崖邊的風(fēng)卷著血腥氣,灌進(jìn)影顧的黑袍。他看著谷底翻滾的瘴氣,黑玉假眼里的貪婪漸漸被冰冷的殺意取代。
“影使大人,那小子掉下去了,肯定活不成。” 一個教徒湊上來,語氣諂媚,“咱們是不是……該處理剩下的?” 他眼神瞟向落玉村的方向,那里還有沒跑干凈的村民,像受驚的兔子,縮在自家屋里瑟瑟發(fā)抖。
影顧沒回頭,指尖捻起一片被風(fēng)吹來的、帶血的玉屑:“老東西藏了五年,村里肯定還有關(guān)于混沌玉體的線索?!?他聲音平淡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殘忍,“一個活口都別留。”
“是!” 兩個教徒應(yīng)了聲,抽出腰間的彎刀,朝著村子走去。
玉黎躲在斷崖半山腰的石縫里,渾身的骨頭像散了架。剛才墜落時,他被崖壁上的灌木叢擋了幾下,最后摔進(jìn)這個僅容一人的石縫,才算撿回一條命。胸口的玉佩已經(jīng)不燙了,但那股暖意還在,順著血脈緩緩流淌,讓他不至于凍僵在這陰冷的石縫里。
他扒著石縫邊緣,往下看是深不見底的黑暗,往上看是模糊的崖頂,能隱約聽到村里傳來的哭喊聲和慘叫聲。
“不要……” 他死死咬住拳頭,指甲嵌進(jìn)肉里,血腥味在口腔里彌漫開來。他想爬上去,想回去救村民,可雙腿軟得像面條,連站直的力氣都沒有。
他看到王二家的茅草屋燃起了火,看到那個總是偷偷給他塞野果的張婆婆被教徒一刀刺穿了胸膛,看到村長跪在地上磕頭,卻被一腳踹進(jìn)火里……
落玉村,這個他生活了五年的地方,正在變成人間煉獄。
“為什么……” 淚水混合著臉上的泥土滾落,“我們已經(jīng)聽話了,已經(jīng)進(jìn)貢了……為什么還要趕盡殺絕……”
沒人回答他。只有風(fēng)帶著慘叫聲,一遍遍撞在他的耳膜上。
突然,村中心爆發(fā)出一陣刺眼的土黃色光芒,像從地下鉆出的巨傘,瞬間籠罩了半個村子。光芒中,隱約能看到老玉匠的身影,他站在土黃色的光罩中央,雙手結(jié)著復(fù)雜的印訣,每一個動作都讓光罩震動一下,將靠近的教徒彈飛出去。
“是地玉陣!” 玉黎眼睛猛地睜大。
那是老玉匠祖?zhèn)鞯年嚪?,埋在村子地下的玉脈里,平時用來穩(wěn)固地基,危急時刻能調(diào)動地脈玉氣形成防御。老玉匠說過,這陣法威力雖強(qiáng),卻要消耗布陣者的生命力,啟動一次,至少折壽十年。
可現(xiàn)在,老玉匠是在用命拖延時間!
“阿黎!聽著!” 老玉匠的聲音透過風(fēng)聲傳來,嘶啞卻異常清晰,“別回頭!別報仇!去蒼梧閣!找掃地的老頭!告訴他……玉碎了,但黎明還在!”
“師父——!” 玉黎嘶吼著,眼淚洶涌而出。
影顧顯然也被地玉陣激怒了。他身影一閃,出現(xiàn)在光罩外,黑袍上的黑暗玉氣瘋狂翻涌,凝聚成一柄巨大的黑色玉錘,狠狠砸在光罩上!
“轟隆——!”
土黃色的光罩劇烈搖晃,出現(xiàn)了蛛網(wǎng)般的裂痕。老玉匠噴出一口鮮血,臉色瞬間慘白如紙,但他依舊咬著牙,雙手結(jié)印的速度更快了。
“老東西,敬酒不吃吃罰酒!” 影顧冷笑,黑色玉錘再次落下,“你以為這破陣能護(hù)得住誰?”
“至少……能護(hù)他跑遠(yuǎn)一點……” 老玉匠的聲音帶著喘息,卻異常堅定。他抬起頭,朝著斷崖的方向看了一眼,仿佛能穿透重重阻礙,看到石縫里的玉黎。
那一眼,有不舍,有期望,還有一絲……決絕。
玉黎的心猛地一揪,他突然明白了老玉匠要做什么。
“師父!不要!” 他拼命捶打著石壁,想爬出去,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老玉匠身上爆發(fā)出比地玉陣更刺眼的光芒——那是玉核自爆的征兆!
“影教雜碎!我就算是死,也要拉你們墊背!” 老玉匠的怒吼響徹整個落玉村,他的身體像一顆被點燃的玉礦,在土黃色的光罩中轟然炸開!
巨大的沖擊力掀翻了半個村子,黑色的玉錘被震碎,影顧被氣浪掀飛出去,撞在崖壁上,噴出一口黑血。兩個教徒更是直接被炸成了肉末。
地玉陣的光芒隨著老玉匠的死亡漸漸消散,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廢墟。
石縫里的玉黎,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,癱坐在地上,眼淚無聲地滑落。他看著村中心那片焦黑的土地,那里再也沒有那個會叫他“阿黎”、會偷偷塞給他烤紅薯、會教他磨玉的老頭了。
師父用自己的命,給了他最后一次機(jī)會。
“我知道了……師父……” 他抹掉眼淚,眼神從絕望變成了一種近乎偏執(zhí)的堅定,“我會活下去,我會去蒼梧閣,我會找到那個老頭……”
他扶著石壁,一點點站起來。胳膊上的傷口還在流血,渾身的骨頭都在疼,但他不能停。
崖頂傳來影顧的怒吼:“搜!給我仔細(xì)搜!就算挖地三尺,也要把那小子找出來!”
玉黎的心一緊,不再猶豫,轉(zhuǎn)身朝著石縫深處走去。石縫的盡頭,似乎有一條狹窄的石階,蜿蜒向下,通向更深的黑暗。
他不知道下面有什么,是妖獸,是瘴氣,還是更可怕的東西。但他知道,必須走下去。
因為這是師父用命換來的路。
他最后看了一眼落玉村的方向,那里已經(jīng)沒有了火光,只剩下死寂,像一塊被徹底砸碎的、冰冷的玉石。
“等我。” 他在心里默念,然后毅然轉(zhuǎn)身,踏入了石階盡頭的黑暗。
風(fēng)聲在身后嗚咽,像在為死去的村民哀悼,也像在為這個少年的前路悲鳴。
而崖頂?shù)挠邦櫍嬷軅男乜?,眼神陰鷙地盯著斷崖。他知道,玉黎沒走遠(yuǎn)?;煦缬耋w的氣息,就像黑夜中的燭火,只要他還活著,就遲早會被找到。
“游戲……才剛剛開始?!?影顧舔了舔唇角的血跡,黑玉假眼里閃爍著狩獵者的光芒。