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沈知予一開始就知道我每天來照顧沈硯,他從不問,只是每晚替我留一盞燈。
“燈亮著,你就還屬于我。”他總是這樣說,替我接過沾滿藥味的外套,然后去廚房給我熱湯。
湯是他早上就燉好的,有時是排骨玉米,有時是烏雞枸杞,他說:“你最近太累,要補(bǔ)補(bǔ)?!?/p>
我點頭,深陷在他對我的好里,卻不知何時已經(jīng)把我的婚戒摘了下來,放進(jìn)包里的小盒子里。
戒指是我們結(jié)婚時沈知予挑的,素圈鉑金,他說適合我,可我總覺得它硌得慌,像套在心上的枷鎖。
有次沈知予替我整理包,看見了那個盒子,卻什么也沒說,只是把盒子放回原位,輕輕嘆了口氣。
那天晚上,他突然從身后抱住我,下巴抵在我發(fā)頂。
“許照,”他說,“我知道你心里還有他。”
我身體一僵,說不出話。
“但我不怪你,”他的聲音帶著笑意,卻藏著淡淡的苦澀,“喜歡一個人,從來由不得自己?!?/p>
他頓了頓,“如果......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,你要好好生活。”
我轉(zhuǎn)過身抱住他,眼淚打濕了他的襯衫,“不許說胡話?!?/p>
因為沈硯的事,我現(xiàn)在對死亡這件事很敏感,聽他這樣說一下讓我想到了沈硯。
他笑著擦掉我的眼淚:“好,不說胡話?!?/p>
可我不知道,他床頭柜里的藥瓶,換得越來越勤了。
有時沈硯會盯著我空了的無名指看:“他對你好嗎?”
他顯然忘記問過我這個問題了,可我還是認(rèn)真地回答他。
“很好。”我把藥碾碎拌進(jìn)粥里,“他會按時回家,會給我報備行程,會給我做飯,會照顧我所有的情緒?!?/p>
沈硯笑了笑,牽動唇角的傷口,疼得皺眉:“那就好。”
可我卻不知道,沈知予為了陪我,推掉了多少應(yīng)酬;不知道沈知予把他的體檢報告藏得有多深;不知道沈知予看著我對著他的舊照片發(fā)呆時,心里有多疼。
......
第七十九天,沈硯陷入昏迷。
醫(yī)生說這是臨終前的嗜睡,醒來的時間會越來越少。
我趴在他耳邊,把十年里沒說出口的話一次性說完。
“沈硯,我恨你?!蔽颐蛊鸬娘E骨,“我恨你不告而別,恨你留我一個人發(fā)燒到四十度,在出租屋里啃干面包。”
“那天我燒得迷迷糊糊,以為你會回來,結(jié)果等到的只有房東催租的電話?!?/p>
他的睫毛顫了顫,卻沒睜眼。
“我恨你讓我在手術(shù)臺上簽字,恨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,跟別人訂婚?!蔽业难蹨I滴在他手背上,他動了一下。
“我看見你和那個女明星的訂婚照了,她笑起來有兩個梨渦,跟我很像,你是不是把她當(dāng)成我的替身了?”
“沈硯,你真殘忍。”
“我恨你現(xiàn)在才回來,恨你用死亡來贖罪,你以為這樣我就能原諒你嗎?”
我哽咽著,“我花了整整七年,才學(xué)會不再夢見你,你憑什么一句話就想讓我回頭?”
“可我更恨我自己......”我終于說不下去,趴在他胸口,聽著那微弱的心跳,“恨我到現(xiàn)在,還是只喜歡你?!?/p>
那天晚上,我在沈硯的床頭柜里,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個鐵盒子。
我打開盒子,里面全是我的照片:高中時扎著馬尾的我,在圖書館看書的我,運(yùn)動會上跑步的我......
最底下有一張明信片,印著冰島的極光,背面是他的字跡:“等我攢夠錢,就帶她來看極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