面前,“這些,你看看。里面彈劾你的,暫時擱置。彈劾別人的,特別是證據(jù)確鑿貪腐嚴重的,給朕仔細查!列出個名單,摸清家底,準備好……‘生產(chǎn)資料’(他差點說漏嘴)……準備好罪證和抄家計劃,報給朕!”
“是!奴婢遵旨!”
魏忠賢抱起那堆奏章,如同抱著一道特赦令和尚方寶劍。
“去吧。朕等著看你的……‘實踐’成果。”崇禎擺了擺手,感覺身心俱疲。跟古代人傳播一點現(xiàn)代思想真費勁。
魏忠賢千恩萬謝,倒退著出去了。
走到殿外,冷風一吹,他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背后的衣裳已經(jīng)被冷汗浸透了。
他回頭望了一眼燈火通明的乾清宮,心里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慶幸和巨大的困惑。
皇爺變了。
變得深不可測,言語古怪,但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、讓人不得不敬畏的氣勢。
他說的那些話……雖然聽不懂,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?
不管了!
既然皇爺要用他這把刀,那他就必須做得比以前更狠、更漂亮!
讓皇爺看看他的價值!東林黨的老酸儒們,你們的末日到了!雖然……好像是皇爺用一種奇怪的方式定義的末日?
魏忠賢握緊了拳頭,眼中重新燃起了久違的、屬于九千歲的狠厲光芒,只是這光芒深處,摻雜了一絲對乾清宮里那位新主人的敬畏和迷茫。
而乾清宮內(nèi),崇禎皇帝癱坐在龍椅上,望著殿頂?shù)牡窳寒嫍?,長長地吁了一口氣。
“導師啊,弟子今天好像……把經(jīng)念歪到姥姥家了。這算不算……與腐朽的封建勢力代表達成了初步的、不平等的戰(zhàn)略合作協(xié)議?”
崇禎苦笑一下。
“不管了!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!先干了再說!希望能有點效果吧……”
但崇禎心里清楚,這只是第一步。
朝廷上的那些大臣,特別是以東林黨為首的文官集團,絕不會對他啟用魏忠賢的行為坐視不管。
明天的早朝,恐怕會是一場硬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