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草軒后院的東廂房，白日里依舊沉寂如古井。秦天坐在窗邊那把吱呀作響的舊椅上，手捧一本厚厚的《百草軒藥材圖鑒》，目光落在書頁上，看似專注，實則心神早已沉入內(nèi)視。
體內(nèi)，那如同狂暴星河般奔涌沖撞的獸神本源，在連續(xù)數(shù)日吞噬了青木靈根和那霸道藥浴的能量后，似乎被撫平了極其微弱的一縷。那無時無刻不在撕扯靈魂的劇痛，也隨之減輕了微不足道的一絲。更重要的變化在于他對這具身體的掌控——如同銹蝕的機括被強行打磨掉了一層鐵銹，運轉起來少了幾分滯澀，多了幾分圓融。
指尖無意識地在書頁上劃過，指尖皮膚下，一縷暗金流光一閃而逝，快得如同幻覺。那是力量被完美束縛、凝練于微末的征兆。這具曾被判定為“無根骨”的廢柴之軀，在獸神本源被動淬煉和那霸烈藥浴的雙重作用下，筋骨皮膜的強度正悄然朝著一個匪夷所思的方向蛻變。凡鐵利刃，恐怕已難傷其分毫。
看來自己已經(jīng)達到人族的小四境中的煉體境。（小四境煉體 結丹 修魂 藏神，后面還有中四境和傳說中的后四境）
窗外傳來刻意放輕、卻掩不住幸災樂禍的腳步聲，伴隨著低語。
“……嘿，聽說了嗎？三房那個廢物，昨天被秦海少爺帶人堵在后院了！”
“真的假的？秦海少爺出手了？那廢物還能有好果子吃？”
“誰知道呢！反正后來秦海少爺出來的時候，臉色難看得像鍋底灰！折扇都磕壞了！嘖嘖…”
“該！一個廢物，占著三爺?shù)膶檺?，還賴在主宅邊上不走，秦海少爺教訓他是天經(jīng)地義！”
聲音漸漸遠去。秦天神色不變，仿佛議論的對象與他毫無干系。他合上《圖鑒》，目光投向墻角那半人高的陳舊木桶。桶壁殘留著水漬，旁邊散落著幾片干枯的藥材碎屑。
淬骨藤。
丙字二號庫房角落里那捆不起眼的藤蔓，堅韌異常，是熬制高階淬體藥浴的輔材之一，收購價不低。在陳掌柜眼里，那是用來搭配主藥、增加藥浴堅韌屬性的輔料。但在秦天眼中，其蘊含的“剛韌”本源，輔以特定手法提純激發(fā)，足以成為下一次淬煉的主藥！
時機已至。
午后，陽光慵懶，蟬鳴聒噪。老王頭打著酒嗝，心滿意足地揣著空葫蘆，溜回庫房門口，靠著門框打起了盹，鼾聲如雷。
秦天放下手中一本賬冊，身影如一道無聲的影子，滑出房門，穿過院子。指尖拂過庫房銅鎖，機括輕響，門開，人入。
丙字二號柜。角落里，一捆灰褐色、毫不起眼的藤蔓靜靜躺著，表皮粗糙，布滿細密小刺。
秦天伸手取過。沒有多拿，只取其中最長、最堅韌、蘊含著最精純“剛韌”本源的幾段。
返回東廂房，鎖門。木桶中清水微漾。
他將淬骨藤置于桶沿。沒有生火熬煮。指尖暗金微芒一閃，輕輕點在那幾段堅韌異常的藤蔓之上。
嗡！
淬骨藤如同被無形的巨力瞬間碾碎、提純！沒有藥渣，沒有殘屑！一縷凝練到極致、呈現(xiàn)出暗沉鐵灰色的粘稠能量流被強行剝離出來！這能量流散發(fā)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沉重與堅韌氣息，如同熔融的百煉精鐵！
秦天手指牽引，那暗沉鐵灰色的能量流，如同擁有生命般，緩緩注入木桶中的清水。
嗤——?。?！
這一次的反應，比上次更加駭人！
清水瞬間沸騰如滾油！顏色不是暗紅，而是一種深沉的、近乎墨黑的鐵灰色！一股沉重如山、堅韌如鋼的氣息轟然爆發(fā)！整個木桶劇烈震顫，桶壁發(fā)出不堪重負的呻吟，仿佛隨時會被桶內(nèi)那沉重如汞的液體壓垮！房間內(nèi)的空氣仿佛被灌滿了鐵砂，變得粘稠滯澀，連光線都似乎扭曲了幾分！
這哪里是藥??？分明是熔煉神鐵的洪爐！
秦天褪去衣物，赤身踏入。
滋啦——?。?！
滾燙已不足以形容！接觸的瞬間，皮膚仿佛被億萬把沉重的鐵錘同時鍛打！那暗沉鐵灰色的液體蘊含的“剛韌”本源，比之前的藥浴霸道十倍不止！它們不再是單純的灼燒和穿刺，而是帶著一種沉重無比的壓力和千錘百煉的意志，瘋狂地擠壓、捶打著秦天身體的每一寸！骨骼在哀鳴，發(fā)出細微的嘎吱聲，仿佛要被生生壓碎、重塑！
痛！
無法形容的劇痛！如同被投入了天地間最沉重的磨盤之中，被反復碾磨！
秦天悶哼一聲，牙關瞬間咬緊！額角青筋暴起如虬龍！但他眼中沒有絲毫退縮，只有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！獸神本源瘋狂運轉，如同饑餓的熔爐核心，爆發(fā)出恐怖的吸力！
吞噬！轉化！
那沉重如山、堅韌如鋼的恐怖能量，甫一侵入體內(nèi)，便被那至高無上的本源強行鎖住、分解！雜質瞬間被焚滅殆盡，只留下最核心、最純粹的“剛韌”本源碎片！這些碎片被狂暴的本源之力貪婪地吞噬、吸收！
這一次，除了修補碎裂本源、強化靈魂與軀殼的契合之外，那吞噬轉化而來的精純能量，開始有意識地、如同最精密的刻刀般，主動融入秦天的筋骨皮膜之中！
嘎…嘎嘣…嘎嘣…
細微而密集的骨骼鳴響，在秦天體內(nèi)如同炒豆般響起！那是筋骨在恐怖壓力下被強行拓寬、強化、凝練的聲音！肌肉纖維在撕裂中重生，變得更加堅韌致密！皮膚在灼痛中蛻變，呈現(xiàn)出一種內(nèi)斂的、玉石般的微光！
痛！深入骨髓！但在這撕心裂肺的痛苦之下，是力量在以幾何級數(shù)瘋狂增長！是對這具軀殼更深層次的掌控！那被獸神本源改造過的身體強度，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，朝著一個超越凡俗認知的方向進化！
桶內(nèi)墨黑的鐵灰色藥液，顏色迅速變淡，沉重感也在飛速消減。所有狂暴的“剛韌”本源，都被那無底洞般的獸神本源吞噬轉化殆盡！
時間流逝。窗外光影偏移。
當桶內(nèi)藥液最終化為近乎透明的清水時，秦天猛地睜開雙眼！眼底深處，熔金色的光芒如驚雷炸裂，瞬間照亮了昏暗的房間，隨即又迅速斂去，歸于深潭般的平靜。
他緩緩從桶中站起。
水珠順著緊致的肌肉線條滾落。皮膚不再是之前的蒼白，而是呈現(xiàn)出一種溫潤內(nèi)斂的象牙白，隱隱透著堅韌的光澤。原本略顯單薄的身形，此刻線條流暢而充滿爆發(fā)力，每一塊肌肉都仿佛蘊含著千鈞之力。舉手投足間，空氣似乎都發(fā)出被輕微排開的嗡鳴。
他低頭，握拳。指節(jié)發(fā)力，白皙的皮膚下，一縷暗金色的流光如同游龍般在筋骨血肉間一閃而過。沒有動用絲毫獸神本源，純粹的肉體力量！
咔嚓！
腳下那堅實的青磚地面，無聲無息地碎裂開蛛網(wǎng)般的細紋！
力量！純粹到極致、凝練到極致的肉體力量！足以生撕虎豹，硬撼尋常刀劍！
更重要的是，體內(nèi)那碎裂本源的劇痛，再次減輕了可觀的一絲！靈魂與這具軀殼之間，那種隱隱的隔膜感，幾乎消失不見！如同量身定做的神甲，完美契合！
秦天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。這百草軒，當真是他的福地。
他擦干身體，換上干凈的粗布短褂。剛將木桶殘水處理干凈，房門便被一股大力猛地推開！
“秦天！你個廢物！給老子滾出來！”
秦海帶著三個孔武有力的旁支子弟，氣勢洶洶地堵在門口。秦海臉上還殘留著昨天折扇磕壞的羞怒，此刻更是扭曲猙獰，眼中滿是怨毒。他身邊三人，皆膀大腰圓，氣血旺盛，都是煉體初期，顯然是特意找來撐場面的。
“昨天讓你小子走了狗屎運！”秦海指著秦天，唾沫橫飛，“今天老子倒要看看，你這廢物還能翻出什么浪花！給我打斷他的腿！讓他爬著滾出百草軒！”
“海少放心！收拾個廢物，手到擒來！”一個滿臉橫肉、名叫秦二的旁支獰笑一聲，蒲扇般的大手帶著風聲，直抓秦天肩膀！這一抓勢大力沉，若是抓實了，足以捏碎普通人的骨頭！
另外兩人也同時獰笑著撲上，拳風呼嘯，封住秦天左右退路！三人配合默契，顯然是做慣了這等欺壓勾當。
陳掌柜聞聲匆匆趕來，看到這陣仗，嚇得臉色煞白，嘴唇哆嗦著：“住…住手！秦海少爺！這是鋪子里，不得私斗！三爺那邊…”
“滾開！老東西！這里沒你說話的份！”秦海厲聲打斷，眼神兇狠地盯著秦天，“今天誰來了也救不了這廢物！”
眼看秦二那蘊含練體初期力量的大手就要抓到秦天單薄的肩膀，陳掌柜絕望地閉上了眼。
秦天卻站在原地，一動不動。甚至眼皮都沒抬一下，仿佛那足以捏碎石碑的抓握只是拂面清風。
就在那大手即將觸碰到他肩頭布料的剎那——
秦天動了。
沒有閃避，沒有格擋。
他只是隨意地抬起了右手，衣袖如同被微風吹拂，輕輕向前一拂。
動作平淡無奇，如同拂去桌上微塵。
然而——
砰！砰！砰！
三聲沉悶到令人心頭發(fā)顫的肉體撞擊聲幾乎同時炸響！
“啊——！”
“噗！”
“呃啊——！”
凄厲的慘叫聲刺破后院寧靜！
只見撲向秦天的三人，如同被狂奔的巨犀迎面撞上，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倒飛出去！秦虎那抓向秦天的手詭異地扭曲變形，臂骨發(fā)出令人牙酸的斷裂聲！另外兩人胸口如同被無形的重錘轟中，胸骨塌陷，口中鮮血狂噴！
三道身影如同破麻袋般，狠狠砸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！秦虎抱著扭曲的手臂滿地打滾，發(fā)出殺豬般的嚎叫。另外兩人蜷縮在地，口鼻溢血，痛苦呻吟，連爬都爬不起來！
死寂！
后院瞬間陷入一片死寂！
只有秦虎三人痛苦的哀嚎在空氣中回蕩。
秦海臉上的獰笑徹底僵住，如同戴上了一張拙劣的面具，眼珠子瞪得幾乎要掉出來，嘴巴無意識地張開，足以塞進一個雞蛋！他渾身僵硬，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，凍得他牙齒都在打顫！
陳掌柜剛剛睜開的眼睛再次瞪圓，死死地盯著那個站在房門口、依舊穿著粗布短褂、神色平靜得近乎詭異的少年，如同見了鬼魅！
剛才…發(fā)生了什么？
他只看到秦天隨意地揮了一下袖子…然后…然后那三個煉體初期，就像被無形巨力轟飛的蒼蠅一樣，慘叫著倒飛了出去？！
這是…無根骨的廢物？！
秦天緩緩放下衣袖，目光平靜地掃過地上哀嚎的三人，最后落在呆若木雞的秦海臉上。
“秦海少爺，”秦天的聲音平淡無波，聽不出喜怒，“百草軒是清靜之地，做生意的地方。下次要動手，勞煩換個地方。吵得很?！?/p>
這話語，比任何嘲諷都更刺耳！如同無形的耳光，狠狠抽在秦海臉上！
秦海的臉瞬間由紅轉青，再由青轉白，最后變得一片死灰！他嘴唇哆嗦著，想放幾句狠話，想質問秦天這到底是怎么回事，但看著秦天那雙深不見底、平靜得讓他心底發(fā)寒的眼睛，所有的狠話都卡在喉嚨里，一個字也吐不出來！
恐懼！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、無法理解的巨大恐懼，死死扼住了他的心臟！
他感覺站在那里的不是一個廢物，而是一頭披著人皮的洪荒兇獸！那平靜的目光之下，隱藏著足以將他撕成碎片的恐怖力量！
“你…你…你等著！”秦海最終只從牙縫里擠出幾個毫無底氣的字眼，連地上哀嚎的同伴都顧不上，如同被厲鬼追趕般，踉踉蹌蹌地轉身就跑，差點被門檻絆倒，狼狽不堪地沖出了后院。
秦天收回目光，仿佛只是趕走了一只煩人的蒼蠅。他看向驚魂未定的陳掌柜，語氣依舊平淡：“掌柜的，庫房丁字庫那批蛇涎草，上月?lián)p耗異常，記錄是受潮霉變?nèi)?。但?jù)我查看，實際霉變不足五斤，且霉變時間應為入庫后第七日，疑是保管不善，非自然損耗。相關賬目我已批注，您可復核?！?/p>
說完，他不再理會呆滯的陳掌柜，轉身走回自己的東廂房，輕輕掩上了房門。
吱呀——
門軸轉動聲，在死寂的后院顯得格外清晰。
陳掌柜僵立在原地，看著那扇關上的房門，又看看地上痛苦呻吟的三個秦家子弟，只覺得一股寒氣順著脊椎骨往上爬，激靈靈打了個冷戰(zhàn)。
廢物？
廢物能一袖子揮飛三個煉體初期？！
廢物能一眼看穿賬目中的貓膩，精準指出藥材損耗的時間和原因？！
“三爺…您這兒子…”陳掌柜喃喃自語，聲音干澀沙啞，充滿了無法言喻的驚駭與茫然，
東廂房內(nèi)。
秦天站在窗前，看著窗外被驚飛的幾只麻雀。他緩緩抬起右手，五指張開，對著虛空，輕輕一握。
嗡！
掌心前方的空氣，發(fā)出一聲被強行壓縮的輕微爆鳴！
純粹的力量！足以捏爆空氣的力量！
“百草軒…”秦天低聲自語，熔金色的瞳孔深處，冰冷的光芒一閃而逝，“這方寸之地，暫時…夠了?！?/p>
他需要更強大的藥材，更精純的能量，來推動那碎裂本源的修補進程。磐石城，終究太小。但在此之前，還需一些時間，將這具軀殼的力量…徹底鞏固。
窗外，夕陽的余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，投在斑駁的墻壁上，如同一柄藏鋒于鞘、卻已難掩其銳的絕世兇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