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露水還掛在草藥葉子上,王小七已經(jīng)跟著清玄先生在院中打坐。她學著先生的樣子閉目凝神,卻總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瞥向窗臺上那卷竹簡。自那日先生將《七星要術》殘卷交給她,那些跳動的文字就常在夢里纏纏繞繞,像夏夜稻田里的螢火蟲,明明滅滅抓不住蹤跡。
“心不靜,氣就散。”清玄先生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,王小七慌忙收神,卻見先生正捻著胡須笑,“術法之道,先修心后修術,你急什么?”
她紅著臉低頭,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腕間的銀鐲子。鐲子在晨光里泛著柔光,昨夜母親又在光暈里出現(xiàn)了,這次沒再抹淚,只是坐在燈下納鞋底,嘴里哼著哄她睡覺時的歌謠。哥哥姐姐在寫著作業(yè),父親在地下編著竹簍。
早課結束后,小石頭擔著水桶從外面回來,看見小七捧著竹簡發(fā)呆,湊過來小聲問:“這上面的字你能看懂?先生說這是前朝的古字,村里的教書先生都認不全?!?/p>
小七指著竹簡上一個像北斗七星的符號:“這個我認識,奶奶的舊布包里有塊碎玉,上面就刻著這個。”她指尖剛觸到竹片,那符號忽然亮起微光,在她腦海里化作七個星點,順著血脈輕輕流動。
“先生!”她驚得跳起來,竹簡從手中滑落,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托在半空。清玄先生從正殿走出,眼中閃過一絲欣慰:“看來你與這星圖有緣,尋常人看它只是死字,你卻能引動星氣。”
他接過竹簡展開,陽光透過竹片上的紋路,在地上投出復雜的星圖?!捌咝敲静⒎侨巳硕加?,一旦覺醒,便要應天地感召?!毕壬钢盍恋哪穷w星,“這是破軍星,主變革破局,你生來就帶著它的氣性,所以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靈?!?/p>
小七似懂非懂點頭,忽然想起村口老榆樹。那天離別時,樹影里藏著七個光點,當時以為是眼花,如今想來竟與星圖隱隱對應。“先生,村里的老榆樹是不是也有靈性?”
清玄先生望向山外:“萬物皆有靈,只是被塵世濁氣蒙蔽。你奶奶當年救我時,就是用這黑土地的靈氣護住我的心脈,她早算出你有此劫,才求來符紙引你上山?!?/p>
這話讓王小七心頭一震,奶奶臨終前攥著她的手說“七星聚,南山去”,當時她還是一個懵懂的孩童,什么都不懂,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,只當是胡話,原來早有安排。她摸出懷里的銀鐲子,鐲子突然發(fā)燙,光暈中浮現(xiàn)出奶奶的笑臉,一閃又消失了。
接下來的日子,小七每日除了背草藥圖譜,便是跟著先生學認星圖。清玄先生教她觀氣之法,清晨看草木上的露水,傍晚看云霞的走向,夜里則對著星空辨認星宿。她漸漸發(fā)現(xiàn),山間的霧氣會隨著星移斗轉(zhuǎn)而變換顏色,向陽的草藥靈氣更足,背陰的石頭里則藏著寒氣。
這天傍晚,她在后院晾曬草藥,忽然看見墻角的蒲公英無風自動,白色的絨毛聚成一團,朝著西南方飄去。“先生,蒲公英在指路!”她追著絨毛跑出院子,卻見暮色中的山道上,一個黑影正跌跌撞撞往上爬,周身裹著淡淡的黑氣。先生,先生,小七驚慌的喊著,心里惶恐有了一些猜測。
“那是……邪氣?”小七想起星圖上的警示,慌忙從懷里摸出奶奶的銀鐲子。鐲子瞬間亮起銀光,將她護在其中。清玄先生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后,手里握著桃木劍:“是山下村子出事了,這邪氣順著山道往上飄,怕是有人中了邪祟?!?/p>
黑影越來越近,能看清是個背著柴捆的樵夫,臉色青黑,眼神渙散,嘴角掛著白沫?!八簧谨汤p上了?!毕壬秃纫宦暎夷緞Τ銮?,劍尖劃過一道金光,刺向樵夫身后的黑氣。
那黑氣發(fā)出一聲尖嘯,化作個模糊的鬼臉,竟朝著王小七撲來。她嚇得閉上眼,手腕上的銀鐲子突然爆發(fā)出強光,將鬼臉震得四散。樵夫“撲通”一聲摔倒在地,黑氣散去后,臉色漸漸恢復紅潤。
“好險。”清玄先生扶住搖搖欲墜的樵夫,“這山魈本不敢靠近道觀,如今敢闖上門,怕是山下出事了?!彼聪蛲跣∑?,目光變得凝重,“七星初顯,禍事便跟著來了,看來你的命途,終究要與這鄉(xiāng)野大地連在一起。”
王小七望著昏迷的樵夫,又望向山下的方向,心里忽然涌起強烈的不安。銀鐲子還在微微發(fā)燙,像是在提醒她——南山并非避風港,該來的總是要來的,躲避不是辦法,這是責任與使命。夜色漸濃,山風里帶著一絲血腥味,吹得道觀的鐘聲都變了調(diào)子,一副風雨欲來之勢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