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太平間回來后,我大病了一場。
我父親那句“我對不起你”,像魔咒一樣,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。
沈若很擔(dān)心我,她放下手頭所有的工作,專心在工作室照顧我。她不再跟我討論量子糾纏,只是像個普通的鄰家女孩一樣,為我熬粥,喂我吃藥。
在她的悉心照料下,我的身體漸漸好轉(zhuǎn)。但心里的那個結(jié),卻越系越緊。
我必須知道真相。
我決定,再試一次。不是在工作室,而是在我父母出事的那個路口,“問”他們。
沈若勸我不要沖動,說我的身體還沒恢復(fù),強(qiáng)行“問米”,很可能會被陰氣反噬。
我沒有聽。
那天晚上,我?guī)е淄牒拖銧T,和沈若一起來到了城郊那個偏僻的事故路口。
這里荒無人煙,只有幾盞昏暗的路燈。
我擺好法壇,點(diǎn)燃了三炷香。
這一次,我請的,不是漫天神佛,而是這片土地上,所有游蕩的孤魂。
“各路游魂,各方野鬼,”我將一疊紙錢點(diǎn)燃,撒向空中,“我叫江舸,今日在此,只想尋三年前,一對車禍亡魂。若有知情者,必有重謝?!?/p>
陰風(fēng)四起,無數(shù)個模糊的影子,從四面八方聚集過來,貪婪地吸食著紙錢燃燒的煙氣。
“我知道……”一個嘶啞的聲音響起,“那對夫妻,死得好慘……”
“車不是重點(diǎn),重點(diǎn)是車上下來的人?!绷硪粋€聲音說。
“對對對,下來一個穿黑衣服的,手里……好像還拿著個箱子……”
線索越來越多,但都雜亂無章。
就在這時,一個異常強(qiáng)大的、冰冷的意念,突然降臨。所有的小鬼瞬間噤聲,瑟瑟發(fā)抖地退到了一邊。
我感覺一股巨大的壓力襲來,幾乎讓我窒息。
“……多管閑事……的小子……”一個陰冷的聲音,直接在我腦海中響起。
我猛地抬頭,看到不遠(yuǎn)處的路燈下,站著一個模糊的黑影。他沒有臉,只有一個輪廓,但那股令人心悸的壓迫感,卻無比真實。
“你是誰?”我厲聲問道。
“……我是……送他們上路的人……”黑影說完,周圍的溫度驟然下降,他化作一陣黑煙,消失了。
我“噗”地噴出一口鮮血,眼前一黑,栽倒在地。
“江舸!”沈若驚慌地抱住我。
我敗了。敗得一塌糊涂。那個黑影,道行遠(yuǎn)在我之上。他只用一個意念,就震傷了我的心脈。
“送他們上路的人……”我躺在沈若懷里,反復(fù)咀嚼著這句話。
他不是肇事司機(jī)。他是……專門來處理我父母的。
他是誰?為什么要這么做?
我?guī)е鴿M腹的疑問,再次陷入了昏迷。
等我醒來,已經(jīng)是在小姨的香燭店里。
小姨坐在我床邊,臉色凝重?!澳闾笠饬?。你招惹了不該招惹的東西?!?/p>
“那是什么?”
“是‘?dāng)[渡人’。”小姨一字一頓地說,“有些枉死之人,怨氣太重,不入地府,不進(jìn)輪回,就會被他們盯上。他們以‘執(zhí)念’為食,將這些怨魂煉化成自己的力量。你父母的魂,很可能……就是被他收走了。”
我的心,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。
“我……要怎么才能找到他?”
“你找不到他,除非……他來找你?!毙∫虈@了口氣,“你這次打草驚蛇,他已經(jīng)盯上你了。你自己,好自為之?!?/p>
接下來的日子,我暫停了工作室的生意,專心在小姨的店里養(yǎng)傷。
但麻煩,卻自己找上了門。
那天,一個男人找到了香燭店。他叫王信,是個看起來很斯文的大學(xué)教授。
他一見到我,就“撲通”一聲跪下了。
“江大師,求你,救救我!”
我把他扶起來,問他怎么回事。
他說,他最近總是被噩夢困擾。夢里,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復(fù)著一個動作——肢解自己的妻子。
我聽得頭皮發(fā)麻。
“你妻子呢?”
“她……她一年前失蹤了。”王信的眼神閃爍。
我看著他,他身上,纏繞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、血腥的怨氣。
“你想讓我做什么?”我問。
王信抬起頭,看著我,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和一種病態(tài)的期待。
“我想讓你……把她請上來?!彼f,“我想當(dāng)面問問她,她到底……在哪里?”
我看著他,心里涌起一股徹骨的寒意。
這是我從業(yè)以來,接到的最恐怖,也最瘋狂的請求。
他要我,請來那個,被他親手分尸的妻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