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蒙蒙亮。
“你待在這兒?!绷枞絷匕涯菐装驯骱退殂y子包好,塞到葉辰懷里。
“我去山下找個板車。”
葉辰正拄著劍,勉強調(diào)息著干涸的丹田,聞言抬起頭。
“一個人去?”
“不然呢?”凌若曦瞥了他一眼,那表情分明在說“難道指望你這個病號嗎”。
“你守著戰(zhàn)利品,順便看著尸體,別讓野獸拖走了?!?/p>
她說完,不等葉辰反駁,身影一晃,便消失在了下山的小徑上。
葉辰撇了撇嘴,一屁股坐在破廟的門檻上。
他知道,凌若曦是怕他傷勢未愈,跟著下山反而添亂。
這師妹,刀子嘴豆腐心。
葉辰低頭,看著懷里沉甸甸的包裹,又看了看不遠處那幾具逐漸冰冷的尸體。
一種極不真實的恍惚感再次涌上心頭。
我是誰?
我是葉辰。
是那個剛殺了三個人的修仙門派掌門。
他甩了甩頭,試圖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甩出去。
想這些沒用。
當務(wù)之急,是完成系統(tǒng)的任務(wù),拿到天靈根。
那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。
……
一個時辰后,凌若曦回來了。
她身后跟著一個趕著牛車的老農(nóng),老農(nóng)一臉的惶恐不安,每走一步都哆哆嗦嗦,眼神不住地往凌若曦腰間的長劍上瞟。
當他看到破廟前那幾具尸體時,腿肚子一軟,差點癱在地上。
“仙……仙姑……這……這……”
“為民除害?!?/p>
凌若曦冷冰冰地扔出四個字,然后從懷里摸出一小塊碎銀,丟給老農(nóng)。
“把他們?nèi)齻€,運到城里的巡捕房?!?/p>
老農(nóng)看到銀子,臉上的恐懼被貪婪壓下去了一點,但依舊是面無人色。
“仙姑……這……這可是殺人……”
“他們是黑風山三煞,官府的通緝犯?!绷枞絷氐恼Z氣里透著不耐煩?!澳阒还苓\,賞金到手,少不了你的好處?!?/p>
葉辰在一旁看著,沒說話。
他默默地幫著凌若曦,把三具已經(jīng)僵硬的尸體抬上牛車。
尸體很沉。
每動一下,他都感覺自己丹田里的傷口在隱隱作痛。
一路上,牛車吱吱呀呀,氣氛壓抑得可怕。
老農(nóng)趕著車,頭都不敢回。
凌若曦坐在車轅的另一邊,閉目調(diào)息,恢復(fù)著手臂上的傷。
葉辰則靠在車板上,看著頭頂飛速倒退的樹影,一言不發(fā)。
他腦子里很亂。
重建宗門。
說起來就四個字。
可怎么建?
錢從哪兒來?人從哪兒來?地盤又在哪里?
那個趙家,搶了純陽宗的駐地,會善罷甘休嗎?
自己殺了三個人,雖然是通緝犯,但在這個世界,會不會有別的麻煩?
一個個問題,像是無數(shù)的螞蟻,在他心頭啃噬。
他一個只想躺平的社畜,怎么就把自己活成了這副模樣?
“喂。”
凌若曦突然睜開了眼。
“你怎么了?”
“沒事?!比~辰回過神,隨口應(yīng)付。
“你從剛才開始就不對勁。”凌若曦蹙著眉?!皻⒘巳耍铝??”
“怕?”葉辰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抹自嘲的弧度。
“我只是在想,咱們純陽宗的未來,該怎么辦。”
凌若曦沉默了。
這個問題,她也想過無數(shù)遍,但每一次,答案都是絕望。
……
青霞城,巡捕房。
當一輛載著三具尸體的牛車停在門口時,整個衙門都轟動了。
一個身材魁梧,穿著捕頭服飾的中年漢子快步走了出來。
他叫王強,是這巡捕房的頭兒。
“怎么回事!”
當他看清尸體的臉,又對比了手下遞過來的追捕文書后,臉上的怒容瞬間變成了狂喜。
“黑風山三煞!”
“是你們干的?”王強看向葉辰和凌若曦,態(tài)度客氣了不少。
“舉手之勞。”葉辰拱了拱手。
王強上下打量著兩人。
男的病懨懨的,女的帶著傷,但兩人身上那股子修士的氣息,是做不了假的。
“好!好啊!”王強一拍大腿。“這三個雜碎,在我們青霞城地界流竄了快半年了,禍害了不少過路人,總算是伏法了!”
他沖手下喊道:“去,按規(guī)矩,清點賞金!”
然后,他轉(zhuǎn)向葉辰,臉上的笑容更熱情了。
“不知二位是哪個仙門的高徒?也好讓王某日后登門拜謝?!?/p>
聽到這話。
凌若曦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。
她下意識地就想編個假名號糊弄過去。
純陽宗?
一個連山門都被人搶走的破落戶,說出去都嫌丟人。
更何況,還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。
她張了張嘴,正要開口。
“純陽宗?!?/p>
一個平靜的聲音,搶在了她前面。
是葉辰。
他說得云淡風輕,理所當然。
凌若曦猛地轉(zhuǎn)頭,死死地瞪著他,那表情像是在看一個瘋子。
“純陽宗?”王強愣了一下,在腦子里搜刮了一圈。
“可是……青霞山上那個……純陽宗?”
他的語氣里,帶著幾分古怪。
“正是?!比~辰點頭。
王強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精彩了。
他當然聽說了,純陽宗前些日子跟人比試,把整個山門都輸了出去。
現(xiàn)在,整個青霞城誰不知道,純陽宗已經(jīng)名存實亡了。
眼前這兩個人,報出這個名號,是想干什么?
不過王強是個老油條,心里想什么,臉上絕不會露出來。
他哈哈一笑,打了個圓場。
“原來是純陽宗的高徒,失敬失敬!少年英雄,佩服!”
很快,賞金拿到了手。
二十枚下品靈石,一分不少。
告別了熱情的王強,兩人一走出巡捕房,凌若曦就徹底爆發(fā)了。
“你瘋了!”她壓低了嗓子,但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。
“你為什么要報純陽宗的名號!”
“我們現(xiàn)在是什么情況,你心里沒數(shù)嗎?”
“一個連駐地都沒有的宗門!說出去就是個笑話!”
“你這是在告訴所有人,我們是兩條落水狗,誰都能上來踩一腳!”
葉辰?jīng)]有反駁,只是靜靜地聽著。
直到她說完,他才緩緩開口。
“所以呢?”
“什么所以?”凌若曦氣得胸口起伏。
“因為沒了地盤,我們就不認自己是純陽宗的弟子了?”葉辰反問。
“因為怕被人嘲笑,我們就要藏頭露尾,連師門的名號都不敢報了?”
“凌師妹,我問你。”
葉辰停下腳步,轉(zhuǎn)過身,直視著她的眼睛。
“山門沒了,可以再搶回來。”
“地契輸了,可以再贏回來?!?/p>
“可如果連我們自己都覺得純陽宗已經(jīng)完了,那它就真的完了!”
“師傅把掌門令牌交給我,不是讓我守著幾間破房子,是讓我守著‘純陽宗’這三個字!”
“只要這三個字還在,只要我們?nèi)诉€在,純陽宗的香火,就斷不了!”
一番話,擲地有聲。
凌若曦被震住了。
她張了張嘴,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己一個字都反駁不出來。
是啊。
她只想著宗門沒了,他們成了無根的浮萍。
卻忘了,只要人和傳承還在,宗門就還在。
“那……那我們現(xiàn)在怎么辦?”她的氣勢弱了下去。
“怎么辦?”
葉辰掂了掂手里的錢袋,靈石碰撞,發(fā)出清脆的聲響。
“第一步,先找個地方,把‘純陽宗’的牌匾,給我正大光明地掛起來!”
“我要讓整個青霞城的人都知道。”
“我們純陽宗,回來了!”
他看著凌若曦,臉上露出一抹極其張揚的笑容。
“至于那些被搶走的東西……”
“我會親手,加倍拿回來?!?/p>
凌若曦看著他,看著他臉上那陌生的自信,心頭劇震。
或許,這個師兄,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。
或許,純陽宗,真的還有希望。
她深吸一口氣,最后還是妥協(xié)了。
“好?!?/p>
“我聽你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