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的倫敦,細雨織就的薄紗籠罩著國王十字車站。
維娜·塞拉菲姆·埃萬杰利斯塔站在喧囂的邊緣,一身簡潔的深色便裝,如同投入沸水中的一塊寒冰。
珍——那個在“安居”小屋守護她的女仆——安靜地立在她身側(cè),像一尊沉默的石像。
眼前是9?站臺特有的魔法景象:一輛暗紅色的蒸汽機車噴吐著滾滾濃煙,在嘈雜的人聲、貓的穿梭和貓頭鷹刺耳鳴叫中,如同蟄伏的巨獸。
頭幾節(jié)車廂的窗口擠滿了探出身子的學(xué)生,與站臺上送別的親人作最后的交談或嬉鬧。
維娜琥珀色的杏眼淡漠地掃過人群。
一個黑發(fā)、戴圓眼鏡的瘦小男孩正費力地拖著一個大箱子,在清一色被家長簇擁的孩子中顯得格外孤單。
她收回目光,側(cè)首向珍耳語,聲音輕得幾乎被站臺的喧囂吞沒:“對角巷那個男孩?”
珍的視線迅速鎖定目標(biāo),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銳利如鷹。
她以快得驚人的手語回應(yīng):『是。哈利·波特。幸存的男孩。』
就在這時,幾個頂著醒目紅發(fā)的男孩擠過來,熱情地接過了哈利手中的箱子,推推搡搡地將他送上了車。
『少接觸他。』
珍的手指翻飛,帶著不容置疑的指令,『箱子左側(cè)暗格,有白鮮香精,繃帶。記得,每周一封信。』
她深棕色的長裙在微風(fēng)中紋絲不動,目光緊緊鎖著維娜。
“知道?!?/p>
維娜的聲音平淡無波,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卻悄然從心底彌漫開,像冰冷的藤蔓纏繞住心臟。
蒸汽機車發(fā)出悠長而催促的汽笛。
“上車?!闭涞氖謩莺啙嵱辛?。
維娜拎起她那飽經(jīng)風(fēng)霜的舊皮箱,轉(zhuǎn)身融入登車的人流,深色的身影在五顏六色的長袍中顯得格格不入。
她找到一個靠窗的空包廂坐下。
隔著布滿水汽的玻璃,她看到珍依舊站在原地,像一座孤島。
珍的嘴角極其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,無聲地比劃:『再見,我的小星砂?!唬‵arewell, my little Stardust.)
維娜蒼白的臉上浮現(xiàn)一個轉(zhuǎn)瞬即逝的、近乎羞怯的微笑,心中的酸澀卻驟然加重,沉甸甸地壓在胸口。
汽笛再次長鳴,車輪緩緩轉(zhuǎn)動。站臺上,無數(shù)手臂揮舞,無數(shù)顆腦袋探出車窗。
維娜的目光始終追隨著站臺上那個越來越小的深棕色身影,直到火車轉(zhuǎn)過彎道,徹底消失在視野中。
窗外,倫敦郊區(qū)的房屋飛快地后退,逐漸被開闊的田野和零星的樹林取代。
維娜心中的離愁被一種冰冷的、近乎審視的興奮感覆蓋。
她面無表情地從身側(cè)抽出一份《預(yù)言家日報》,紙張在她蒼白的手指間發(fā)出沙沙的輕響,仿佛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她與外界隔絕。
頸間的圣骨匣散發(fā)著淡淡的冷意,令人安心。
約莫正午時分,過道上傳來響亮的推車聲和歡快的吆喝。
一個面帶酒窩、笑容可掬的女巫推開包廂門:“親愛的,需要來點兒什么嗎?”
維娜頭也未抬,視線依舊停留在報紙上,只簡短地吐出幾個字:“一份南瓜餡餅。”
“兩個銀西可。”
女巫麻利地遞過餡餅。
維娜付了錢,輕聲道:“謝謝。”門再次合上,包廂重歸寂靜。
時間在車輪的節(jié)奏和報紙的翻動中流逝。
天光漸暗,深紫色的暮靄籠罩了起伏的山巒和茂密的樹林。
火車明顯減速時,包廂的推拉門再次被拉開。
一個有著栗色長卷發(fā)的女孩倚在門框,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輕松:“看來這里還空著?克洛伊·戈德曼?!?/p>
她踏近一步,動作間,墨綠色長裙的蓬松裙擺上,細密鑲嵌的黑鉆在昏暗光線下流淌著幽暗的光澤,純黑的蕾絲腰飾勾勒出纖細的腰線。
一盒包裝精美、撒著淡淡金粉的薄荷糖被她隨意地放在維娜對面的小桌上。
“見面禮?!?/p>
維娜的目光終于從報紙上抬起,淡漠地掃過克洛伊和那盒糖。
燈光下,兩頰的金色雀斑襯得她的臉孔顯得近乎透明,琥珀色的眼眸深不見底。
“維娜。”
她只報出了姓氏,聲音清冷得像地窖里的石頭。
“維娜,”
克洛伊自然地坐在對面,榛子色的眼眸饒有興味地打量著維娜,“名字不錯。眼睛很特別。”
她瞥了一眼維娜手中的報紙封面,“《預(yù)言家日報》?唔,想分到哪個學(xué)院?我家世世代代都是斯萊特林。格蘭芬多?一群莽夫沒點智商。拉文克勞?一群怪人,神經(jīng)兮兮。赫奇帕奇?一群爛好人?!?/p>
她輕笑著,努力尋找話題。
“斯萊特林?!?/p>
維娜的回答依舊簡潔冰冷,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(guān)的事實。
她放下報紙,目光直視克洛伊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,“哈利·波特在車上。找他打聽,比跟我說話有趣?!?/p>
克洛伊臉上的笑容凝滯了一瞬,隨即又綻開,帶著點被戳破心思的玩味:“確實?;匾?,親愛的,希望能在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見到你?!?/p>
她起身,裙擺旋出一道華麗的弧線,離開了包廂。
門關(guān)上,隔絕了克洛伊身上的香水味。
燈光下,她蒼白如紙,隔著衣料輕輕觸摸胸前懸掛的圣骨匣。
胸前,一道經(jīng)過魔法隱藏處理、卻依然隱約可辨其形狀的圣骨匣,正散發(fā)著一絲微弱的、幾乎難以察覺的冰涼。
貼身內(nèi)袋中的青銅羅盤不時旋轉(zhuǎn)著,發(fā)出細微的嗡嗡聲。
維娜面無表情,目光投向窗外飛逝的、被暮色吞噬的荒原。
不知過了多久,包廂門被怯生生地敲響。
維娜眉尖幾不可察地蹙起。“進。”聲音里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耐。
一個圓臉、眼睛紅腫的男孩探進頭,帶著哭腔:“對、對不起,你看到我的蟾蜍了嗎?它叫萊?!?/p>
維娜的琥珀色眼眸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金芒。
她甚至沒有完全看向男孩,視線依舊停留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,聲音冷淡:“7號車廂末尾?!?/p>
“謝、謝謝你!”男孩驚喜地喊道,砰地關(guān)上了門。
夜幕徹底降臨,深紫色的天空下,城堡的輪廓在遠方隱約浮現(xiàn)。
維娜利落地脫下便裝,換上了墨綠色的嶄新長袍,動作麻利而無聲。
當(dāng)廣播提醒列車即將到達霍格沃茨、需將行李留在車上時,她遲疑了一瞬,目光落在那盒撒著金粉、邊緣已有些融化的薄荷糖上,最終還是將它留在原處,轉(zhuǎn)身離開。
列車終于停穩(wěn)。
維娜隨著推搡的人流擠出車門,踏上一個又小又黑的站臺。夜晚的寒氣撲面而來。
嘈雜的人聲中,一些興奮的議論片段飄入耳中:“……哈利·波特!”“……跟馬爾福家的德拉科……”“……打起來了!”
維娜對此只是漠然地撇了撇嘴角,對這些無聊的八卦毫無興趣。
“一年級新生!這邊走!一年級新生跟我來!”
一盞巨大的提燈在學(xué)生們的頭頂搖晃,海格洪亮如鐘的聲音瞬間蓋過了所有嘈雜。
他那蓄著濃密胡須的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。
“當(dāng)心腳下!拐過這個彎,你們就能第一次看見霍格沃茨了!”
狹窄陡峭的小路盡頭豁然開朗。
一片寬闊的黑色湖泊橫亙眼前,對岸高高的山坡上,一座巍峨的城堡拔地而起,無數(shù)塔樓直刺深紫色的夜空,數(shù)不清的窗口閃爍著溫暖的金色光芒,如同散落在天鵝絨上的璀璨星鉆。
“每條船不能超過四個人!”
海格指著湖邊一隊小船喊道。維娜沉默地踏上其中一條小船。
借著船上漂浮的提燈光芒,她看到克洛伊·戈德曼也踏上了同一條船,對方朝她投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。
維娜只是漠然地移開了視線,望向那片深邃的湖水。
維娜將指尖探入冰冷的湖水中,感受著令人安心的溫度。
“低頭!”當(dāng)小船駛近覆蓋著峭壁的常春藤簾幕時,海格粗獷的聲音再次響起。
所有人都低下頭。小船載著他們穿過水簾,進入一條漆黑的隧道,最終停泊在一個地下碼頭。
大家攀上碎石地面,聚集在霍格沃茨城堡巨大的橡木門前。
海格舉起他那砂鍋大的拳頭,在厚重的門板上咚咚咚敲了三下。
城堡深處,似乎有某種沉睡的東西,在敲門聲中悄然蘇醒。
維娜站在潮濕的草地上,深綠色長袍的下擺被夜露微微浸濕,琥珀色的眼眸倒映著大門上古老而神秘的花紋,冰冷而沉靜。
地窖的沉默,正等待著她的回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