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久的爭吵下，獨孤彥澤徹底爆發(fā)了。??
他一把掐住我的脖子，將我狠狠抵在墻上，力道大得幾乎要將我的頸骨捏碎。我后背撞上冰冷的墻壁，喉間驟然被鎖緊，呼吸瞬間被截斷，眼前一陣陣發(fā)黑。??
“明伶玉。"他聲音低沉，帶著壓抑到極點的怒意，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，"你是不是真的想死？"??
我仰頭盯著他，嘴角緩緩扯開一抹譏誚的弧度。窒息讓視線模糊，卻遮不住眼底的瘋狂。
"求之不得啊......"我嘶啞著擠出氣音，指尖故意撫上他暴起青筋的手背，"你有本事，就掐死我......"
獨孤彥澤的瞳孔驟然緊縮，眼底的暴怒瞬間化作一片猩紅。??
"好，很好！"他猛地松開掐著我脖子的手，轉(zhuǎn)身暴喝時額角青筋突突直跳，"來人！拿鴆酒來！"
侍衛(wèi)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呈上金樽。獨孤彥澤一把奪過，幾乎是砸著塞進我手里。杯中幽藍的酒液劇烈晃動，映出他扭曲的倒影。
"喝！"他嘶聲道，每個字都淬著暴怒的冰碴，"既然這么想死，本太子成全你！"
我低笑一聲，毫不猶豫地仰頭——
就在杯沿觸碰到我嘴唇的剎那，他臉上那副被暴怒撐開的強硬面具仿佛驟然被擊碎。眼底的猩紅和狠戾瞬間褪去，被一種更深、更原始的驚懼取代，那恐懼來得如此迅猛，竟讓他整張面孔都呈現(xiàn)出一種近乎空白的僵滯，隨即又被洶涌而來的恐慌扭曲。
"明伶玉——！"
那已不是命令或嘶吼，而是一聲變了調(diào)的、從喉骨深處擠出的驚駭嗚咽。他猛地撲過來，不再是那個掌控一切的太子，更像一個本能反應的困獸，一掌狠狠打翻金樽！
毒酒潑濺的刺啦聲里，他根本顧不上自己被腐蝕的袖口，雙手顫抖得不成樣子，猛地捧住我的臉，手指胡亂地撬開我的齒關(guān)，徒勞地往里摳挖，呼吸粗重而混亂。
“吐出來！給我吐出來！” 他語無倫次，滾燙的呼吸砸在我臉上，那雙總是居高臨下睥睨眾生的鳳眼里，此刻只剩下全然的恐慌和絕望，甚至染上了一絲哀切的意味?！安粶恃?！我不準——！”
直到確認我并未吞下多少，他才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，踉蹌著將他那顆珍藏多年的萬毒解塞進我嘴里，指尖冰得嚇人。"咽下去……" 命令依舊，聲音卻啞得只剩氣音，帶著無法掩飾的后怕，"快咽！"
他死死盯著我的喉嚨，直到確認丹藥滑下，才猛地吸進一口氣，仿佛剛才窒息的是他。那根緊繃到極致的弦驟然斷裂，他一把將我狠狠摁進懷里，手臂箍得我骨骼生疼，滾燙的側(cè)臉緊貼著我冰涼的頸窩，整個人都在無法抑制地戰(zhàn)栗。
就在這幾乎令人窒息的擁抱里，我忽然笑了。
一聲極輕、極冷，卻又帶著無盡嘲諷的笑聲，自我喉間逸出，貼著他的耳廓響起。
他渾身一僵。
我感受著他胸腔里那擂鼓般失控的心跳，聽著他近乎劫后余生般的呼吸聲，眼前浮現(xiàn)的卻是多年前醉仙樓那個寒冷的清晨——炭盆早已熄滅，母親服下我求來的藥，剛剛從鬼門關(guān)掙回一絲氣息，蒼白地倚在榻上。那個男人，九五之尊，也是這樣失魂落魄地闖進來，用同樣恐慌絕望、像是要失去稀世珍寶般的眼神，死死盯著母親，顫抖著去握她冰涼的手，聲音里全是劫后余生的哀懇：
“嘉云……別離開我……”
哈哈哈哈哈哈哈。
像。
太像了。
歷史仿佛一個惡毒的輪回。
這些權(quán)貴身上有著如出一轍的瘋狂與卑劣，得不到就摧毀，摧毀了又害怕失去，哪怕只剩下一具痛苦的軀殼，也要死死攥在手里，演著一往情深的戲碼，感動他們自己。
我的笑聲逐漸放大，帶著難以言喻的悲涼和快意，在這空曠的殿宇里顯得格外刺耳。我甚至能感覺到抱著我的這具身軀變得無比僵硬，那劇烈的戰(zhàn)栗都因這突如其來的笑聲而停滯了。
他或許不明白我在笑什么。
但他一定聽得懂這笑聲里的諷刺，足以將他此刻所有失控的“深情”都襯得像一場荒唐的笑話。
那么多毒丹我都咽了，區(qū)區(qū)毒酒，毒得死誰呢？
緊接著，我肩上一痛，是他猛地將我推開。力道之大，讓我猝不及防地撞在冰冷的墻壁上。
我抬起眼，正對上他的視線。?
只見他臉上血色盡褪，那雙總是盛著譏誚或怒意的鳳眼，此刻竟空洞得嚇人，里面翻涌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、近乎茫然的恐慌。
他死死地盯著我，嘴唇微張，像是想說什么，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，只有喉結(jié)在艱難地上下滾動。
這模樣，竟有幾分……可憐？ 不。
我立刻在心里冷笑。這不過是猛獸被意外刺痛后的本能怔忡，下一刻，更兇暴的撕咬就會到來。
果然，那空洞只持續(xù)了一瞬。熟悉的暴怒迅速吞噬了他眼底那點陌生的情緒，甚至比以往更添了幾分狠戾，仿佛要用這滔天怒火來燒盡方才短暫的失態(tài)。
“閉嘴！”他聲音嘶啞地低吼，猛地轉(zhuǎn)過身去，不再看我，對著殿外厲聲道：“傳醫(yī)師首座！立刻！”?
他頓了一下，像是要拼命壓下喉嚨里的顫抖，最終從齒縫中擠出冰冷而清晰的下一句，確保每個字都如冰錐般刺入聽者的骨髓： “告訴他，若是救不活……他便用自己的命，來抵這失職之罪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