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白發(fā)蒼蒼的老者跪在榻前,手指搭在我腕間,眉頭越皺越緊。半晌,他收回手,欲言又止地看向獨孤彥澤。?
"說。"獨孤彥澤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的刀刃。?
"回稟殿下,姑娘體內(nèi)的毒確實已解......"醫(yī)師吞吞吐吐,"只是......"?
"只是什么?"獨孤彥澤猛地攥緊拳頭,指節(jié)發(fā)出可怕的脆響。?
醫(yī)師額頭滲出冷汗:"姑娘胞宮受損極重,陰寒深植,經(jīng)脈滯澀……乃因重創(chuàng)后未得及時調(diào)養(yǎng),反又屢受寒氣侵襲,憂思郁結(jié)所致。此等沉疴,日后……恐再難承受孕育之責。"
寢殿內(nèi)瞬間死寂。
獨孤彥澤像是被釘在原地,臉上血色一點點褪盡。
他聽懂了嗎?“重創(chuàng)”、“寒氣侵襲”、“未得調(diào)養(yǎng)”——每一個詞都像一記響亮的耳光,精準地抽在他那晚的暴行、隨后的冷宮、以及我出冷宮后他變本加厲的折磨。
“滾出去。”他的聲音嘶啞得幾乎碎裂。
等醫(yī)師連滾帶爬地消失,他猛地轉(zhuǎn)身,一步跪倒在榻前,雙手顫抖著懸在半空,不敢落下。
“是……那晚?”他聲音破碎,帶著最后一絲僥幸的求證,“后來在冷宮……你……”他的話哽在喉間,因為他忽然想起,從冷宮出來后,我從未向他要求過一絲一毫的醫(yī)治,甚至不曾流露過痛苦。
我緩緩抬眼,目光平靜地掠過他慘白的臉,仿佛在看一件無關緊要的事。
“重要嗎?”我輕聲反問,想看看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戲。“你做事的時候又不是想不到后果。”
他臉上最后一點血色也褪盡了,瞳孔劇烈地收縮,像是第一次真正清晰地看見自己親手造成的、無法挽回的裂痕。
真會演繹深情。
可無論是真的恐慌、悔恨,還是假惺惺的自我感動,在事實面前,都不過是最蹩腳的笑話。
而且……
呵。 他當然想到過。?
他只是從來不在乎。 一個用來泄憤的物件,誰會在意它會不會碎?
真惡心。?
我漠然收回視線。?
他現(xiàn)在以為我的身子差勁也好,這樣他就不會想到,我會把這具身軀獻祭給禁術(shù)。
而就在我收回目光之后,我聽見了極其細微的、壓抑到極致的哽咽。像受傷的幼獸在洞穴最深處發(fā)出的哀鳴。
我挑眉轉(zhuǎn)過頭。
獨孤彥澤仿佛被這失控的聲音驚醒,猛地一顫,身子卻還保存著跪倒的姿勢。
他顫抖地、近乎虔誠地伸出手,似乎想要觸碰我垂在榻邊、冰涼的手指。
但他的指尖在即將碰到的毫厘之處,如同被最烈的火焰灼燙般,劇烈地一顫,猛地縮了回去,五指狠狠攥緊,指甲幾乎掐入自己的掌心。
最終,他沒碰我。
只是將額頭,沉重地、好似絕望般地抵在冰冷的榻沿上。淚水無聲地浸濕了錦緞的被褥,留下深色的、恥辱的印記。
他整個人蜷縮在那里,寬闊的肩膀無法抑制地劇烈顫抖,發(fā)出被死死悶住的、破碎的嗚咽。
“……對不起……”
那三個字,輕得像嘆息,卻又重得仿佛耗盡了他全部的生命力,從齒縫和淚水中艱難地擠出來,破碎不堪。
“……我毀了……一切……”
他一遍遍地重復,像是陷入了一場永不醒來的噩夢。
真是……惡心。
他的呼吸聲、顫抖的手、泛紅的眼眶——全都虛偽得令人作嘔。??
我盯著床帳上繁復的暗紋,想起他曾經(jīng)掐著我脖子時眼底的輕蔑,想起他冷笑著看我疼暈過去的模樣?,F(xiàn)在這副痛不欲生的樣子,倒像是演給自己看的。??
"殿下若演夠了,就請回吧。"我聲音冷淡,連嘲諷都懶得給,"我累了。"??
他僵住,像是被釘在了那里,連呼吸都滯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