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霎時間。
父親握著茶杯的手指猛地收緊,連瓷杯都沿著掌心掐出了一道白痕。
他喉結滾動兩下,原本還算溫和的臉色在瞬間陰沉了下去。
眼中更是蒙了層化不開的寒霜。
身旁的兄長也僵在原地,筷子停在半空,眼底閃過慌亂。
但很快,這慌亂便被深深的冷硬取代。
我站在廳堂中央,袖下的指尖攥得發(fā)疼。
那下人的話如同石頭砸在平靜的水面之上,激起了他們下意識的戒備。
可不過片刻,父親便緩緩放下茶杯,打破了凝滯的氛圍。
他抬眼看向我,眼底的慈愛盡數(shù)褪去,只余一片漠然。
“既然你都知道了,那我們就不裝了?!?/p>
“挺累的?!?/p>
說話間,他和兄長同時站起了身。
我所親自做的輪椅在被人果斷拋棄時劃出了兩道尖銳,震得我耳膜發(fā)顫。
明明早就對他們突然的冷漠有所準備。
可在看到他們極速的冷漠和身旁容瑾即刻與我拉開的距離時。
心還是像被針扎般,密密麻麻地泛著疼。
只見那雙往日里總含著溫柔的眼眸,此刻漫上了疏離的冷意。
就好像。
我們這五年里從未有過夫妻情誼。
不過也沒錯。
他本來就不愛我,甚至厭惡我。
我也早知道的。
可當這層偽裝被徹底撕碎時,心中的酸意卻還是不受控制的順著鼻腔往上涌,嗆得我眼眶發(fā)熱。
而更讓我心冷的。
是眼前的兒子容子燁。
他今年四歲,往日里黏著我時一聲聲“娘親”喊得軟糯又親昵。
可此刻聽到那句“不用裝”時,他眼里閃過了難以掩飾的雀躍。
“終于不用裝了咯~”
“我也終于不用再叫這個晦氣的女人娘親,穿她做的衣服了!”
他小手不自覺地攥起,更是差點就要跳起來。
若非兄長用眼神制止,他恐怕早已開始四處歡呼。
我強壓著喉間的哽咽,想逼回眼眶里的淚。
卻發(fā)現(xiàn)是多此一舉。
像是心已經(jīng)冷到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,我眼中一片干澀。
臉頰上也再沒了如同斷線的淚珠。
可即便如此,我也不想再看到這滿室的冰冷。
轉身想往外走,手腕卻被一只小手死死拽住了。
“沈念曦,你的血還沒有換給明微姐姐,你不能走!”
兒子開口,聲音沒了往日的軟糯,帶著與年齡不符的強硬。
他甚至沒再叫我“娘親”,而是直接喊了我的名字——沈念曦。
下意識的,我低頭看他。
卻看到,他眼底滿是毫不掩飾的厭惡。
在看到我停下腳步時連忙松開了手。
仿佛,我是什么骯臟的東西一樣。
愣住的那一刻,我腦海里瞬間閃過無數(shù)畫面。
他半夜發(fā)燒時,是我抱著他守到天亮。
他想要與隔壁孩童一樣的紙鳶時,是我笨手笨腳的給他扎到滿手流血。
而每次到打雷,他都會躲在我懷里,極盡依賴。
明明兒子那些軟軟喚我“娘親”的樣子還清晰如昨。
可轉瞬間,便在我眼前模糊。
聽著他對沈明微的親昵,我忍不住冷笑:“憑什么沈明微要我就得給?”
說著,我用力掙開兒子的手,想立刻就走。
可目光在轉向沉默的父親和兄長時,嘴角還是勾起了一抹苦澀的笑。
“你們說我是災星,可我什么都沒有做,娘親也不是我害死的?!?/p>
“既然從一開始就不想認我,那我走便是,而從今往后,我沈念曦與你們再無瓜葛?!?/p>
“也絕不會,任由你們擺布?!?/p>
我果斷轉身,腳步沉沉。
可還沒走出兩步,手腕就被另一只冰涼的大手攥住。
力道之大,重到好似要捏碎我的骨頭。
回頭撞進的,是容瑾冰冷的眼眸。
“微微需要你的血,你就必須給。”
他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,帶著令人膽寒的陰冷。
此刻他沒了偽裝,我也清楚的明白,他從前對我好,不過是因為沈明微想要我的血。
而想到他那句膈應,一股惡心感從胃里翻涌上來。
我在瞬間用力甩開了他的手,“容瑾,你才讓人膈應又惡心!”
明明是他虛偽到能為了沈明微一句話就和我做了五年夫妻,甚至不肖幾日便帶著我在榻上纏綿。
從前想到這些我會臉紅,可此刻,我只覺得惡心不已。
不想再和他們糾纏,可“啪”的一聲,清脆的巴掌聲在院子里響了起來。
臉頰傳來火辣辣的疼時,我看到了兄長揮過來的巴掌。
他下手極重,力道大的讓我眼前瞬間發(fā)黑,腳步更是忍不住踉蹌了起來。
可不等我回神,他的聲音就像淬了冰一樣。
“別廢話,直接帶走放血就是了?!?/p>
他上前一步,伸手死死抓了我的胳膊。
口中滿是冰冷的嗤笑。
“還狡辯說不是你害死的母親???”
“要不是你當年非要跟著山匪去玩,娘親怎么會被山匪凌辱致死?”
“若非是微微不顧危險,把娘親的尸體從山匪窩里拖回來,我和父親連母親的遺容都看不到!”
他充滿恨意的話像尖刀一樣,在這瞬間狠狠扎進了我的心。
我想反駁,想告訴他我沒有跟著山匪去玩。
當年,我是被山匪強制拽走的。
我拼命掙扎,卻還是被他們帶走,而在山匪窩里,我從未見過娘親。
可我還沒有開口,脖頸便突然一痛,讓我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了。
意識模糊時,我身體軟了下去。
在徹底陷入黑暗前,我看到兄長嫌惡的把我推給下人,嗓音冰寒。
“把她帶去容王府的偏院,鎖起來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