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曦的心上。
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,明明還是那張熟悉的臉,卻又陌生得可怕。
那雙眼睛里,沒有了以往的懦弱和討好,取而代之的,是一種她完全看不懂的平靜。
一種經(jīng)歷過生死,又將生死踩在腳下的平靜。
沉默在蔓延。
最終,凌若曦沒有再追問。
她默默地轉(zhuǎn)身,走到自己的長劍邊,蹲下身,用一塊從衣服上撕下來的布條,仔細(xì)地擦拭著劍身上的血跡。
一下,又一下。
動作專注而認(rèn)真,仿佛那不是一把劍,而是一件稀世珍寶。
葉辰拄著劍,沒讓自己倒下。
他知道,這個師妹心里正在天人交戰(zhàn)。
他剛才那番話,半真半假,就是要徹底打碎她過去對“葉辰”的認(rèn)知。
一個廢物,怎么可能突然爆種?
一個懦夫,怎么可能殺人后連眼睛都不眨?
唯一的解釋,就是以前的葉辰,全都是裝的。
他在藏拙。
他在下一盤大棋。
雖然這盤棋是他自己瞎編的,但只要凌若曦信了,就夠了。
“剛才那招,憑空發(fā)出的劍氣?!?/p>
凌若曦終于開口,她的頭沒抬,動作也沒停。
“是什么劍法?”
葉辰心里樂開了花。
上鉤了。
“祖師爺托夢教的?!彼娌桓纳睾?。
凌若曦擦劍的動作停頓了一下。
她抬起頭,那張清冷的臉上寫滿了“你當(dāng)我是三歲小孩嗎”的表情。
葉辰聳了聳肩。
“信不信由你。”
“反正,你只需要知道,我們純陽宗,沒你想的那么簡單?!?/p>
他看著地上那三具尸體,胃里又是一陣翻涌,但他強(qiáng)行壓了下去。
“還愣著干嘛?”
葉辰用劍尖指了指地上的尸體。
“過來搭把手,摸尸啊。”
“我們現(xiàn)在窮得叮當(dāng)響,難道還嫌棄這點(diǎn)戰(zhàn)利品?”
凌若曦蹙起了眉。
“我們是名門正派……”
“名門正派就不用吃飯了?”葉辰直接打斷她。
“名門正派就能餓著肚子振興宗門了?”
“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原始資本積累?這就是!”
“別磨嘰了,趕緊的,趁著天還沒亮透,搜刮干凈了好跑路?!?/p>
葉-社畜-辰的實用主義,徹底擊碎了凌若曦那點(diǎn)可憐的宗門榮譽(yù)感。
她猶豫了一下,最終還是站起身,走到了刀疤臉的尸體旁。
動作生疏,甚至帶著幾分嫌惡。
就在她伸手去解刀疤臉腰間的錢袋時,一個黑乎乎的小布包從她自己的袖子里滑了出來,掉在地上。
啪嗒。
布包的繩扣摔開了,里面滾出幾枚黑色的鐵蒺藜,還有幾根閃著幽光的鋼針。
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尷尬。
葉辰挑了挑眉,走了過去,用腳尖撥弄了一下地上的暗器。
“喲,私房錢???”
凌若曦的臉頰瞬間染上一抹紅暈,像是被抓了包的小孩。
“這是……以防萬一,用來拖住敵人逃命的……”她小聲辯解。
“逃命?”
葉辰摸著下巴,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。
“師妹,你對力量一無所知啊?!?/p>
他蹲下身,撿起一枚鋼針,煞有介事地端詳著。
“此招一出,驚天動地,鬼神皆驚。”
“你居然只用它來逃命?暴殄天物!簡直是暴殄天物!”
凌若曦被他這套說辭搞得一愣一愣的。
“這……不就是些不入流的暗器嗎?”
“暗器?”
葉辰用一種看傻子的表情看著她。
“這叫‘乾坤一擲’!”
“乃是我純陽宗壓箱底的絕學(xué)之一!”
凌若曦徹底懵了。
乾坤一擲?
她怎么從來沒聽師傅說過?
“此招的精髓,不在于手法,而在于……投入。”葉辰繼續(xù)一本正經(jīng)地胡說八道。
“你扔的是鐵蒺藜,鋼針,所以威力有限,只能拖住敵人。”
“可如果你扔的是靈石呢?”
“你想想,一把下品靈石扔出去,炸開的靈氣沖擊,練氣期誰能擋得???”
“要是扔一把中品靈石呢?”
“要是……上品靈石呢?”
葉辰的聲音充滿了蠱惑。
“那簡直就是移動的自爆卡車,走到哪炸到哪!這才是‘乾坤一擲’的真諦!”
“用錢,砸死對手!”
凌若曦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。
她看著地上的幾枚鋼針,又看了看葉辰,腦子里掀起了驚濤駭浪。
用錢砸死對手?
還能這么玩?
這個思路,太野了!太……打敗了!
“那……那要怎么學(xué)?”她忍不住問道。
“想學(xué)?”
葉辰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灰。
“簡單?!?/p>
“首先,你得有錢。”
凌若曦:“……”
她覺得葉辰在耍她,但她沒有證據(jù)。
而且,他說得好像……還挺有道理。
兩人不再說話,開始專心致志地搜刮戰(zhàn)利品。
在“乾坤一擲”理論的感召下,凌若曦的動作明顯麻利多了,連尸體衣服的夾層都沒放過。
片刻之后,兩人清點(diǎn)著收獲。
二十三枚下品靈石,十幾兩碎銀,還有三把品質(zhì)尚可的兵器。
一筆橫財。
“這些靈石,夠我們租個好點(diǎn)的院子住上三個月了?!绷枞絷乜粗切┝辆ЬУ氖^,清冷的臉上難得露出了一點(diǎn)喜色。
“租?”
葉辰嗤之以鼻。
“格局小了,師妹?!?/p>
“咱們要買!”
就在這時,葉辰從刀疤臉的懷里,摸出幾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。
他展開一看。
是三張官府發(fā)的追捕文書。
上面畫著三個歪瓜裂棗的頭像,赫然就是地上躺著的三位。
“黑風(fēng)山三煞,流竄作案,劫掠修士,懸賞……黃金百兩,或等價靈石二十枚!”
凌若曦也湊過來看到了,眼睛瞬間就亮了。
二十枚靈石!
這可比他們搜刮到的多太多了!
“發(fā)了!我們?nèi)ヮI(lǐng)賞金!”她激動地說道。
“有了這筆錢,我們就能在城里買個小院子,先把宗門牌匾掛起來!”
“買個居所……”
葉辰喃喃自語。
他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,心臟猛地抽動了一下。
一股莫名的、徹骨的寒意,從心底深處涌了上來。
他不是在興奮,不是在憧憬。
而是一種……恍惚。
他看著凌若曦興奮的側(cè)臉,看著地上的尸體,看著這片荒涼的破廟。
一切都那么真實,又那么虛幻。
我是誰?
我是葉辰。
可哪個葉辰?
是那個在二十一世紀(jì)加班猝死的社畜,還是這個剛剛親手殺了三個人的宗門掌門?
他甩了甩頭,把這股奇怪的感覺強(qiáng)行壓了下去。
“對。”
他對著凌若曦,也對著自己說道。
“我們?nèi)ヮI(lǐng)賞金?!?/p>
“然后,重建純陽宗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